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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击季州(80)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积雪胡乱的吹在脸上,漫天的空气中满是血腥的味道,季州城的守军发了疯一样的对抗着,士气是几个月来最为旺盛的,旺盛的堪称猖狂。
城墙之上一波波落下的箭如瓢泼大雨,呼呼啦啦的落下,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起义军虽有盾牌的遮挡,可在这般艰难的环境下,难免阵型被打乱。
打乱的阵型,错落的盾牌,士兵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很显然,此番攻城之战,起义军损失惨重。
“小千,我让你回去!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肯听!”
秦同袍紧紧跟在一马当先的千秋一身后,寸步不离。如今,他能做到的,也只有此刻的寸步不离。
“你我同属将军职衔,我为何要听你的?”冷冷一声回击,千秋一微眯的眸子中,空洞无光,“我在执行军令,我自己的军令!若你想拿军纪压我,可以,现在就回去找蔺桡,让他下一道军令,我就回去!否则,谁都别想拦我!”
她的话字字珠玑,秦同袍心头像压了一块石头,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那刻意的冷漠,可此刻她宁可听蔺桡的军令,也不愿意听一句自己的肺腑之言、关切之语,鼻尖酸涩,眼泪不听使唤的积蓄在眼眶中。
自己与她的感情竟然已经淡漠到了这般田地!
“嘶!”
战场之上,片刻的失神都能带来灭顶之灾,就在秦同袍神伤的时候,一支长箭,贯穿了他的手臂,疼的他冷汗直流。
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千秋一破碎的心又多了几瓣,可是她没有停下来,更没有软言细语的安慰,她忍着眼泪,一遍遍的自我告诫,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要走的痛痛快快,不能濒死之际再给他希望,哪怕任何一点点。
“秦将军,你如果死了,我不会内疚的!”
“我知道。”
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秦同袍眼眶微红,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觉得手臂上的伤有多疼,却真切的感到一丝委屈。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眼前这个拙劣隐藏情绪的女人,她嘴上说着狠话,眼泪却夺眶而出,很显然,她是故意的。
“小千,你是知道自己的病情,才这样刻意冷漠的吗?”
喃喃自语,秦同袍昵了一眼刚刚拔出来的带血长箭,眼疾手快的用之击落了另一支迎面而来的箭,只是抬首间,他看着射出那支冷箭的人,觉得有些眼熟。
“小千!快回来!是刘允!是快箭手刘允!”
嘶吼的声音消散在呼嚎的狂风中,千秋一隐约听到秦同袍的焦灼的声音误以为他遭暗算受了重伤,心急回首探寻之际,一支冷箭破空而来,顺着她的耳边“嗖”的一声划过。
千秋一深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强烈的眩晕,她觉得耳边有一丝疼痛,伴随的还有粘稠的液体在脸颊流淌。看着他焦急的对自己挥手,“同袍”两个字硬生生的哽在喉咙中。
“刘允?”
千秋一为掩饰身体的不适,眯起眼睛、眉头微锁。视线中城墙之上的男子与刘准有几分相似,而他额头上系着白色缎带,不用做二想,肯定是刘准病故了。想到这,她敛去一闪而过的悲悯,刻意斜着嘴角露出一丝挑衅的笑容。
“杀人诛心,小一,战场之上,若能诛心,便有机会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耳边回响着花木云温柔的声音,利落的捞过背后强弓,她从身后的箭袋中抽出一支长箭,于乱箭之中,逆流而上,对着刘允的方向射去。
长箭离弦,千秋一片刻不敢耽误,抓起翎元仓惶对决以自保。而她的箭,在逆流、逆风的状况下,稳稳的扎进了刘允的发髻中。
“二爷!”
“她没打算杀我,是挑衅。”
扬起手示意孙钏无碍,刘允冷冷的看着城下自顾不暇却能箭无虚发的白发女子,悲恸的心中生出一丝丝怜悯。
是的,怜悯而不是敬佩。
他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也知道她都发生了什么,一个女流之辈尚且能够在绝望之际如此骁勇,自己又怎么能意志消沉,自甘堕落呢!
“千秋一,你这是给我好好上了一课啊。”
“二爷,您说什么?”
孙钏没听见他喃喃的什么,回首之际,一枚冷箭迎面而来,他吓的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惊魂未定之余,他瞥了一眼安静的躺在紧张有序城墙之上的那支箭,弯下腰捡起来握在手中,走到城墙边交给刘允。
“好厉害的人!”
“是好厉害的女人。”
刘允接过长箭,盯着下面镇定自若的千秋一,又看了看威风好似家主当年的秦同袍,释然的长舒一口气。
“停!”
