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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若残阳(3)
染红了半边天的夕阳用它别样的色彩修改了山峦的颜色,余晖之中,鸟兽飞散,炊烟袅袅,偶尔的婴孩啼哭声传入耳中,正是红尘烟火的模样。
校场上的士兵们挥汗如雨,一遍遍的练习排兵布阵、刀剑骑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对敌的时候,能够凭借真本事在沙场上活下来。
站在高台上的张玄觉扛着玄铁剑,跺着步子走来走去,手中的小石子不时的射出,力道不大却精准的落在偷懒的士兵身上。
“闲时偷懒,战时丢命。你们都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蛋子,战场什么样,多凶残你们都心知肚明。想死的,可以选择上吊、撞墙、服毒、割喉等等,就是别选择成为敌人练手的倒霉蛋!”
话音一出,原本不服气的士兵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看着石子在他手中上下颠起,为了不成为击中的对象,只好闭上了嘟嘟囔囔的嘴。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并不服气,你们可以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但我身为将军,不能拿我士兵的命不当回事!日日练你们,不是让你们筋疲力尽倒头就睡的,哪个老百姓种粮食都不容易,我们高价买粮,也不是因为有钱没处花,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也可以理解为,练兵千日,战场一时,活下为终。”
夕阳的余晖洒在张玄觉银色的铠甲上,熠熠生辉。手中石子飞出,只听鸟儿一声哀鸣,尸体已经在士兵惊愕的倒吸声中躺在了他的掌心。
“不想成为这只鸟的,就给我打起精神来!”
笑意敛去,他刀削一样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着凌冽,冰冷的眼神如针一样射在身上,前排的士兵既心虚又恐惧,连忙吞咽着口水,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张将军。”
“宋显!你小子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张玄觉有快两年没见过宋显了,玄铁剑反手插进背上的刀鞘,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亲切的揽过他的肩膀,将他抱了个满怀。
“这么久没见,你小子瘦了不少,是伙食不好吗?”
不顾他的黑脸,张玄觉揪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忽然看到他的发髻竟然比自己的高了一点,立马不悦的哼一声。
“不长肉就算了,你明明比我大快两岁,怎么你能长个,我没长?你是不是偷着吃什么补药了?嗯?从实招来!”
不想理会这个不着调的男人,宋显黑沉着脸,昵了一眼身后看热闹的士兵,脸越来越黑,单手抓住他两只不安分的手腕,咬牙切齿的传达着军令。
“天色已暗,秦将军嘱咐可以让士兵们开饭了。”
“哎你说你是不是偷着吃药了?”
“张玄觉!”
“好吧好吧,这么小气干什么。”
张玄觉撇了撇嘴,想对士兵们摆摆手示意解散,却动弹不得,他冲着宋显啾啾啾了几声,又撇嘴指着自己的手腕,见对方没有松开的意思,认命的白了一眼后又笑嘻嘻的追着他问吃了什么药。
“解散解散,明早继续,我要看到你们所有人!”
一只脚迈上下高台的台阶,张玄觉回首盯着士兵们,异常严肃的声音响彻校场。士兵们朗声应和后,面面相觑,有的爆笑,有的唉声叹气,有的骂骂咧咧,有的则冷冷的哼着不屑。
“宋显你要是吃药能不能把药方告诉我,我也想长个。真的,我也想……呜呜……我也呜……个……呜……”
饭桌上,张玄觉非要死皮赖脸的跟在宋显身边,人家捧着碗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引得大家哄笑不止,就连千秋一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秦同袍的视线始终在千秋一身上游走,见她露出笑容,诧异之余,更多的是欢喜和激动。
“小千,这是河鱼,很新鲜的。”
怕她会忌讳,秦同袍每次会餐都在手边放上一双公筷,此刻她坐在自己的斜对面,秦同袍也摒弃了餐桌礼仪,站起身来把放着鱼肉的碗递了过去。
“我不想吃。”
没有伸手去接,千秋一只是礼貌的颔首表示谢意,把他的失望和落寞收在眼里,嘴角微微上扬却看不出一丝欢喜。
“小一姐,鱼是我抓的!你得尝尝!”
秦同裳接过大哥手里的碗,堪称霸道的把鱼肉一股脑的扒拉进她的碗里,见她没有抬起筷子,便索性用自己的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凑到她的嘴边。千秋一不想拂了她的兴致,便张开嘴抿了几口,直接咽了下去。
“怎么样?是不是很鲜美?”
