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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主动问出这话,也是因为她本身就有点心虚。
身为皇后,即使是改换了身份,如此涉险也着实不大妥当。
何况她还是先斩后奏。
故此,她已然做好了面对疾风骤雨的准备。
却没想到来者雷声大雨点小,她闭眼感受着他在她唇上温柔地辗转碾磨,差点就要沦陷其中。
心中的担忧尚未消解,她微一偏头,他便顺势在她脸颊上落下雨点般的湿吻。
她微微喘着气:“你、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譬如问她为何瞒着他孤身涉险,又为何帮着老头一起算计他。
他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能接受她如今截然不同的性情,并不代表他能对这些事也无动于衷。
果然,他动作一顿,将落未落的吻悬于半寸之外。
“有。”他靠得极近,她感到半张脸都笼罩在潮湿的雾气之中,闷闷的,“为何要涉险?为何不能提前同我说一声?”
他默了默,才道:“我很担心你。”
没有她想象的横眉冷对,抑或是剑拔弩张,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颓然,就这样平静地将她理好的思绪尽数打乱。
他没有等她回答,长臂一揽,把她抱得很紧。
“……其实也没那么危险。”半晌,她的声音从他肩膀的衣料闷闷地传出来,“兰影功夫真的挺好的。他连我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或许我可以帮你呢?”他语气似乎很诚恳。
“怎么帮?”她抬起眼,“若我提前告知,陛下会由着我扮作俞姑娘被抓么?”
“不会。”
“会将计就计,在贼人潜入时撤去护卫么?”
“……不会。”
“那会帮我乔装潜入梅羡之的别院么?”
“……太危险了。”
“那账册怎么办?”
“朕自有办法。”
“既然如此,您能帮我什么?”她说着有点生气了,“帮我增添护卫,把我看得紧紧的,以确保我的安全——就像在宫里那样,对吗?”
大半个月以来,她身边的守卫只多不少,表面是为了安全起见,但她不是看不出,他是不想让她参与这些事,故意为之。
“那样不好吗?”
“不好,”她说得有点激动,想都没想便答,“我不喜欢。”
他垂下眼,嗓音有点艰涩:“待在朕身边……你不喜欢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见他脸色耷拉下来,她放缓了语气。
“那就是喜欢了。”他似乎轻轻笑了下。
“……”她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绕到了这里,她清了清嗓子,退开半步,正色道,“对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陆氏交代的入口。”
“我是说,你们怎么进的梅府?”她可是熬了个通宵费了半天劲才蒙混进来,又花了几天才摸清密道入口,结果今天刚进来就碰见了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皇帝。
“家里着火了,故此投宿。”
谢槿语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朴实无华的回答:“三个家都着火了?”
“身怀宝藏,难免引人垂涎。”他背着手,语气淡淡的。
“……”
“既然陆氏都交代了,梅家的丑事,陛下应该都知晓了罢?”她收回思绪,“梅荣管教甚严,对梅羡之动辄打骂软禁,直到他及冠之后仍是如此。长此以往,梅羡之心里扭曲,别院里那些姑娘都被他祸害得面目全非。俞秀珠是半月前才收的,买通了送泔水桶的下人才侥幸逃生,现下别院的下人都换过一批,原先的应当都被处理了。”
说着,她神色染上一层愠怒:“别院连着梅府,梅羡之在府内的时候,多半都在别院里——这桩桩件件,梅荣定然是知情的。”
“我先前以为知情的只有他父子二人,看来还有赵氏?”
赵珩摇头:“她是自己查到的,梅荣父子应当还不知。赵氏做了梅荣多年外室,几个月前才凭借肚子里的孩子被梅荣接进府——看来,也是个聪明人。”
“不但聪明,胆子更大。”她朝他眨了眨眼,“陛下可知,这赵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除了管家,不做他想。”
“有这么明显么?”她一脸失望,“我还是听别院里的人说的,她从前是赵氏身边的丫鬟,一月前撞破了这桩秘密,被赵氏和管家合谋送到了别院,被折腾得差点就没了命。——当真是心狠手辣。”
“说起来,梅荣多年无所出,应是与年轻时受的重伤有关,怎么可能年过五旬突然蹦出个孩子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怎么他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反被耍得团团转?”
