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性遗忘》

作者:许梦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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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环的秘密


      傍晚五点半,校园里的人潮已经散去。
      沈叙拉着江寻穿过操场,没有走平常出校门的大路,而是拐进了一条通往旧校区的僻静小径。这条小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树叶在秋风中沙沙作响,地上铺满了金黄色的落叶,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夕阳斜斜地穿过树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光线已经很暗了,远处教学楼的灯光陆续亮起,像一个个悬浮在暮色中的小盒子。
      “沈叙,我们去哪?”江寻小声问,声音在寂静的小路上显得格外清晰。
      “找个安静的地方。”沈叙简短地回答,脚步没有放慢。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从礼堂出来到现在的一个小时里,江寻至少三次无意识地摩擦右手手背——那个被林振宇握过的地方。第一次是在教室里收拾书包时,第二次是下楼时扶着栏杆,第三次是刚才过马路等红灯时。
      这不是习惯性动作。江寻以前没有这个习惯。
      而且,沈叙注意到,每次江寻摩擦手背后,都会微微蹙眉,像在感受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问他怎么了,他总是摇头说“没什么”,但那表情骗不了人。
      小路尽头是旧校区的废弃花房——一个玻璃顶已经破碎大半的圆形建筑,藤蔓植物从破损处爬进爬出,在暮色中像某种沉睡巨兽的骨架。这里是沈叙偶尔会来的地方,足够隐蔽,平时几乎没人会来。
      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沈叙带江寻走进花房。里面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植物腐败的气息。几张破旧的长椅歪倒在角落里,其中一张还算完整,沈叙示意江寻坐下。
      “伸手。”沈叙说,声音在空旷的花房里产生轻微的回音。
      江寻疑惑地看着他,但还是伸出了右手。暮色从破碎的玻璃顶漏下来,在他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叙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迷你手电筒——这是他随身带的应急工具之一——打开,一束冷白的光束刺破了昏暗。
      “别动。”沈叙按住江寻的手腕,俯身仔细观察。
      他先看了手背。皮肤白皙,静脉微微可见,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或红肿。但沈叙不放心,他凑得更近,几乎是贴着皮肤在看。光束沿着每一条纹路移动,像在扫描什么精密仪器。
      “你在找什么?”江寻轻声问。
      “林振宇握手的时候,他的手指在这里。”沈叙用指尖点了点江寻手背靠近虎口的位置,“大拇指压在这里。你感觉到什么特别吗?”
      江寻回忆了一下:“有点麻。像静电。”
      “现在呢?”
      “还是有点……怪怪的。”江寻斟酌着用词,“不是疼,是……感觉那块的皮肤比别处更敏感。像刚揭掉创可贴的那种感觉。”
      沈叙的心沉了下去。他关掉手电筒,从书包里又掏出一个小瓶子——是李医生给的那种舒缓剂,但已经用完了,只剩下空瓶。他打开瓶盖,倒出几滴残留在瓶底的透明液体在指尖,然后轻轻抹在江寻手背上。
      “凉。”江寻缩了一下。
      “别动。”沈叙再次打开手电筒,光束集中在涂抹了液体的区域。
      然后他看到了。
      在冷白光线的照射下,在透明液体的湿润下,江寻手背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圆点。直径可能只有0.5毫米,像被最细的针尖轻轻刺破后留下的痕迹。如果不是特意寻找,如果不是光线和角度的配合,根本不可能发现。
      更让沈叙心惊的是,以那个红点为中心,周围的皮肤有极细微的、蛛网般的纹理变化——不是皱纹,不是疤痕,而是一种……像是电子灼伤后细胞轻微受损的痕迹。那种痕迹沈叙见过一次,在他哥哥的旧笔记本电脑上,有一次电路短路烧毁了主板,芯片周围的电路板就有类似的焦化纹路。
      “这是什么?”江寻也看到了,声音里带着困惑和隐约的不安。
      沈叙没有回答。他继续检查,顺着江寻的手腕向上。当光束照到右手腕内侧时,他的呼吸停滞了。
      在那里,在腕横纹下方约两厘米处,有一个更隐蔽的痕迹。
      不是针孔,而是三个极小的、排列成等边三角形的暗点。每个点都比手背上的那个更小,颜色更淡,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但沈叙认出了这个图案——他在哥哥的日记里见过类似的描述。
      “皮下信号标定。”沈叙喃喃道,声音干涩得厉害。
      “什么?”江寻没听清。
      沈叙抬起头,看着江寻的眼睛。暮色中,少年的脸半明半暗,眼神清澈而困惑,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江寻,”沈叙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林振宇和你握手的时候,可能不止是握手。他可能……在你身上植入了什么东西。”
      花房里忽然安静下来。远处传来隐约的汽车鸣笛声,风吹过破碎玻璃窗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哀鸣。江寻的眼睛慢慢睁大,瞳孔在昏暗中微微收缩。
      “植入……”他重复这个词,像是第一次理解它的含义,“像……芯片吗?”
