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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原将外传之一:归梦——曹焱(45)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惊吓的缘故,我再次陷入梦魇,而且严重到竟然被梦魇吓醒!
“少爷,您没事吧?”翠鹭拿着帕子蹲在我床边,一边替我擦拭额上冷汗,一边焦急地询问。
我大口喘着气,忽然想抓住救命稻草般,拉着翠鹭的手,语无伦次地叫道:“翠鹭,我,看到归燕姐姐躺在那里,被人砍了一刀浑身,血淋淋的……你说,你告诉我,这是梦,这不是真的,是不是?归燕姐姐没有受伤,这些都是我臆想出来的,这只是梦,这都是梦,对不对?是不是?”
听到我的胡话,翠鹭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少爷,这不是梦……归燕姐姐为了救您,受伤了……而且……”她话未说完,便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翠鹭的恸哭,让我反而清醒过来,出声安慰起面前的翠鹭。好不容易劝翠鹭止住哭,这从她口中得知归燕的情况。
翠鹭抽泣着,哽咽道:“而且大夫说他已尽人事,她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天意了……如果,如果她的高烧明天能退的话或许还有救,如果不能,就,就只能准备后事了……”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胃中像吃了一大块冰块似得,从里到外都凉透了!彻骨的冰凉让我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理智支配着身体,让我想都不想,披了衣服急忙起身向屋外冲去。翠鹭无法,只得拿着披风,跟着我一起跑了出来。
归燕被安排在较为僻静的北苑中,屋外齐齐站着四个丫鬟和一个须发皆白,背着药箱的老者在拍门并大声劝慰着什么。老者显然是位医者。而另四人,显然是同归燕一样,是一等丫鬟。不过此刻这几个丫鬟的脸色皆是微微发白,甚至还有两个在瑟瑟发抖,不知再怕些什么。
见此,我不由出口询问。四个丫鬟见了我,不由齐齐道福。为首的婢子红着眼睛,上前一步,轻轻说明缘由。
原来,在归燕受伤之后,北城濡沫前脚刚命这四人要好好照顾归燕,后脚天涯就赶回来,正巧看到奄奄一息的归燕。在听到大夫的诊断后,立时便如疯了般一把拽住他,说他是庸医,不会救人,将大夫丢出了门,她们几人原想出言相劝,却被近乎癫狂的天涯狠狠地骂了一顿,赶了出来。而后他将自己关在屋中,怎么劝都被不肯开门。
说到这里,那个婢子一把跪倒在地,哀求道:“奴婢求天赐少爷可怜可怜奴婢们,去劝劝天涯公子吧。无论如何,还是归燕姑娘的伤势要紧啊!”
其他几个婢子也纷纷跪倒恳求道:“求天赐少爷可怜婢子们。”
我虽不明白为什么天涯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身为主人的北城濡沫会不出现,但还是轻轻点头,道:“姐姐们先别急,让天赐想想……这样,你们先去找表哥和竹大哥帮忙,我这就去叫门。”说着大步走过去,想那医者询问归燕的情况。
那老大夫捻了捻胡子,简明扼要地将归燕的情况一一告诉我。我每听完一句,心都不由沉下一分。背后的刀伤在深上两寸便会伤到筋骨,失血过多导致的高烧不退,还有最严重的便是被那大汉猛踹肺部的一脚,使得左肺大面积出血,若不尽快治疗,只怕真的就要回天乏术!说完还不免低声长叹,又无可奈何地轻声抱怨着。
我再没有起理会,而是用手叩门,还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低吼,“滚!”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中却饱含太多情感。
那三位婢女听到这低吼,不由身子又颤了颤,翠鹭虽不像她们这般娇弱,但也不禁向后退了半步。这时他们反倒佩服起我的镇定自若来。
可自己真的镇定自若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只不过是因为我正在为如何叫开门而伤脑筋,再加上满心的自责愧疚,自然是顾不上害怕,反倒轻轻唤道,“伯伯……”顿了顿,再次开口道:“师父,我来看看姐姐。”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传出一声低低的回应,“你,进来吧……”声音嘶哑并虚弱,让我不由一怔。狠狠咬了下嘴唇,努力将自己的愧疚压回心底,只露出担忧的神色,轻声开门走了进去。
那老大夫见状,也像跟进来,却听到“唰啦”一声,一把明晃晃的长剑,贴着我的发鬓直直飞了出去,钉在门口,离那大夫刚迈出的脚只有几厘,他虽未出声威胁,但这样的举动却不出言威胁更震慑人!老大夫吓得不由后退了几步,还险些摔倒。被翠鹭她们扶住后,竟像个七八岁孩童般不住跳脚大骂!
