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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言(1)
先帝?这是谢妍没有想到的。皇帝在意的竟然是这件事吗?可皇帝这些年从未和她提及此事,是几年以来一直耿耿于怀?还是近来有什么契机,令皇帝回忆起了旧事?
然而此刻容不得她过多犹豫。皇帝既然问出了口,她便不能回避。
“臣那时担心先帝病体,的确曾去西内求见过几次,”她如实回答,“但先帝都将臣拒之门外。只有最后一次,她与臣见过一面。”
皇帝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问:“先帝对你说了什么?”
谢妍低头不语。
皇帝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思,安静等着她。
“先帝……”许久以后,谢妍终于说,“让臣别再去了……”
这并非皇帝意料中的答案,可她仔细一想,又觉得这确实是先帝最可能的态度。对先帝而言,没有比夺权更大的背叛了。无论之前先帝有多喜爱她们,在宫变以后,对她们也只会剩下怨恨。但是那时先帝无权无势,拿她们没有办法,只能眼不见,心不烦。谢妍虽然聪明,却不是自幼长于宫闱,才会事后心存幻想,以为先帝还会怀有温情,最后反倒让自己难堪。
她沉默一阵,起身走到谢妍身侧,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谢妍明白皇帝这是在对她表示安慰,暗暗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谢妍听到皇帝语气和缓地说:“过几日宫中宴射,你也一道来吧。”
谢妍与先帝自然情谊匪浅,但她与谢妍之间又何尝没有情义?当初她要求谢妍相助,谢妍毫不犹豫选择了她。谢妍重感情,在事后对先帝怀有愧疚也是人之常情,皇帝释然,况且这已是多年前的旧事,她何必再揪住不放?
谢妍知道这一关她算是暂时过了。但是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翻出这件事,必有因由。她得想办法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
皇帝虽是女子,却自少时起便爱好射猎。称帝以后政务繁忙,她只能削减了游猎的次数,但仍喜在宴饮时观看射艺。能受邀参与这类游宴的往往是皇帝亲近之人,除了几个心腹重臣,便是宗室贵胄。
谢妍这天临时有事耽搁,去得晚了些。等她到场,宴饮已经开始了。
“就数你架子大,来得最晚,”皇帝敲着酒盏数落完,又笑着转向众人,“诸位说说,该怎么罚她?”
在场之人都清楚谢妍极得圣眷的事实,虽然都笑着附和,却没什么人敢真出主意。最后还是谢妍行完了礼,自己笑着打圆场:“来迟确是臣的不是,理应自罚三杯。”
皇帝朝身旁一名年轻侍臣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含笑拿起酒壶,上前为谢妍斟了三杯酒。
此人正是谢妍两年前回京时,在皇帝寝殿外遇到的少年。只是两年多过去,他当初的纤秀之美褪去不少,多了几分青年的棱角。
谢妍饮完了三杯,退到一旁就座。皇帝虽然同她关系密切,但在场的多是皇室宗亲,按照惯例,她一个外臣也只能敬陪末座。不想皇帝瞧见,对身旁侍立的宦官说:“那处是风口。华英病刚好,不宜在那里久坐。你将她换得近些。就……”皇帝扫视一圈,指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就那里吧。”
那宦官看过去,皇帝指的正好是光王的席位。光王乃是先太子幼子。除了一位早已下降的宜安县主,皇帝那位一母同胞的亡兄如今就只剩光王这一点骨血。先太子一家受冤屈死时,光王尚不足十岁,因而留得性命。皇帝即位后为了昭示对兄长的手足之情,特地加恩,将此子封为光王,又经常将他带在身边。不过光王在先太子身亡时受了惊吓,接着大病一场,那之后就一直有些呆傻,还时常有怪诞之举。皇帝左右的人对他都不怎么重视。
那宦官见是光王,果然没什么顾忌,当即唤了一名年轻内侍过来,让他带光王离座,自己则亲自去告知谢妍换座之事。光王似是有些不情愿,嘟囔着不肯挪动。年轻内侍半推半劝,才终于迫使光王起身。
另一边,皇帝身边的宦官也引着谢妍向这边走来。
谢妍倒不像其他人那样轻慢光王,看见光王被劝离座位时还颇有同情之色,并为此停下了脚步。
宦官看出她的犹豫,在旁边低声劝说:“这是圣人的好意,少监还是遵从为是。”
谢妍也知道不好违逆皇帝的安排,迟疑片刻后还是继续前行。但和光王擦身而过时,她微微退开一步,向光王施礼,算是略表歉意。
也不知光王看见没有,他并未还礼,先是猛吸了下鼻子,然后咧嘴露出一个傻笑。本来俊秀的面庞因为这痴傻的笑容,显得有几分扭曲。
谢妍见光王被带向她之前的位子,转向引路的宦官:“那边风有些大。我看光王衣衫甚是单薄,可否劳烦中贵人为他添件外袍?”