      “不一定。”沈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拿起江寻的手,用指尖轻轻触摸那三个暗点所在的位置,“可能是更小的东西。纳米级的信号发射器,或者生物相容性的标记物。目的可能是……”
      他停顿了,因为接下来的猜测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目的可能是随时追踪你的位置,监测你的生理状态,或者……在需要的时候激活某种程序。”
      江寻的手开始微微发抖。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一种更深层的、生理性的反应——仿佛他的身体在沈叙说出这些话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什么。
      “所以那个麻痹感……”江寻低声说,“不是静电。”
      “不是。”沈叙握紧他的手,试图传递一点温度,但自己的手也冰凉,“那是微型设备植入时的神经反应。很轻微,因为技术很先进,但你的身体还是感觉到了。”
      江寻沉默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看着那三个几乎看不见的暗点。许久,他轻声问:
      “沈叙,我是不是……一直都被这样对待?”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沉重地割开了沈叙的心脏。他看着江寻——这个每天醒来都要重新认识世界的少年,这个对一切都保持纯粹好奇的少年,这个即使在痛苦中也依然温柔善良的少年——突然感到一种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愤怒。
      愤怒不是针对林振宇,也不是针对赵临或实验方。而是针对这个让江寻问出这种问题的世界。一个让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认为自己“一直都被这样对待”是理所当然的世界。
      “不。”沈叙听见自己说,声音嘶哑却坚定,“你不应该被这样对待。没有人应该。”
      江寻抬起头,暮色中他的眼睛湿润,但没有眼泪。“可是如果他们一直这样做……如果我的身体里早就有什么东西……那我还是我吗?还是说,我只是一个……装着各种设备的容器?”
      容器。这个词再次出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残忍。
      沈叙想起李医生的话,想起“承载物”和排异反应,想起江寻疼痛时那些梦呓般的自语。他突然意识到,也许对江寻来说,被植入设备、被监测、被控制,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也许从他记事起——或者说,从他有记忆能力起——这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而最可悲的是,因为记忆每天重置,他永远无法积累对这种侵犯的认知和反抗。每一天都是新的侵犯,每一天都是新的无知。
      “江寻。”沈叙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坐着的江寻平齐,“听我说。不管你的身体里有什么,不管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都是你。你的想法,你的感受,你每天醒来选择信任我的决定——这些是任何人都无法植入、无法控制的东西。”
      江寻看着他,睫毛在昏暗中像颤抖的蝶翼。
      “可是如果……”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怕惊扰什么,“如果连我的想法都是被设计好的呢?如果我对你的信任,也是实验的一部分呢?”
      沈叙感到心脏被狠狠击中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因为这是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一个触及实验本质、触及他们关系核心的、最深的恐惧。
      如果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呢?如果江寻对他的依赖,他对江寻的保护,都只是一场大型实验中的预设互动呢?
      暮色更深了。花房里的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只有远处路灯的余光从破损的窗户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沈叙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放在长椅上,让光束向上,形成一个微弱的光源。
      在光中,他看见江寻脸上的表情——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重的、几乎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疲惫。
      “沈叙,”江寻忽然说,“我好像……想起了一点什么。”
      沈叙的心脏猛地一跳:“想起什么?”