扬了扬手示意城墙上的士兵住手,刘允将两只手举至眉头处,里外翻了翻手掌,示意自己手中什么都没有。
“二爷……”
“秦同袍,千秋一!”
“正是在下!”
兵不厌诈,暂时的停火并不能代表什么,秦同袍驱马而去,不着痕迹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已经有些摇晃的千秋一。
“七个多月了,我不打了,我哥也不打了。”刘允的声音带着沧桑,也带着一丝释然,“你不是想要季州城吗?我给你,不但季州城给你,苗州我也给你!我能给的,都给你!”
“你什么意思?”
秦同袍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就连千秋一也被他突然的投降弄的摸不着头脑,她谨慎的盯着刘允,右手已经摸上了长箭的箭羽,只要刘允敢使诈,自己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有机会对敬之不利!
“什么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摊了摊手,刘允索性趴在墙垛上,“我说不打了,投降,大公子不会连接受投降这点胆量都没有吧?”
“既然是投降,何不打开城门!难不成刘二爷是在诈降,请君入瓮吗?”
千秋一想试探一下刘允是真降还是诈降,见言语讽刺没有效果,索性抽出长箭,搭在强弓之上,瞄准刘允,以一决生死之态,将矛头引向自己。
“千秋一,我是真降,还是假降,你一试便知!”刘允跳到墙垛之上,张开双臂,对着王城的方向大吼道:
“开城门!”
他的声音很大,重音托的很长,纵使起义军中已经有几千张强弓已经拉满对准他的眉心和心口,仍旧面不改色,一遍又一遍的喊着:
“开城门!”
“不许放箭!”
大吼一声,千秋一代替秦同袍下了军令,她不是不担心刘允是诈降,可从长远之计来看,如果刘准已死,他又是真心投降,那么有刘允在,如虎添翼不说,就是劝降其他城池,说不定也会有奇效。与其为了自身安危错杀良臣,还不如以身犯险的赌一把,要是赌赢了,岂不皆大欢喜?
“小千!你在这等着,我去。”
秦同袍紧紧握住她的缰绳,赤云动弹不得,有些恼怒,便一下下的用自己的头去撞琏鹤。琏鹤似是看透一切的老者,只是淡淡的嘶鸣一声,并没有回击。千秋一不想两匹马有损伤,只能选择先安抚赤云,让它安静下来。
“刘允邀请的是我,你凑什么热闹?”
仍旧是冷冰冰的声音,千秋一掰着他的手,余光中是他看不出伤口几何的手臂,而秦同袍趁着她片刻的失神之际,重新夺回她的缰绳,并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
“秦同袍!”
掉在地上的那一刻,千秋一的脑袋嗡的一声,耳边好像有几只大铜锣一起被敲响,震的她不住的摇头。她本能的看着秦同袍越来越远的背影,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秦同袍!”
对于秦同袍来说,此生最温婉动听的声音,就是千秋一喊自己名字的声音,虽然她不会再亲昵的叫自己敬之,可终究,她没有选择和自己做个形同陌路的陌生人,她的心虽然破碎不堪,但还是温暖的。
“小千,我已经让你赌输那么多次,这一次,就让我代替你去赌一把。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微微一笑,秦同袍忍住回头再看一眼的冲动,他轻哼着花木云经常挂在嘴边的那首魏国童谣,刚毅的眼神中是两人初见的场景。
“我叫千秋一,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喂,兄台?”
“兄台?”
死缠烂打的她、女扮男装的她、娇憨可爱的她、些许蛮不讲理的她……那样美好的她。如果能时光倒流,真希望能够回到初见的那一天。如果能回去,自己那天一定不会外出,这样纵使会有遗憾,她却是幸福的。
琏鹤警觉的看着渐渐打开的城门,它停在距离城门口十几米的地方,蹬了蹬前蹄,甩了甩头,是的,它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琏鹤,咱们继续走!”
“驾!秦同袍!”
话音未落,重新回到战马上的千秋一已经拍马而来,面带怒气的她带着还剩一半的将士一起跟在他的身后,像是铜墙铁壁一样的守护,让秦同袍感动不已。
“小千……”
“秦同袍擅自脱离队伍,有违军纪,等蔺将军到,我一定会重重的参你一本!”
冷哼一声,千秋一勒紧缰绳,与他并驾齐驱。秦同袍看着她微红的侧脸,双唇却格外苍白,片刻也不敢耽搁,单手拽着缰绳,另一手紧紧握住长矛,随时准备为她牺牲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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