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物语

　　跑出门外，方才觉得这外面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败气息。
　　仔细分辨，这味道似乎是从皇宫传来。
　　拼命跑到宫门口，卫兵却将我拦下，任我怎么解释也不让我进去。
　　“博雅！”遥遥地望见一队人马往外赶，我眼尖地发现了走在最前面的博雅。
　　“竹雨？怎么了？”博雅的眉头一直紧皱着，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把发觉皇宫有异状的事情告诉他，博雅立即命人放我通行。
　　“竹雨，我现在必须出宫没办法陪你，如果真有情况务必等到我们回来。”靠在我耳边博雅的语气有些急，“另外，天皇病倒了，如果有救治的方法请一定要去看看。”
　　天皇病倒了？这么巧？
　　博雅正想离去，我赶紧拽住他的袖子。
　　“博雅，有一个问题我要问清楚，你当日说平将门被斩杀，可是实施了斩首之刑？”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心中不好的预感陡升。与博雅道别，我径直往里冲，却不想这皇宫只来过一次，还是在睛明的带领下，这回似乎是迷路了。
　　“这宫里怎么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急死人了。”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还是找不到天皇的寝宫。
　　“竹雨？”
　　我猛得转身，银站在十步开外，桃花眼中笑意盈盈，合拢手中的扇子慢慢朝我走来。
　　“今日怎么突然进宫？”
　　我一愣，想起那夜银的宣告，只觉得还有些尴尬，但是他似乎已经忘记了。
　　“银，你也谙阴阳之道，没有发现这皇宫的鬼气盛重吗？”
　　银摇头。“我只是略通一二，还没这个本事。只是听说天皇昨夜病倒，原来是鬼怪作乱。”
　　“银，你带我去找天皇吧。我要弄个明白，到底是不是他。”
　　“他？”银挑挑眉。
　　把当日遇见头颅的事情大概讲了出来，银的脸色阴沉了一些。
　　“你说那头颅要你的身体？”
　　“恩，应该是吧。”
　　银也没再多问，拉起我的手转身就走。
　　小小地挣扎不开，我又不敢用力推他，只好热着脸任他带领。
　　建筑终于开始眼熟起来，腐败的气息也越来越明显。
　　“银你有闻到什么吗？”
　　“没有。”
　　我点点头继续跟着他走。
　　一顶软轿从天皇的寝宫侧门晃悠着过来，经过身边时，我心念一动，停下脚步。
　　“竹雨？”
　　“那里面……”
　　银淡淡一笑。“是天皇新收的女官，还是个罪人之女。”
　　“泷夜叉姬？”
　　“原来你知道？”
　　我动了动唇，百感交集。
　　自古君王最无情，真是一点都没有说错。
　　只是叉姬的父亲是被天皇害死，叉姬还得回宫伺候天皇，这心中的苦又有多少人能体会？
　　空气中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淡得几乎要闻不出来。
　　不对？难道叉姬她——
　　我拽起银的手，“银，等下再去看天皇，先跟我来。”
　　银一愣，而后眉眼舒展开来，又反握起我的手。“好。”
　　出了软轿后，叉姬进了一幢精致气派的建筑，应该算是天皇所赐。
　　我站直了身体，躲在墙后哼哼几声。“落梅才走没久，又招新欢入宫。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银的脸凑近了几分，眉角上扬，湖蓝的眸子满是笑意。
　　“可别把我算进去，我心里一直只有竹雨你一人。”
　　我别扭地偏过头，又羞又急。“我们还是赶紧找个机会溜进去看看吧。”

　　越靠近主屋，栀子的香味也越发浓烈。
　　没错的，那个堇肯定在这里！
　　只是若他在这里，那这事岂不是又与鬼王有牵扯？
　　“不错嘛。”不正经的笑声从屋子里传来，的确是堇的声音。
　　叉姬的声音倒是带了几分冷静和疲惫。“你们没有骗我吧。”
　　“有没有骗你自己看不出么？还是说你不相信那位大人？”
　　哎，这个声音是——
　　我沾些口水在纸窗上小捅出一个洞眼，一眼便望见那个许久未见的鬼王第一大将。