“也不是人人都能看出来。”他瞥了一眼不远处惊掉下巴的竹影,缓声道,“皇宫里这样的事情不少,朕只是习惯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她却听出一丝悲凉,想到他在尔虞我诈的宫廷里长大,不由得生起几分同情。
竹影却想不通了:什么事情?他怎么没听过?难道陛下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不成?……他记得先帝的后宫挺和谐的呀。
“对了,”听到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动静,她突然想起一事,转脸朝那边道,“竹影,上次的药膏你还有么?”
竹影翻翻找找掏出两瓶。
“太少了,不够。”
竹影无助地看向自家主子,后者似是有点无奈,对她道:“皇后,你知道这是什么药么?”
“玉容膏嘛。怎么了?”她不明所以。
“你是要给她们,对吧?”他耐心解释道,“这东西连皇宫里也没有几瓶,此次出宫朕只带了这些。”
“朕知道你同情她们。但玉容膏连皇宫里的宠妃都视如珍宝,要用,也是用在脸上。”
他侧首吩咐竹影拿普通的金疮药,继续道,“要治伤,其实这些就够了。这两瓶玉容膏足以保全她们的容貌。”
“可是……”
“皇后不必过分自责。”赵珩放缓语气宽慰道,“这世道女子本就生存艰难,以她们的身份地位,便是不进别院,身上的伤也少不了。”
“再好的膏药对她们也是无济于事,她们真正需要的,绝不仅仅是这些。”
谢槿语沉默着。
她当然知道这些帮助对她们来说太过微不足道,她能救她们一时,可救不了一世。
她能救下她们,却救不了天下人。
想到别院里的触目惊心,散落的衣服碎片、拖拽几尺的血痕……
她极轻地笑了下:“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不。”他出言反驳,语气不容置疑,“皇后能做的还有很多。只不过,不是在这里。”
她下意识抬眼,望进他的眼睛,顷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照不宣,他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挑,下一瞬,又僵住了。
因为她的眼睛里,此刻浮现出几分明显的犹豫。
他喉结微滚,声音低下去:“朕是你的夫君。夫妻一体,许多事,你不必自己承担。”
“如果你需要我,我会很高兴。”
她眼睛似乎亮了亮:“真的?”
“嗯。”他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既然如此,我改主意了——除了账本,我还想要整个梅家。”她平静地说出这句她深思熟虑很久的话,“陛下可愿相帮?”
这事没他还真不行。
“好。”他认真地看着她,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你想从哪里着手?徐氏?”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徐氏的确很有用,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我的身份。”
“别院守卫森严,与世隔绝,行动太过受限。”她道,“还是庄巧音这个身份好些。”
对比俞秀珠,庄巧音这个小官之女的身份瞬间高贵了起来。况且她明面上还是新科状元的表妹。
她的目光不由落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人身上:“只有靠他了。”
梅羡之早就垂涎于她,如若发现这找回来的人是她,只怕要欣喜若狂。
“不”字还没说出口,她便抢先堵住了他的话音:“陛下金口玉言答应好的,可不能反悔。”
赵珩:“……”
没想到这么快就尝到了后悔的滋味,他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未及抬眼,唇畔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眼见着男人的脸色由阴转晴,谢槿语弯唇一笑。
母亲说得对,什么天子帝王,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男人。
沉吟片刻,他神色再度犹豫起来:“可——”
唇瓣一触即离,再度截断他的话。
“陛下放心,我有分寸。”
男人唇角轻勾,淡淡“嗯”了一声,回身时脚步一顿,仿佛没看到似的,径直踩上了地上那副身体。
谢槿语:“……”
*
走出暗道,梅羡之迷迷糊糊进了别院的内室,总觉得身上几处隐隐作痛。屏风后端坐着的少女影影绰绰,他没什么兴致,连脸都懒得去看,伸手就要扯女子的衣裙。
没料到对面的女子突然抬起腿,迎面一记有力的重踢,正中他腹部,他痛呼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挣扎着爬起来,手边摸索着去找常用的鞭子,却一无所获。
他忍着腹部的剧痛脸色狰狞,闷头就要冲过来,被榻上的女子轻巧一避,重重摔在榻上。
“梅羡之,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谢槿语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冷,“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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