      “不是完整的记忆。”江寻闭上眼睛,眉头微蹙,像在努力抓住什么飘忽的碎片,“是感觉。很多次……手腕这里被握住的感觉。冰冰的仪器贴在上面的感觉。还有人在说话的声音……‘07号信号稳定’‘开始传输’‘记录生理数据’……”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然后就是……疼。不是肚子疼,是这里,”他指向自己的太阳穴,“里面疼。像有什么东西在挖,在搅动。还有声音……很多声音在同时说话,我分不清谁是谁……”
      “江寻,够了。”沈叙握住他的肩膀,“别想了。”
      但江寻好像没听见。他依然闭着眼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然后有人会说……‘记忆覆盖完成’‘重启认知模块’‘准备下一次观察’……然后我就……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像沉进很深的水里,一直沉,一直沉……”
      他的声音哽咽了,眼泪终于从紧闭的眼角滑落:
      “每天都是这样吗,沈叙?每天我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是因为每天晚上,我都会被……被‘重启’吗?”
      沈叙感到自己的眼眶也热了。他伸手擦掉江寻的眼泪,但更多的眼泪涌出来,温热的液体划过冰凉的手指。
      “我不知道。”沈叙诚实地说,声音哽咽,“但我发誓,我会找出真相。我会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会找到停止这一切的方法。”
      江寻睁开眼睛,泪眼朦胧中,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如果真相很可怕呢?”
      “那我们就一起面对。”沈叙说,每个字都像誓言,“如果‘重启’是真的,我们就找到停止重启的方法。如果你身体里有东西,我们就把它取出来。如果你……”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你对我的信任是实验设计的一部分,那我就用行动证明,我值得这份信任,不管它的起源是什么。”
      江寻看着他,泪水还在流,但嘴角却浮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笑:
      “沈叙,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想,也许我每天记忆重置,是为了每天都重新选择相信你。这样,这份信任就不是一次性的决定,而是无数次的重复确认。”
      这句话说得那么轻,却又那么重。沈叙感到心脏酸软得无法跳动,只能伸手,将江寻轻轻拥入怀中。
      少年的身体单薄而颤抖,像秋风中最后一片不肯坠落的叶子。沈叙抱紧他,感觉到他温热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肩膀,感觉到他压抑的抽泣在胸腔里震动。
      “对不起。”沈叙低声说,声音嘶哑,“对不起我没能早点发现,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让你承受这些……”
      “不是你的错。”江寻的声音闷在沈叙的肩膀里,“你是我醒来后,唯一站在我这边的人。唯一一个……把我当成‘人’,而不是‘实验体’的人。”
      暮色完全降临了。花房里一片黑暗,只有手机手电筒的光束在角落里孤独地亮着,像茫茫黑暗中的一座孤岛。
      许久,江寻的哭泣渐渐平息。他坐直身体,用袖子擦了擦脸,动作笨拙得像个孩子。
      “现在怎么办?”他问,声音还带着哭腔,但已经恢复了平静。
      沈叙也整理了一下情绪。他拿起手机,关掉手电筒,花房陷入完全的黑暗。几秒钟后,眼睛适应了黑暗,能看见窗外远处路灯的模糊光晕。
      “首先,我们需要确认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沈叙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林振宇用的技术很先进,但不可能完美无缺。任何电子设备都会发出信号,任何植入物都会有生物反应。”
      “怎么确认?”
