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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恨
点开那语音条,耳边响起的并非她所期待的话,而是柏青岩的道歉:【对不起。】
千诗失神一瞬,拿远手机,不由得发笑。
五年前到现在,彼此相处这么久,她还不够了解柏青岩吗。
居然还对他抱有不可能的幻想。
同时她也挺好奇,刚刚是谁偷走柏青岩的手机,帮他发出来那勾人遐思的“宝贝”俩字。
“是金勋石。”
稍晚些时候,两人在医院楼下的车里见了面,柏青岩为她揭开谜底。
她对这个名字是熟悉的,金勋石是柏青岩今天决赛的韩国对手,却不曾想,本该水火不容的两个对手也可以相处得如此友好。
而对于国际友人金勋石的行事风格,柏青岩不过度评价,他只向千诗提起一点,说金勋石赛后接受采访谈到过世的母亲一开始是笑着的,哪知避开镜头就立刻原形毕露,哭得满面泪水。
又有什么不能理解呢。
情绪再稳定、性格再开朗的人,碰上亲友离世,哪怕表面装得再风平浪静、再看破一切,心里肯定是痛苦难忍,只想躲进某个狭缝慢慢疗伤。
“你也会吗?”
柏青岩听似随口一问。
但他看着千诗的目光比以往更为真诚,也更为揪心,便叫千诗反应过来他这番举动的真实意图——他在试探她。
千诗是出道歌手,是娱乐圈的人,所以她的家庭、生平等等经纪公司觉得可以披露的所有信息,早被有兴趣的热心网友或娱乐狗仔扒个底朝天。所有有心之人都知道的,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她,而奶奶离开她,是在大一期末的暑假。
自那之后,她于这世上就成了孤家寡人。
像她这种情况,出现在社会新闻里的时候,有一个通用的通俗称谓——孤儿。
“当然会啊!”
千诗没什么好隐瞒,但也不准备以此向柏青岩卖惨。
她自主隐去了奶奶病逝之后她熬过情感戒断期的细节,以及如何一块块把自己破碎的灵魂拼接起来,重新回到粤海大学的校园里,并参加了那一年的校级迎新晚会。
“奶奶的病情忽然加重,走得非常着急,当时医院还来不及展开二次手术,奶奶就走了……给我留了70几万的遗产……”
这是千诗第一次和柏青岩聊到她的家庭和亲人。
在此之前,柏青岩料想过。
当时在迎新晚会的场外,他很可能目睹了千诗情绪失控的短暂瞬间。但那时的他没有给予她任何有效的劝慰,像个短路的机器人,冷冷旁观她的难过,一直等到她哭完才送上纸巾,对她说了那句现在想来十分可笑的“你要开心一点”。
她正难过之时,还被他要求“要开心一点”,这算哪门子的安慰。
此外,柏青岩也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千诗似乎相当沉迷于赚钱的各种乐队活动。而这,又与她身上那种靠理想而活的倔劲儿,相去甚远。
总之她在柏青岩眼里,是个矛盾而割裂的女孩。
他知道,她变得这般割裂,并非无缘无故,她当时的选择也一定是各种时段的当下她认为最合理的做法。
他已经预想到她的过往经历是怎样的。
但刚才他亲耳听她说起,她面对亲人离世也会痛哭,会崩溃。
为什么他依然心疼她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两人聊起这些时,车外已是黄昏。
柏青岩将千诗拉到身边,牢牢抱住她,“生老病死,都是命数,你不该因此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
车窗外有洒水车经过。
窗玻璃降下了一点,便有细碎的潮湿趁机攀过边界,吓得千诗一惊。
她也借此插曲止住心底的悲,眨巴眨巴眼睛让泪憋回去,这才仰头看柏青岩。
“道理我是懂的,接受起来还是太难。好在那时有你帮我去奶奶的墓前送花……”
一说到这儿,她的眼泪又有掉落的风险。
因为想到奶奶过世五年,她还没勇气去墓园祭拜一次。
“等回深市,我陪你去,”柏青岩说。
千诗反问他,“可是,你真不觉得我这样的行为很恶劣?我把奶奶孤零零丢在那儿,从不去看她。”
说话间,她眼睛蒙上一层昏朦的水雾,更显得忧郁。
饶是柏青岩极其钝感,到这时也该明白她的情绪在逐渐走向失控。
他不能让她陷在情绪里面,要想办法拉她出来。
但他语言匮乏,无法在恰当时机讲出恰当的话,只好用自认为恰当的方式,托起她的脸吻她。
毫不意外尝到她的泪,又苦又涩,却不是简单的泪,仿佛经过层层克制和过滤,从她心里透出来的滋味。
也感受到她颤抖的牙关,听见细弱而压抑的哭声从她咽喉里溢出来,令人心碎。
心防坍塌,只在一秒之间。
他想,此刻也许不是求婚的恰当时机,求婚却是他唯一想到有可能止住她难过的事。
于是他对她说,“诗诗,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嗯?”
