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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别碰我
小区路灯常年失修,现在终于罢工,歇了气。
阳台一角骤然陷入昏暗,寂静无声,透着股诡谲的气氛。
手臂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剧烈,方栖乐倒抽一口气:“姐姐,你抓疼我了。”
简瑛并没有松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方栖乐看不清她的脸,却听见她的呼吸越来越重。
“姐姐,好疼。”
方栖乐奋力挣扎,竟没挣脱一丝,情急之下,伸手去拽简瑛的手。
刚刚触碰她的手,力道陡然一松,方栖乐失了重心,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啊!”
方栖乐惊叫一声,掌心传来地板冰冷的触感,她有些害怕。
倒不是觉得疼,而是周围太黑了,看不太清,简瑛又不说话,这让方栖乐无法判断方向。
“姐姐?”
方栖乐摸索着地板,坐直身体,刚准备站起身,忽然脚腕被人抓住,熟悉的力道再次桎梏着她,骤然一拉——
方栖乐整个人直接被拖拽过去。
方栖乐吓到失声,瞳孔在黑夜中放大,整个身体直直往后躺。
关键时刻,大掌托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坐直身体。
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一道温热的呼吸铺洒在她的鼻尖,她听见简瑛微哑的嗓音唤她:“乐乐。”
“什么?”
眼睛无法视物,方栖乐很心慌,声音有点抖。
方栖乐的状态被尽数看在眼里。
简瑛忽然轻笑一声,似嘲似讽:“很害怕?”
“有点。”方栖乐点头,双手不安地摸索。
简瑛就这样看着,看她的双手在地上摸巡,又在虚空中抓了两下,再摸到她的手腕,然后像寻到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
她的手抓得很用力,掌心柔软,贴覆着腕骨处,也贴覆着心脏。
简瑛在黑暗中歪了下头,紧绷的身体忽地放松,她疑惑地眨眼,黑沉的凤眸闪过一丝光亮。
她看向方栖乐,却见她眼中的惊惧消逝不见。
“不害怕吗?”简瑛问。
方栖乐抓住了简瑛,方向感不再迷失,自然不会害怕。
“不害怕。”
方栖乐摇头,又听见简瑛笑了声,和刚才不同,这会儿听起来有点高兴的意味。
方栖乐却皱眉,她感觉简瑛有点不对劲,刚才的行为和两声笑声似乎都透露着诡异感。
虽然心里还在发苦,但方栖乐决定还是问问她怎么回事,如果没事的话,她就回家了。
“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
“哦。”
既然没有,那她还是回家吧。
方栖乐松开抓住她腕子的手,撑地准备站起来,刚要有动作,肩膀被按住。
“别动。”
后脑勺的大掌沿着颈线滑至前面,方栖乐感觉简瑛的拇指擦过喉咙,往上,抵住她的下巴。
方栖乐被迫抬头,乖乖没动,只说:“姐姐,怎么了吗?开灯看一下吧。”
黑暗中最适合藏匿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简瑛自然不肯开灯。
借着微弱的光线,简瑛肆意盯着她的眼睛,感知着四周——
黑暗,仅有两人的空间,以及她的地盘。
掌下传来的触感,温热滑腻,熟悉的掌控感涌进脑海,就像她坐在镜头前,看着人物在四四方方中游走,一切由她掌控,也由她主宰。
简瑛冷静地分析自己此刻的感受——
掌控眼前的人,更让她感到快意,连心跳都在颤栗。
她需要更多。
“为什么不害怕?你应该害怕的,乐乐。”简瑛微微倾身,离她极近,低喃着,“那天你看到了,是不是?”
方栖乐仰头,感觉有发丝垂落在她的脸颊,痒痒的:“看到什么?”
话说完,方栖乐忽然觉得她应该说的是某件事:“是,陈兰秋吗?”
抵着下巴的拇指顿住,简瑛低低嗯了声:“很害怕对吧,所以才躲着我,不理我,嗯?”
那样的模样,曾被自己的母亲怒骂为变态、有病,连一开始极力讨好自己的陈兰秋也惊恐地看着自己。
如果乐乐看到的话,害怕到逃跑似乎是意料之中。
抓住方栖乐脚腕的手指,随着话语上移一寸,指腹按住脚踝的某处脉搏,缓缓摩挲。
简瑛浑身紧绷,等着她回答,凤眸在黑暗中闪着诡谲的光芒,心跳加速,不知是期待她在说害怕,还是不害怕。
忽然,黑暗中响起一道泣声,滚烫的液体砸落在腕骨处。
意识到这是什么,简瑛浑身一抖。
“明明……是你,不理我!”方栖乐咬着唇,控诉。
她不想哭的,可唇却止不住颤抖,甚至泣不成声。
既然这样,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是一个普通人,除了家人,只有自己。”方栖乐仰头,任由眼泪流下来,盯着黑暗中某处虚空,“我不擅长交朋友,也没有朋友,但我真得很努力了!我努力对别人好,有什么就给什么,没有的我也给,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我都可以改。但……”
“但我不傻,更不会自作多情。”方栖乐咬牙,“姐姐,既然你根本就不需要……我,为什么还来质问我!”