至于他究竟骂了些什么,我并没来得及听清,就听到天涯继续道,“快把门关了,外面风大,燕儿体弱,现在可不宜吹风!”话说地很决绝,用一种极轻柔的声音说出,仿佛是害怕会惊扰到别人一般,令我猛地一颤。
掀开层层帷幔,我这才发现,天涯身穿中衣静静地坐在床边,将归燕抱在怀中,手轻抚着归燕的发鬓,微微发白的脸紧绷着,就连青白的嘴唇也紧紧抿住。眼睛红红的,里面是心疼与怜惜,还有满满的愧疚,所有的情绪的纠结着,交缠着,最后全部沉入眼底,只留下一抹深深死寂,怔怔地盯着一个地方,去却没有丝毫焦距,空洞的就像失了魂魄一般!
伏在天涯身上的归燕同样的脸色与嘴唇皆是白色。不过不同与天涯的青白,归燕由于失血过多,故而使得她的脸与双唇都是一股苍冷的,几乎透明的惨白。再加上高烧不退,致使她的双颊在惨白的基础上,又染上了一抹异样的嫣红。
若不是她后背还有浅浅的起伏,我真的会有种错觉,仿佛面前的两人也都不再是活着的,而是两座相偎相依的雕塑!
看到往日活力十足的两人如今一个了无生机地趴在床上苟延残喘,而另一个则如老僧入定般呆坐在床边。我的心是被大锤猛地砸了一下,窒息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大脑,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我之后死死咬着嘴唇,才将已溜到嘴边的呜咽咽了下去,并用手死命地揉了揉眼睛,这才让眼前勉强恢复清明。
“师父……”我轻轻开口,才发现我的声音已颤抖不已,只要再大声一些,必然就会变成哭声。
天涯听到我的声音,这才如梦初醒般抬头看向我,空洞的眼神里这才恢复些许神采,微微扯了扯嘴角,呢喃道:“小天,你来了……”他努力像往常一样,想露出往日风流不羁的笑脸,想用平日云淡风情的语气说话,可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只得垮下脸,苦笑道:“让小天见笑了……”
见他这般,我的眼眶再次红了,狠狠地吸了几声气后,故作平静的问道:“姐姐怎么样了?”
天涯眨眨眼,晶莹的水滴顺着面颊悄然滑落,他却仿若未觉,依旧轻抚着归燕的发鬓道:“我从她袖带中找到了退烧药还有消炎药,已经给她服下了,伤口周围的穴道我也已经封住,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这样颓废的天涯让我不知该怎么劝阻,只得喃喃地说道:“可是大夫说……”
“别提那个庸医!”天涯不由怒斥道,“他连燕儿是什么病都诊断不出,他凭什么让我放心将燕儿交给她治疗?何况……”他又一次压低声音,看想归燕的眼睛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来,“何况她就是世上最出色的医者,她所制的药能救所有人,为什么还要让别人来这样折腾她?为什么……”天涯越说越轻,最后紧紧搂着归燕,将头靠在她颈侧,一动不动,犹如鸳鸯交颈,唯美中带着一丝凄凉。
屋中骤然多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我猛地抬头,才发现天涯的动作太大,致使归燕伤口再次裂开,雪白的中衣上红梅点点,由花苞渐渐幻化成大朵盛开的红梅。血腥气越来越浓重,可天涯还是将紧紧搂着她,仿若未闻。
“师,师傅,姐姐的伤口裂开了!”我顾不得理会天涯的异常,急忙拉着天涯的手,大叫起来。
我的惊呼让天涯如梦初醒,一手扶住归燕,一手手忙脚乱地急电她背后的穴道,并从一旁拿去药瓶到了药,以嘴对嘴的方式,一颗一颗的喂入归燕手中,而后紧紧搂住归燕,一遍遍地摸着他的发鬓,低喃道:“不会有事的,燕儿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与其说是在开口安慰我,倒不如说是在自欺欺人。
“伯伯,姐姐现在需要大夫,让大夫好好看看!我,去找大夫来!”对于天涯的无动于衷,我率先回过神急急往么外走。
“不!燕儿不需要那些庸医!她就是最好的大夫,她就能治好自己的!完全不需要别的庸医!”天涯就像是疯了般,大声咆哮起来。我想如果不是他正抱着归燕,只怕他会立马起身将我丢出去。
就在我们两人僵持之际,“碰”的一声巨响,屋子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谁!”近乎癫狂的天涯下意识地想将手中的东西丢出去,不过他丢东西的手法快,来人的来势更快!我只觉耳旁风声刚过,天涯已被人定住。
再一看,才发现来人,也就是陨辰冲外面大声喊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进来看看!”那老者背着药箱急匆匆地赶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那四个丫鬟,垂手站在两旁。
大夫搭了好一会儿,不由惊愕的大呼数声“奇了!”
他的感叹还未说完,就听陨辰焦虑地询问,“您老就被卖关子了,到底归燕姑娘的伤势如何?您倒是给句准话,没看见天赐少爷快急得哭了吗?”
“是是是,”大夫捻着胡子说了一大通的话,大致的含义就是说归燕的现下的情况虽然还是有些凶险,但比起第一次把脉时要好太多太多了。如果说第一次把脉,她几乎已经双脚都跨进了鬼门关,那这一次,则是生生将一只脚拉出了鬼门关!生机大盛,这怎么能不让大夫高兴呢?