      沈叙思考着。他想起□□记里关于“皮下信号标定”的片段——哥哥提到,这种技术是双向的:既能发射信号,也能接收特定频率的指令。而且,为了确保长期稳定性,标定点通常会有轻微的生物发光现象,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用特定波长的光照射可以看到。
      “等我一下。”沈叙说,从书包里掏出另一个小设备——那是他以前参加科技创新大赛时做的一个简易光谱仪,可以发射几种特定波长的光。虽然简陋,但也许有用。
      他调整设备,选择紫外波段。微弱的光晕在黑暗中亮起,几乎是不可见的,但照在江寻手腕上时,奇迹发生了。
      那三个暗点发出了微弱的蓝绿色荧光。
      极其微弱,像夏夜里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有规律的节奏。而且,随着光点的闪烁,江寻的脉搏处——手腕内侧,那三个点正上方——皮肤下的静脉也出现了极细微的同步搏动,像有什么东西在随着心跳传递信号。
      “天啊……”沈叙喃喃道。
      江寻也看见了。他盯着自己手腕上那诡异的荧光,脸色在微光中苍白如纸。
      “它在……跟着我的心跳闪烁。”他轻声说。
      “不止。”沈叙仔细观察,“闪烁的节奏在变化。看,现在是每秒钟一次,现在变成每两秒一次……它在编码信息。可能是你的心率、体温、或者更复杂的生理数据。”
      他关掉紫外光,荧光消失了。但沈叙知道,那东西还在那里,静静地记录着、传输着,像一只附在江寻身体上的电子寄生虫。
      “能取出来吗?”江寻问。
      “不知道。”沈叙诚实地说,“这种微型植入物通常设计成生物降解的,或者与组织融合。强行取出可能会造成更大的伤害。而且……”
      他没有说完,但江寻明白了:而且如果实验方发现植入物被移除,一定会采取更激烈的手段。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着。远处传来晚自习下课的铃声,悠长而遥远。花房外有脚步声经过,是两个值班老师边说话边走远的声音。
      “沈叙,”江寻忽然说,“我不想再这样了。”
      沈叙看向他。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坚定。
      “我不想每天醒来都忘记,不想每个月都疼得死去活来,不想手腕上有个东西在记录我的一切。”江寻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我想知道我是谁。我想记住你。我想……做我自己,不管那个自己是什么样子。”
      沈叙感到胸膛里涌起一股热流。那是决心,是勇气,是面对真相不管多么可怕的决心。
      “好。”他说,握住江寻的手,感觉到手腕上那三个暗点所在的位置,“我们一起找出办法。一起找到移除这些东西的方法,一起找到停止记忆重置的方法,一起找到……你真正的样子。”
      “会很危险吗?”江寻问。
      “会。”沈叙不隐瞒,“但我们会小心。而且我们有盟友——林茜在查资料,陈烁可以帮忙,李医生在内部提供信息。我们不是完全孤军奋战。”
      江寻点点头。在黑暗中,他忽然做了一个动作——他抬起左手,轻轻覆盖在自己右手腕上,盖住了那三个暗点的位置。
      “那在找到办法之前,”他轻声说,“我们就假装不知道。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让他们以为……他们的计划还在顺利进行。”
      这个提议让沈叙惊讶。江寻平时看起来那么单纯直接,但在这个时刻,他展现出了惊人的策略性思维——不是反抗,不是暴露,而是隐忍和伪装。
      “你确定吗?”沈叙问,“这意味着你要继续被监测,继续被观察……”
      “我习惯了。”江寻的声音里有一丝苦涩,但更多的是坚定,“而且如果现在暴露,他们只会用更隐蔽的方式。不如将计就计,至少我们知道他们在监测什么。”
      沈叙看着黑暗中江寻模糊的轮廓,突然意识到,也许江寻比他想象的更坚强,更聪明,更懂得在这个残酷的游戏中生存。
      “好。”沈叙最终说,“但我们要制定计划。第一,定期检查这个植入物的状态,记录它的活动规律。第二,在它可能监测的范围内,植入虚假信息——比如,制造一些‘正常’的行为模式。第三……”
      他停顿了一下:
      “第三,我们要加快调查速度。林振宇的出现意味着实验方开始主动接触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江寻点点头,然后忽然问:“沈叙,你害怕吗?”
      沈叙沉默了几秒:“怕。怕我保护不了你,怕真相太残酷你承受不了,怕我们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
      “我也怕。”江寻诚实地说,“但和你一起,好像就没那么怕了。”
      沈叙感到喉咙发紧。他伸手,在黑暗中轻轻揉了揉江寻的头发:
      “那我们说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一起面对。”
      “嗯。”
      花房外,月光从云层中透出一点微光。沈叙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该回去了。”他站起身,向江寻伸出手。
      江寻握住他的手,站起来。在站直的瞬间,他忽然踉跄了一下,沈叙赶紧扶住他。
      “头晕?”沈叙问。
      “有一点。”江寻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是……那个东西的影响。”
      沈叙的心又沉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紧地握住江寻的手,领着他走出花房。
      月光下,两个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在黑暗中相互依偎的两株植物。
      而江寻的右手腕上,那三个看不见的暗点,在皮肤下静静地闪烁着,向某个未知的接收器,传递着一个少年所有的心跳、体温、和不愿屈服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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