　　她用手指缠绕了几丝耳边的紫发把玩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漠又有些嫉恨。
　　叉姬背对着我，沉默了很久，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我怒得正欲站起冲进去，银死死将我抱回怀里，轻轻摇头，眼神坚定。
　　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用唇语慢慢吐出这句话，我恨恨地瞪了一眼房内，握紧了拳头。
　　叉姬姐姐，他们两个都不是好人啊！
　　叉姬的声音略微颤抖起来。“他，他真的会回来接我吗？”
　　堇嬉笑着给自己倒了杯水。“你要对主人有信心呀，你这么漂亮，还怕主人反悔？”
　　那女人冷笑一声，扭过头去。
　　堇还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像极了狐狸。看来露子和他在一起只有吃亏的份了，我是不是应该去劝劝露子？
　　只是露子既然知道他的本性，又无法狠下心来拒绝他，看来也是很难回头了。若是日后堇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是该灭了他还是放了他？
　　当然前提是我得先比他强才行。
　　似乎是呼吸急噪了起来，堇和那女人一起眯起眼朝外望来。
　　“谁？”
　　还没等我和银反应过来，房门大开，两个人已经齐齐跑了出来。
　　这回糟糕了！我拉起银赶紧往院子外跑。
　　“想跑？”忽忽的风声在耳边响起，手上和腿上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刮出几条不浅的血痕。
　　我咬咬牙忍下痛楚，转身划出一个九字——至少可以多拖延些时间。
　　“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
　　女子嘴角露出残酷的笑容，一个转体过去，九字竟直朝赶上来的叉姬飞去。
　　我一惊，赶紧收手回来，不意外得反噬到自己身上，胸口重重一击，直吐出一口鲜血。
　　“竹雨！”银大惊失色，赶紧扶住我。
　　我捂着嘴，血不断从指缝间流下。
　　五脏六腑震得发痛。真是倒霉，好不容易进步了些，没想到头一个会用在自己身上。
　　“妹妹！”叉姬冲过来也是一脸惊恐，“你没事吧？别吓姐姐啊！”
　　我有气无力地摇头，想开口，又是一嘴的血。
　　“竹雨！”
　　叉姬抬头去看大吼的银，却是一怔。“你——”
　　“好了，看来今天天不助你，是要死在这里了。”女子上前，虽然极力掩藏，那眼眉间那份怨恨却还是在的。
　　堇笑着拉拉她的袖子，一脸顽劣。
　　“别嘛！看她都吐这么多血，出气多进气少了，太可怜了。”
　　“你什么时候疼惜起女人了，真好笑。”
　　“唉唉唉，怜香惜玉嘛，总是要会点的。”
　　叉姬伸手挡在我面前，语气不容置疑地坚定。“如果还想继续我们的交易，不许伤她。”
　　女子的眼神飘忽了一会。“……好，我答应你。”
　　我倒是吃惊了，按她的性子会同意简直是奇迹。难道是上天开眼？
　　“竹雨，我们走。”银突然将我打横抱起一脸漠然地扫了他们三人一眼，转身便走。
　　“等等——”
　　我回过头，叉姬欲言又止，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
　　我也有很多话想问她，何况现在该走的不是我们而该是那两个，于是一把扯扯银的头发，用眼神示意再等等。
　　银紧了紧手，脸色从未有过的严峻。“我不准。”说完大步离开了这里。
　　“银——”刚唤了一声，血腥味又涌上来，我只好死死咬住牙齿。
　　出了庭院，银的手竟颤抖起来，宝石般的眸子里泛着水光。
　　我忽然心虚起来，竟不敢看他。
　　“我送你回去，他一定是能很快治好你的。”银的声音低沉下来。
　　我一惊，这才想起原本出门是要去找他的。
　　管不了会再吐几口血，我死死揪着银的领口。
　　“银，快带我去找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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