我听罢,不由长舒了口气。
见我这般,陨辰开口劝我回去休息,我却摇了摇头,坚持留下来,要等她弄好了,才肯走。
陨辰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声,看了眼坐在床上,被自己定住的天涯,再看看还在发愣的自己,料想他说的话,我也是听不进去的。
只得再次叹了口气,告知翠鹭,主子和竹公子都不在,流月姐姐忙着整理前堂的乱事,自己要也去帮忙,要是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来找他。只要能帮得,他一定帮到底。说完便拱拱手,转身离开。
陨辰的离去并没有给大夫他们造成太大的影响,而是依旧个归个地料理着归燕。直到将她的伤势全部处理好后,看我和天涯的脸色也不太好,顺带也给我们一一把脉,给天涯开了药,又勒令我急忙回去休息。
拗不过大夫的执着,我只得向大夫轻轻作揖,让他好生照顾他们,便带着翠鹭回去了。
再回去的路上,我这才想起询问翠鹭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路上又发生了些什么。翠鹭老实地回答了,但对于路上的事情,却只是想了好一会儿,只回了一句“一言难尽”。
我见她眼下乌青极重,原本肉呼呼的脸颊此刻却消瘦了下来,想来这一路上也是饱经风霜,没有好好休息,便转头对翠鹭道:“翠鹭姐姐,你刚回来,想必一路上也甚是疲累,你想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走一走、静一静,等会儿我便自己回去休息。”
“可是……”翠鹭原想说前不久便有刺客来袭,虽然已被擒获。可万一再有什么闪失,只怕她是万死难辞其咎。
我何尝不知她的顾虑,只得笑着回道:“翠鹭姐姐放心吧,那批刺客已被擒住,想来那幕后之人定然有所忌讳,所以短期内不敢在有所动作,何况经此一役,流月姐姐和殒辰哥哥定是加强了戒备,刺客不会在如此容易的混进来。姐姐你就放心的休息吧。天赐没事的。”
翠鹭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我言之凿凿,又一脸平静,甚至是淡漠的表情后,只得乖乖闭嘴,欠了欠身后轻声离开。
我见她走后,这才慢慢踱着步,漫无目的的走着。心中总是盘恒着归燕那张了无生机的脸,还有天涯那张虽生犹死的面容,以及翠鹭心疼担忧的神情。如果不是我,不是因为自己的意气之争,不是自己的执迷不悟,又怎么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他们有的视我如亲人,有的奉我如神明,有的待我如知己。可我呢?我却给他们带来了什么?我除了给他们带来厄运与伤痛之外还能带给他们什么呢?
月色清冷,透着初冬的那种刺骨的冷,让我不仅打了个寒颤。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蟹赏菊的情景。
去年今日的月色也是如此清冷,只因有家人在身旁,所以即便天冷,心中也不觉得寒冷。然而现在所有的温馨都如过眼云烟般,物是人非。只留下一片残影,让月冷、风冷、心更冷!
我果然是个不祥的人!如果不是我的心血来潮,父亲就不会惨死!母亲就不会毁容!哥姐更不会无辜受累!他们和归燕、天涯一样,都是受我连累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滑过脸颊,留下一片冰凉,还有无尽的苦涩。我却还不在意,依旧呆呆地走着,让她肆意流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的心情好过一点。
“赐儿?”一声轻呼打断了我的出神。我循声望去,只觉眼前一片光影错乱,不知什么迷了我的眼。我使劲眨了眨眼,可依旧没有什么作用,反倒是刚才出声之人已站定在面前,拿着手帕轻柔地替我擦去脸上的水迹。
“祖,祖母?”萦绕在鼻尖的檀香味让我一下子想起来人是谁。当即弯腰准备行礼,却被对方轻轻拉起,直到将我脸上的泪痕全部擦干净,这才放开我,淡淡问道:“赐儿怎么不会放弃好好休息,反倒走回这血气恐怖之地?是忘了什么吗?”
听到祖母如此反问,我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走回了那条遇袭的回廊中。廊中的尸体已被搬走,也让人粗略地到扫了一番,使他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唯独空气中依旧隐隐有着血腥的味道,怎么都挥之不去。
想到这淡淡的血气中还有归燕的血,我的眼睛再次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儿再次毫无征兆地再次滑落下来。
祖母见我再次落泪,不由有些手足无措。随即想到什么,轻轻将我搂在怀中,柔声安慰。祖母的举动让我心底最柔软的一块被狠狠撞了一下,抱着祖母边哇哇大哭,并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祖母是否听懂。只是单纯地想在此时此刻找个人好好倾诉一番,而祖母就成了我的人选。
在我述说的时候,祖母就这样蹲着身子,一言不发地听着我的哭诉,我只听到她心中回荡着一句话“抱歉赐儿,祖母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机会让赐儿在受任何意外!”待我说完,她还是这样搂着我,原想开口在说什么,但翻来覆去的却只变成的一句话。
“天赐没错,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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