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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坚硬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衣料,将寒意渗入骨髓。
小西睁开眼,是熟悉的天花板。
伊莎贝的房间?
她撑起有些虚弱的身体,动作间牵扯到伤势,带来尖锐的刺痛,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床上,伊莎贝睡得很熟。
窗边小桌上,放着一罐被法阵封住气味的泡菜。
小西的视线在泡菜上停留一瞬。
她看见了?
没看见?
还是看见了也懒得管?
疑惑的念头在她心底滑过,旋即被更重要的事情取代。
意识沉入体内,小西“看”到盘踞在心脏上的暗紫色符文。
它并未消失,核心依旧在搏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
但此刻,它被一层又一层封印阵法严密束缚着。
小西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果然。
她了解伊莎贝的性格——那点被深藏的、属于天才的傲气和不服输的劲头。
选择在伊莎贝的房间里强行冲击禁制,赌的就是对方那点良心。
现在看来,赌对了。
【你解不开,这小圣女也解不开,还有其他人吗?】
血蛞蝹的声音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小西道:“没了。”
伊莎贝解不开,也不算太意外。
这符文霸道诡异,早已与她的魔核共生。
伊莎贝选择封印,应该是她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但这也意味着,解除的希望,在这个最可能帮她的地方,破灭了。
一丝阴鸷在眼底深处掠过。
……
小西的房间很宽敞,与伊莎贝的卧室有着云泥之别。
墙壁是未经粉饰的冷灰色石壁,地面是光秃秃的石砖。
一张硬板床,一个粗木衣柜,一张书桌,一个凳子,便是全部家当。
桌上整齐摆放着几本药剂书、一些药材和炼药工具。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没有装饰,没有丝毫生活的气息,空荡荡的,只有冰冷的石沿。
要知道,连被规矩束缚得死死的伊莎贝,都会在窗台上摆上几盆绿植。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小西脸上的阴郁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层温顺平和的面具。
她快步上前,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侍女,脸上带着对“圣女身边红人”的敬畏。
“小西姐,”小侍女声音清脆,“玛琪修女说,明天圣女大人要去森林乐园游玩,让你提前安排下出行事宜。”
森林乐园?游玩?伊莎贝?
这几个词居然能组合在一起?!
小西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
“圣女大人是有特殊的任务需要执行吗?”
小侍女茫然摇头:“玛琪修女没有多说,只是强调,听圣女大人的吩咐就好了。”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小西微笑着点头,目送小侍女离开。
房门关上,温润的假面消失,只剩下冷漠和压抑不住的扭曲。
森林乐园?
那不是上层人纸醉金迷的玩乐之地吗?
向来恨不得将伊莎贝关在圣女院的玛琪居然会同意?!
在她放假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
玛琪的居所规格与小西的房间相似,但内里却天差地别。
洁白的墙壁贴着素雅暗纹的墙纸,地上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
几件造型古朴、用料考究的胡桃木家具摆放得恰到好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安神熏香。
玛琪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饮着一杯色泽诱人的浆果茶,对小西的到来似乎早有预料。
这位在教廷沉浮了大半辈子的老修女,有着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第一眼见到小西,她就知道这个被伊莎贝“提拔”起来的少女绝非池中之物。
她身上那股刻意收敛的阴冷、偏执和狠厉,绝非一个普通洒扫侍女所能拥有。
事实也证明了她的判断。
小西很快就在院内站稳脚跟,更是架空了其他三位贴身侍女,成了伊莎贝对外唯一的“代言人”。
在圣女院这个小小的王国里,小西的态度,往往就代表圣女的态度。
这让玛琪在警惕之余,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手段。
“见过修女。”小西站在门口,姿态恭敬,声音温顺。
玛琪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落在小西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了然。
“我知你来意,必是好奇圣女大人的出行,以及……这背后的变化。”
与聪明人对话,无需赘言。
小西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拿起水晶壶,为玛琪面前空了的杯子斟满果酒。
“还请修女点拨,免得我安排不周,惹圣女大人不快。”
语气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困惑和求知欲。
玛琪端起酒杯,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杯壁,语气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意味:
“点拨谈不上。你我皆是侍奉之人,恪守本分便是。这次……是圣子大人的意思。”
西奥多!
小西的心一沉,随即豁然开朗。
在尼伊城时,她就察觉到伊莎贝对西奥多不同寻常的态度。
那是一种可以依靠、信赖的安心感。
该说不愧是从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吗?
有圣子做靠山,伊莎贝自然可以无视那些陈腐的圣女规仪,享受她从未有过的自由。
呵!
凭什么?!
一股极其恶毒的嫉妒攫住了小西的心脏,甚至比那禁制带来的痛苦更加尖锐。
她现在是什么处境?
身受诡异禁制折磨,生死悬于一线,每一步都战战兢兢,不知何时会万劫不复。
而伊莎贝呢?
那个空有天赋却愚蠢、懒惰的家伙,只因为攀附上西奥多,就能去什么森林乐园?!
可恶!
她也想去!!
嫉妒到眼眶发红的小西又气又怒,眼泪都飚了出来。
玛琪见状,愣了下,“你哭什么?”
小西抹掉眼泪,扯出一个笑容,“我是在为圣女大人高兴!她现在一定很开心吧?”
玛琪嘴角抽了抽,这人为何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虽然震惊,但她只当对方和自己一样——对圣子突然插手圣女院内务感到不适。
毕竟,她玛琪·霍夫曼,才是圣女院实际上的掌权者。
圣女院,虽是圣女居所。
但自成立伊始,真正的管理者便是由教廷指派的“教导修女”。
玛琪在这个位置上经营多年,早已习惯将圣女这种“神之代言人”掌控在手心的感觉。
这种掌控感,让她沉醉。
无他,历代圣女,都是“极好拿捏”的存在——包括现在这位叛逆的伊莎贝。
伊莎贝的“叛逆”,在玛琪眼中,恰恰是她被驯化的证明。
就像从小被细绳拴在树上的幼象。
即使它长成了庞然巨物,内心深处也早已认定自己无法挣脱那根脆弱的绳索。
伊莎贝亦是如此。
她九岁就被送进圣启院,日复一日地诵读教义,年复一年地参加考核。
她渴望自由,渴望逃离。
但那身纯白的圣袍,体内流淌的光系魔力,灵魂深处被印下的教导,早已构成了她无法挣脱的“细绳”。
她再不满,再发脾气,内心深处依然对教会的权威,对玛琪修女所代表的规矩,保持着根深蒂固的敬畏。
然而,西奥多的出现,却轻易剪断了这根“细绳”。
玛琪不知道圣子为何突然对伊莎贝上心。
是真有私情,还是另有所图?
但她清楚,这不是自己能够抗衡的人。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窗棂,室内光线随之黯淡。
玛琪将杯中浆果酒饮尽,一股辛辣中带着甜腻的味道滑入喉咙。
她放下杯子,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说到底,她在这庞大的圣星教会中,也不过是一个稍微有点权力、活得比较体面的小人物。
她不像已故的佩特修女那样,对光明神怀有近乎狂热的信仰。
她所求的,不过是在这权力的夹缝中,安稳、富足地度过余生。
既然圣子大人要给圣女“松绑”,那自己除了装聋作哑,还能做什么呢?
顺应而为或许还能保住眼下的地位和优渥的生活。
“你只需记住,”玛琪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告诫。
“谨遵圣子大人的意志,好好伺候圣女大人的出行。其他的……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明白了么,小西?”
小西掩去眼中翻腾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嫉妒和不甘,用最温顺恭敬的声音回答:
“是,玛琪修女,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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