她是皇帝宠臣,宦官不敢怠慢,连忙应下,亲自命人取来一件衫袍,给光王送去。
与光王原来的座位挨着的正是皇帝的长子陈王。这一幕不免落到他眼里。宦官一走开,陈王便嗤笑道:“少监倒是好心。只可惜那是个傻子,怕是记不住你这恩德。”
陈王与光王年纪相仿,俱为弱冠之年。说来两人应是表兄弟,但皇帝即位后为自己的儿女都赐了国姓,算是系出同源了。陈王的眉眼与光王不乏相似之处,可轮廓更为分明,也比光王多了几分英武之气,身量更高了近半个头。
之前光王离座,便有宫女上前,将他用过的杯盏还有茵褥等物更换一新。谢妍等她们收拾完了,才从容入座,同时回应陈王:“莫非大王每次施恩,都盼望对方铭记大王的恩惠?”
陈王反问:“不应该吗?”
“倒没什么不应该,”谢妍淡淡回答,“但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陈王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谢妍也没有继续和他攀谈的意愿。她与皇帝关系紧密,可与皇帝的子女们接触并不多,也无意和他们走得太近。重新入座后,她才有闲暇打量到场的诸人。
这日赴宴的除了她,还有两三名外臣,其余俱为皇族宗室。陈王之外,皇帝还有四名子女。三位公主被安排在皇帝御座的另外一侧。陈王这边还有皇帝另一个儿子。只不过这位皇子在诸子女中排行第四,年纪尚幼,与两位最小的公主一样,都没在席上久留。三人仅在开始时由傅姆照看着吃了一点烤肉和几样果点,没多久就被带回了居所。较为年长的安平公主则一直与两位大长公主的孙女说笑。不过视线与谢妍相接时,安平公主向她举了下手中的杯盏,算是遥遥致意。
谢妍坐下后不久,射艺便开始了。这是今日的重头戏。下场比较的都是诸卫选出的精锐,皇帝给的彩头又极丰厚,因而竞射格外激烈。第一轮比试是龙武卫选送的一名尉官得了头彩。
这尉官体格不算魁梧,但是肩宽腰细,身材匀称,比试时长箭连珠射出,箭无虚发,引得众人声声喝彩,皇帝亦嘴角含笑,频频顾视。角逐结束,皇帝将他召至御前,亲口夸奖了几句。
尉官谢过恩,起身时有意无意地抬了下头。此人眉眼算不上十分俊美,可组合在一起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尤其是一双狭长眼睛,别有风情。
皇帝看清他的长相,笑意更深,特意让人多赐了他一杯酒。
谢妍注意到赐酒之时,皇帝身边为她斟过罚酒的年轻侍臣明显流露出失意的神情。
“看来母亲快有新侍臣了。”这时她耳边传来陈王略带凉薄的话语。
大约五六年前,皇帝第二位夫婿去世。那之后皇帝似乎无意再立皇夫,仅选择一二青年侍臣偶尔陪伴。自然朝野对此有过一些议论,不过谢妍无意评价皇帝私下的喜好,选择默不作声。
偏偏陈王不死心,又在旁边说道:“以前总听人说红颜祸水,如今这词倒是可以改一改。毕竟这以色侍人也不单是女人的事了。”
谢妍不愿与陈王讨论皇帝的情感生活。她记得陈王也精通骑射,遂转移话题:“大王向来擅射,何不下场一试身手?”
“我?还是算了吧,”陈王嗤笑,“我去比试,母亲可不见得有这么好的脸色。输了还好,若是赢了,说不定反让大家尴尬。”
几句话又让谢妍无言以对。她知道皇帝对陈王不太放心。不止陈王,其实皇帝对安平公主也不是没有防备。不过因为陈王年纪最长,且为男嗣,皇帝防得更紧一些。
不闻谢妍应答,陈王也不介意。他看着远处拍手傻笑的光王,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谢妍听:“或者像他那样当个傻子,是不是反而快活一点?”
谢妍也看了光王一眼,但很快就垂下目光,不知在想什么。忽然“砰”地一响,角落里的光王大叫一声,站了起来。
众人听到动静,都往光王的方向看过去。光王毫不在意诸人的目光。他肚腹处的衫袍上有一块湿迹。光王伸手往那里一掏,摸出一把粘腻的黄白液体,中间还混杂着蛋壳碎片。谁都不知道他这日竟偷偷在怀中揣了几个鸟蛋。
光王举起沾满蛋液的手,嘿嘿笑着向众人展示:“死了,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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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开始铺朝堂线了。感觉这个题材完全不写政斗权谋,会稍微有点浪费。不过本主的主旨依然是为了磕CP,朝堂政斗主要图个氛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