“嗯,很鲜。”
“那就再吃……”
“裳儿。”
视线随着秦同裳游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已然成为木玄空深入骨髓的习惯。此番看着她欢笑的样子,心中温暖如夏,余光中看到千秋一眉头微蹙,以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她是要吐。
“干啥?你也想吃?”
“嗯,想吃你喂的。”
情话对于木玄空来说是信手拈来的本事,他是想让裳儿喂一口鱼,也是想替千秋一解围,虽然自己并不觉得她可怜,更不觉得自己应该怜悯她。
“你自己夹不行吗?我还……”
木玄空用宽袖裹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秦同裳回头正准备发飙,却见她对自己摇了摇头,回首又见兄长也对自己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什么了,连忙坐下来,就坡下驴的给木玄空夹了几块鱼。
“二哥,你也吃。”
“我为苏吟守丧,吃素就好。”
秦同泽醒来得知周跃已死的消息后,没有激动、也没有振奋,只是坐在湖边安静的抱着苏吟的骨灰坛子,看着结冰碴的湖面,一动不动。之后他便说要替苏吟守孝一年,以尽兄弟情谊。
在秦国的丧仪中,除了父母长辈,只有为亲兄守丧,而且也只是守丧半年,此番秦同泽违背祖训要为苏吟守孝的事不合礼仪,为此几位秦国老将纷纷表示反对并怒斥他的摒弃礼仪,但秦同袍却没有阻止,他力排众议,站在了弟弟这边。
“宋显,你这次来,还走吗?”
秦同袍放下碗筷,看向宋显的同时,视线不着痕迹的落在千秋一苍白的脸上。
“副帅说让我跟在秦将军身边。”
“秦恩呢?”
秦恩一路没怎么歇着,又累又饿,吃着饭都快睡着了,他肚子咕噜噜的叫个不停,快速的往嘴里扒拉几口米饭,狼吞虎咽,几乎不嚼就直接咽了下去,吃得太急有些噎到,又连忙喝了几口水。
“我是来传达副帅军令的,呆几天就回去。”
咽下最后一口,正准备说话却打了个嗝,他看着众人,有些不好意思,憨憨的笑了笑,瞥了一眼千秋一,继续道:
“本来两个月前就要来的,我都出城了,但是魏国从临沂出兵,袭扰平川城,副帅让我带兵支援,就拖到现在才来。”
“副帅说什么启程了吗?”
“最好三日内!”
“我吃饱了,你们继续。”
“小千!”
见她起身离开,秦同袍连忙叫住她。
“秦将军有事?”
千秋一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可是她根本就不打算听令行事。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所以才必须在余下的日子里为魏兵找一个新的将军,也为敬之日后的天下安危筑下一块最坚固的基石。
“我会让七星帮你收拾东西,你明天就启程吧。”
“七星只听我的命令,何时转投秦将军门下?”她知道七星无辜,却还是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怎么不知道七星叛主的?”
“夫人言重,七星不敢。”
“小一姐,我大哥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还请秦将军赐教!”
千秋一扫了一眼桌上的所有人,原本欢愉的氛围变得紧张焦灼,她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可秦同袍还是再一次叫住了她。
“小千,副帅的军令,你也不听了吗?”
“好啊,既然秦将军拿军令压我,我……”
“一儿。”
“姐!”
南宫淳尚见蔺桡站起来也连忙快步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护在身后,右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佩剑,他知道蔺桡不会对姐姐怎么样,可是他无法忍受在座的人都与姐姐站在对立面。
“淳尚,你要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干!”
寒剑缓缓出鞘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南宫淳尚盯着眉头紧蹙的秦同袍,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张玄觉,挑衅的撇了撇嘴角。
“除了护着我姐!”
“淳尚,你不要把事情闹复杂了。”蔺桡迅速按下他已经出鞘一半的佩剑,“回平江城调理身体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安排,你难道要看着你姐死在战场上?这就是你护着她的方式?你要是想她早点死,就说!”
“我……”
昵了一眼身后不言不语的姐姐,南宫淳尚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回去调理身体对姐姐是最好的出路,可是离开战场,姐姐又有什么念头活下去呢?姐姐活着唯一的念想就是征战,要是这个念头被抹杀了,姐姐不会开心的,她不开心,身体又怎么会好呢!
“我不管,我姐要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片刻的犹豫过后,是更加坚定的维护,南宫淳尚挺直了脊背,梗着脖子,不肯在这场一对多的对战中败下阵来。
后来,若不是千秋主动拉着他离开,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肯定会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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