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之沌世庸帝

　　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了村头，但是路过的村民却只是习以为常地绕道而行，没有人聚集在周围看什么热闹，死人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什么稀奇的。顶多就是瞧上那么一两眼，毕竟这些人的死状还是有那么一点特别的。

　　但是，这些对于那两个从外面来的孩子，可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司马衷强忍住胃里的翻涌，硬生生地看着地上的这几具尸体。而刘曜则是直接跪在了一具尸体的旁边，紧抿着嘴唇，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虽然刘曜从小就已经见过了大大小小的死亡，但是像手段这么残忍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小年纪的他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但也听说过，在战场上被抓的俘虏有时候甚至遭受到比这更痛苦的虐待。

　　和眼前这几个人所遭受的一样，那种虐待往往都会让人更加期盼着死亡。

　　死亡，就成为了一种真正的幸福。太过简单的幸福，太过简单的满足，只有身处于人生最大痛苦之中的人们才能真正体会的到。

　　更让刘曜和司马衷难以忍受的是，这些人正是因为他们两个才会惨遭现在的不幸。

　　刘曜慢慢地合上眼下这具尸体的双眼，这双眼睛带着愤怒、不甘以及深深的愧疚，即便是在主人的生命消逝之后，也无法逃离这具身体最后的记忆。

　　此人的下巴只剩下了一片稀疏的胡渣，但通过那些因为猛烈的抽拔而模糊形成的由血肉组成图案，清晰地显示出这曾经是一个茂密的络腮胡子。

　　尸体右侧肩膀及后背出现了大面积烫伤的痕迹，手腕处深可及骨的勒痕显示出了尸体的主人在生前曾经用蛮力，忍着身体的剧痛挣脱开了敌人的束缚。

　　但是为何要如此拼命地挣脱开束缚？

　　刘曜看向了死者的脚，那里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个完整的脚的形状，那种渗入骨髓的伤痛即便只用双眼来看，似乎也能够体会到当时如同一脚跨入炼狱的感觉。

　　但是，那里依然不是致命伤。

　　“他是自杀的。”司马衷突然说道，“究竟是受了多大的折磨，才会拼死也想挣开绳索，然后抢过烙红了的铁叉，不是刺向敌人，而是直接……插进自己的胸口？”

　　刘曜没有说话，看着周围同样在生前受过百般摧残的尸体，想必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对于林峰，恐怕在精神上的折磨要更胜于□□上的痛苦。

　　而能够轻而易举地干出这种事的人……

　　“毕方，他们只是一群无辜的人，为什么你要做到这种地步？”司马衷看向了悠然自得地站在村落门口的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也难得的有了种愤怒的情绪。

　　“太子殿下，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做‘无聊’。”对于眼前的人间炼狱，毕方没有任何的歉疚或是惧意，有的只是如同打了哈欠般再平常不过的态度。

　　“如果太子殿下要怪的话，”毕方绕过司马衷，直接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程据，那个家伙，果然还是一副看了就让人觉得讨厌的假笑，“就怪那只貔貅好了，如果不是为了等他，在下也不会这么无聊。”

　　貔貅？裴狸有些茫然地看向了站在她身旁的程据。而程据则有意无意地走到了裴狸的身前，将她小小的身影状似无意地挡在了身后。

　　“只可惜，一个孩子终究难成大事，也到难为你耐着性子等了这么久，却只等到了一个无果的答案。”

　　“用来逃避责任的毫无诚意的道歉，你回去和那个人说就好了，总之，现在我也只是来请二殿……不，太子殿下回宫的。”

　　“另外，”毕方故意顿了一下，然后一脸邪笑地在程据的身上来回打量，“君上还特地让我带句话。”

　　“太医大司马程据，你，玩够了没有？”

　　程据似乎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司马炎现在那张愤怒的表情，外界都在传言他得罪了君上，所以才会被发配到这种鬼地方来看守，但是实际情况其实并不尽然。

　　他惹得司马炎震怒这件事情倒是真的，但是因果关系反了，君上之所以那天会生那么大的气，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主动提出想要离开皇宫，到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来做一名免费的军医。

　　呆在皇宫还不如呆在这里，那岂不就是侧面说明了呆在皇帝身边那比去苦地方受罪还难受，最为重要的是，程据居然真的当着司马炎的面把类似于这种的话讲了出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司马炎要是还不龙颜大怒，那可真就是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明帝了。

　　只不过事实证明，他程据还是被司马炎安排人快马加鞭地扔了过来。

　　只是现在，司马炎居然主动提出要让他回去，这就证明接下来肯定有一出轰轰烈烈的大戏要上演。

　　程据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司马衷，或许，这场即将公开的大戏就和这位新晋的太子殿下甚有瓜葛。

　　“你是说，君上把麒麟招了回来？”贾充甚是惶恐地看着信誓旦旦的杨骏。

　　“这可是我在君上的书房外亲耳听到的。”杨骏生怕贾充不相信，从司马衷继任太子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就一直充满着一种不安的感觉，而最近，这种感觉又开始越发地强烈。

　　“你说，君上会不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杨骏小心翼翼地问道。

　　贾充不由地回忆起了太子册封大典上的那场骚动，以及司马衷和那只狐妖的对话，说不定司马炎真的察觉到了什么，所以这次才会特地把麒麟那个家伙叫回来。

　　“我们在这里胡乱地猜测和着急又能有什么用，只能先去君上那里探听点风声了，但不管怎样，在麒麟回来之前，我们必须先做好万全的准备，一旦事情真的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我们至少也可以先自保。”

　　“贾大人，你该不会是知道什么却故意在隐瞒吧，想当初，是你满口承诺说只要司马衷当上了太子，我就一定能当上太傅，可是结果呢？司马衷那小子的确是成为了太子，而我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贾充目光凉凉地看着突然开始讨账的杨骏，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太子殿下好歹也要称呼您一声外公，而且当初我确实已经尽力在君上面前举荐你了，可即便君上那里已经松动了，但文武百官却极力反对，你已是临晋侯，即便是君上，也不可能对你太过于偏袒，否则只会乱了朝政。”

　　“要说起来，”贾充嗤笑一声，“只能怪临晋侯你自己能力不足，人缘极差，否则，凭借您的身份以及我的举荐，太傅一职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贾充，你……”在杨骏看来，贾充的话已经和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无能没什么两样了，可是畏于贾充的身份，他倒也不敢真的挑明了和贾充闹僵，这样对他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

　　“现在你的外孙可能已经连太子的位置，哦不，甚至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够保得住了，你居然还有空闲来担心什么太傅的位置？”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杨骏阴沉着脸，看着表情已经渐渐回复平静的贾充。

　　“既然你的女儿，也就是皇后娘娘，能够说得动君上立二殿下为太子，那么，在这件事情上娘娘或许也可以对我们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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