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天下

　　我原一直以为，我从前的生活最是无忧无虑，只不过现在到了一个更加复杂的地方，有更加复杂的事要做，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每一个人的心思都要花时间去琢磨。
　　但是其实不然，原来的生活每一天都活在自己的幻想当中，那些我曾经以为的单纯的人们，他们的每一言，每一行，都有着十分明确的目的，他们一直都在辛苦的求生，而我，才是那个一直都不肯认清现实的，没有长大的人。
　　左尚书满意的看着相爷恼羞成怒的脸，十分得意：“这个我绝不会让步，你也别和我争，大皇子，我势在必得。”
　　说罢转身离开。
　　我缓过神来，见相爷欲往我这边来，我赶忙侧了侧身。
　　余光却见旁边的花丛中有一个人影晃动！我心中一惊，是谁？都看见了什么？
　　我刚刚上任，如今偷听墙角的事若是被人发现，几乎是必死无疑，那么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但是转念又一想，刚刚只是花丛一动，也许是只猫也说不定，如果真的是一个人，那么为何不刚刚就站出来，直接跟相爷说，人赃并获，省得一番周折岂不是更好？是以渐渐平静下来，且不能自己先吓着自己就是了。

　　秋高气爽，一片叶子飘零而下，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在我的手边，我弯腰拾起，竟还是半黄半绿的颜色，叶落知秋，我抬起眼睛瞧着幽蓝的天际，有些怔忪。
　　秋天，就快要来了吧？
　　“梨焉。”
　　我回头望去，一席白色纱衣，墨发未束，只簪一朵散着芬芳的海棠，眉眼处是让人心生怜爱的娇弱，由身旁的丫头扶着，对我巧笑嫣然。“瞧着天空发什么愣呢？”
　　她行至我的身边，我正要弯腰行礼，她却笑眯眯的扶着我的手臂，“可是闲职？”
　　我勉强笑了笑：“不是，只是相爷吩咐退下了。”
　　“哦？”她的眼睛像是三月里的春水，摇晃着一池的明媚阳光一般，“怎的又调到相爷这里来了？下了值去我那里陪我说说话可好？好些日子没有见着你了呢。”
　　“是。”我行了礼，目送她袅袅离开。
　　傍晚时分，身子十分乏累，回到自己的屋子，正要端着盆去洗漱之时，猛地想起二小姐要我去陪她说话，便只好放下了盆，理了理头发，匆匆出了门。
　　二小姐处十分偏僻，在最南边的角落里，我走过去的时候身上更添乏累。
　　经过了那一大片竹林，边来到了二小姐的大堂之中。
　　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这里依然充满着瓜果的香气。二小姐正倚在美人榻上看书，见我来了，放下书，笑着坐起来，让临溪给我赐座。
　　已经许久未见到临溪，如今遇到故人心中不免酸涩，虽说之前与临溪也无甚交情，但是交集甚多，每次的活计都是她来安排，她是个冷面人，但是心肠却是好的，有的时候我出去买东西算不清楚账目，小来小去的她从不与我计较。自五小姐死后，临溪便来了二小姐处当差，二小姐处有大丫鬟彩裳，临溪的地位有所降低，但是今次看来二小姐却是对她极好，一般粗重的活计皆不让她伸手，基本也还是之前的那些活计。
　　我冲临溪笑了笑，临溪面无表情但是眼中却是含着一层柔软，朝我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二小姐看在眼里，道：“临溪之前在五妹处，想来你们的关系并不浅薄，今次虽然分开，但是我这里也从没有把你当做外人看待，今后若是相见临溪，便随时都可以过来，我这里没有珍贵的瓜果，但是家常之物却是招待的起，你们常常走动，我这里却也能热闹些，也不枉你们姐妹一场。”
　　“二小姐说的哪里的话。”一番话说的我十分不好意思：“在梨焉看来，今次二小姐处最是温暖，堪比之前五小姐处，人情味最浓，梨焉自是极愿常来，但是常常叨扰二小姐，梨焉心中亦会过意不去。”
　　“这样？”二小姐似乎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我还记得，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便说若有事可以尽管叫你，我便知道你是个好人，之后你与暮城关系匪浅，他带你来我这里我以为你会把我当成姐妹，也会常来，但不想等了许久你都没有来过，是以大胆前去找你叙旧，又怕你嫌弃，刚见你与临溪亲近，是以想要借临溪之力引你常来罢了。”
　　一番话说的一点小姐的架子都没有，反倒叫我极不好意思起来，不想二小姐竟是这样想的，不想自己在觉得孤单没有朋友的时候，相府中却有一个人在等我。
　　“梨焉哪里有福可以和二小姐做姐妹呢，梨焉不过是一个丫头……”
　　说完这话不想二小姐的目光蓦地悲伤起来，半晌才道：“难道梨焉觉得，我的地位和丫头还有何异么？”
　　不想她竟会这样想，我赶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自是知晓你不是这个意思，”她打断我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自是已经习惯了这样无人问津的生活，虽说是孤单，不如说是自在，不必在意别人的脸色，只凭着自己的意愿做人。”
　　我抬头看她，她的脸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有些忧伤，像是秋日里即将要凋零的花朵，泛着淡淡的枯萎的颜色。
　　她默了一会儿，再次微笑：“不说这些个了，你近来调去了相爷处？可还适应？”
　　我是被暮城调去监视相爷的，自然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的目的，任何人包括二小姐，是以经历过得那些苦难亦是不能告诉二小姐，但是经过刚刚那番谈话之后，我的心中下意识的对二小姐已是没有任何防范，这些个想法在心中百转千回之后，化成嘴边轻飘飘的一句话：“嗯，挺好的。”
　　二小姐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目光明亮，但是只是笑着，并未揭穿：“那便好，父亲为人和善，想来自是对你们也好，但是好歹是相爷处，丫鬟多又杂，个个是人精，你且事事小心，万事退让些才好。”
　　说的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那些委屈的话就在嘴边，但是被我生生咽下，强笑了笑：“是，谢二小姐。”
　　“嗯，有什么忙需要我的尽管来找我。”
　　我又想起了我们的初见，那时二小姐和彩裳在亭中对话，被我不小心偷听，被二小姐发现之后，她不但没有怪我，反倒关心我会不会冷，我自是知道二小姐的处境，不想她那样善良，心中不忍，便脱口道：二小姐，梨焉每日活计并不繁重，偶有空闲，若今后崇香阁缺少人手，尽管来找梨焉，梨焉定竭力相助。”
　　现在想起，却好似过了几年那么久。
　　往回走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怅然，但是斯人已逝，追忆无用，却不如洒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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