方栖乐的哭声不大,断断续续地,有些甚至抽噎到听不清内容。
可简瑛却觉得如惊雷,震得她心颤。
身体比刚才还要僵硬,喉咙刺疼,简瑛张了张嘴,缓了好多次,才说出话:“乐乐……”
“不要叫我乐乐!”方栖乐泄愤似地喊,“你以前从来不叫我乐乐,现在也不准叫!”
喊完还觉不够,心里闷得不行,方栖乐干脆扯着嗓子嚎哭起来。
抓住脚踝的手松开,简瑛倾身,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一手抚着她的脸颊,指腹擦过眼泪。
“别哭。”
黑暗中方栖乐压根看不见自己已经被抱在怀里,还在生气,推了简瑛一把:“我就哭!你都不理我了,还管我哭做什么!”
简瑛噤声,默默地给她擦眼泪,等人抽噎两声,稍微安静下来后,问:“为什么觉得我不理你?”
“你还问我?”
不知道是因为正在气头上,还是因为简瑛的语气太软,方栖乐这会腰杆可硬了,反问:“你自己不清楚吗?”
简瑛沉默,思虑片刻,隐约有点头绪,但又觉不对,于是先道歉:“抱歉。”
方栖乐抽抽噎噎地,还是有点气,但简瑛道歉了,她有点心软。
可这次她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让事情过去,总要有个结论,她决定要跟简瑛好好谈谈。
方栖乐动了一下:“我要起来。”
简瑛没动,以为她要走。
她不可能让刚哭过的她就这么离开。
“我要起来。”方栖乐挣扎了下,小声说,“地板冷,我屁股好凉。”
十月初的天气还带点夏日余热,方栖乐白天只穿了条运动短裤,但晚上温度骤降,她坐地板上半天,大腿肉都是凉的。
简瑛终于动了,但没松手,大掌禁锢着方栖乐肩膀,站起来时连人带着一块拖起来。
方栖乐站稳身体,双手摸索着要开灯,刚触碰开关,眼睛被温热覆盖。
咔。
阳台灯亮,眼睛上的手掌缓缓放下。
方栖乐适应了光线,瞧见简瑛紧紧挨着自己,手还堂而皇之地捏着自己的肩膀,俩人如此亲近,像是这两天的不愉快不存在一般。
就是这样时好时坏的态度,让方栖乐很恼火,她耸肩膀甩开她的手,嘀咕一句:“别碰我。”
说完,径直往客厅走,坐在长沙发一角,抱臂垂头。
简瑛跟过去,打开客厅落地灯,从茶几下面捞出一个医药箱,在方栖乐旁边坐下。
方栖乐没看她,往沙发一角又挤了挤。
简瑛打开医药箱,膝盖分开:“脚给我。”
方栖乐下意识抬了下脚,又落下,把头埋在臂弯里。
接着,她感觉自己的小腿被捞起,搭在简瑛的膝盖上。
一股中药的味道在客厅蔓延,脚踝处传来温热的揉捏,方栖乐偷偷抬眼,简瑛正低着头,给她按摩脚踝。
“抱歉。”
方栖乐看了眼脚踝处的红印,晃了下脚:“你是因为这个道歉吗?”
简瑛顿了下:“不是。”
抓住她时,心里的掌控感和满足感太过于强烈,简瑛不想撒谎。
“所以是因为不理我才道歉?”
“没有不理你。”
方栖乐猛地收回脚,却在半道被简瑛抓住小腿肉,脚虚抬在半空。方栖乐瞪大眼睛:“你刚才都道歉了,还不承认!”
“乐乐。”简瑛把她的脚重新放回膝盖,定定地看她,“是你不理我。”
所以才会抓住你。
“我哪有——”方栖乐霍地坐直身体,却因为腿半曲着,坐不住,直挺挺躺回去。她头抵着沙发扶手,看着天花板委屈控诉,“从省城回来后,你就一直不跟我说话,不发消息就算了,也不来找我,明明知道我放假。”
说到这,方栖乐又想哭,拼命眨眼忍住,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人厌?”
简瑛手顿住,有点生气,因为方栖乐口中有点自厌的语气。
“没有人觉得你讨人厌。”简瑛眉心微蹙,又松开,“所有人都喜欢乐乐。”
你像太阳,所有人都喜欢你,我也是。
“可你就不喜欢。”方栖乐嘀咕一句,“都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手掌在脚踝处揉按,指腹偶尔擦过青筋,按住,感受着她心跳的颤动。
简瑛说:“我在等你啊,乐乐。”
我瞧见了你看见如此模样的我,我冷静地给予你时间接受,于是耐心等待着。
但我的耐心只等待接受,不等待逃避。
“乐乐,那天你见到我那样对待陈兰秋,会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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