千诗以为自己听错,轻轻推了推他,然后愣神地望住他。
嫁给他。
他在说什么。
他又在向她求婚吗。
为什么每次都毫无预告,仿佛他是忽然想到这件事就随口向她说出来。
他真的知道求婚的意义,真的明白结婚的意义吗。
千诗脑子一片凌乱,脸上的泪也是一片凌乱。
千头万绪打成了结,一时间解不开,她沉默下去。
而她的沉默,于柏青岩而言,和拒绝无异。
他嘴角轻微瑟缩,喃喃地自问,“我是不是有点唐突?”
没想听千诗回答,但她回答了他,“……难道……不唐突吗。”
她把眼睛转向窗外,刚才街面洒过了水,却已经被暑热蒸干。
闷热得很,额头出了汗。
她把车窗升起来。
“饿不饿?”柏青岩说。
话题总算转开了。
千诗仍看着窗外的街,“哦,差点忘了。咱们上次没去成的那家私房餐厅,前几天我请宣姐在他家订了位置。”
“宣姐。”柏青岩不带一丝疑问,应是知道这个人是谁。
再或许,给她安排新经纪人的就是柏青岩本人。
千诗后知后觉地感悟到柏青岩的心意,随后又陷入更深的猜测。
是否柏青岩早就知道她和RED的不对等合约,早就在想办法从曲承手里买下RED。
她越是想到这些他为她做的,才越感觉他在很荒唐地胡闹。
车缓缓停在了胡同口。
千诗回过了神,拉车门下去,“刚才的求婚……很荒唐。除非你母亲关颖从这世上消失,否则,现在的一切都很荒唐。”
柏青岩张了张嘴,没说话,默默走在她身边。
这家餐厅的布置很有本地特色,采用了精致的全木结构,门窗、桌椅、水榭、曲台,处处精巧。
可惜他俩不是本地人,吃不惯本地菜,一顿饭下来,剩的多吃的少。
结账离开时,被老板挽留,希望他们提提建议。
原本千诗要拿纸笔,客气写个几句,谁料柏青岩先拿走纸笔,压在墙上,写了好一会。
千诗走下木制旋转阶梯,从三楼到一楼,站在院子里等他。
隔一会,柏青岩下来,她问他这么认真写了什么。
他望着天空的星,不知在想什么,嘴上说道,“只是一些中肯的外地人建议,不过老板未必能接受。”
“听你这口气,好像我们以后还有机会来这儿吃饭。”
千诗低头走出这间精致的院子,摸了摸肩上,想起包忘在了餐厅,忙回头去拿。
柏青岩追过来。
她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笑,“天太热,你怎么不在车里等?”
他放慢步子,“……我在楼下等你。”
随便,不管他。
千诗扭回头,目光掠过院中的那块留言板,一眼就认出柏青岩的字,用绿色丙烯笔写的。
——何不大胆些?你所想也许都是真。
她停住脚步,微微疑惑,这也算中肯的外地人建议吗。
也不好和写下这种留言的柏青岩辩解什么,因为她甚至没看懂他的话是何意。
他想劝谁大胆一些。
谁所想也许是真。
云山雾绕,不知所云。
千诗上了三楼,从刚才座位拿回包,重新下楼到院子里,见柏青岩笔挺站在留言板前,指尖闪烁一点红光。
上次见他抽烟,还是颁奖礼那阵子,这段时间她以为他戒了,却又在今天撞见。
“心情不好吗?”
这是她的猜测,应也九不离十,“因为我觉得你荒唐?”
夜幕里,柏青岩似乎笑了一声,听不出具体情绪。
他不说话,把手里的烟掐灭,走去院门口的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
许是久不使用,出水过程纠结,水质也不清,流了一会才变澄澈。
方才上下楼出了汗,千诗也将手放在水流下冲洗,“好凉……”
她往后缩,挤进柏青岩的双臂之间,后背紧贴着他。
他的呼吸铺洒在她颈后,与此同时,如玉的颈项展露在他的撷取范围。
几乎不必等,她便知道他吻了她。
心底涌现一种名叫罪恶的感觉,但千诗不打算纠正自己的行为。
今晚想做个坏人。
“柏青岩,你不喜欢我们现在的关系吗?”
“什么关系?”
“任你妄为、无需你负责的关系……”
她勾起光洁的手肘,凉水沾湿的手指抚过他下颌,使他的气息越发不稳,越发灼热。
柏青岩轻易地上钩,任何时候都经不住她挑拨。
他没有等得及她转身,一把捞起她的腰,将她整个拥抱起来,以掌心用力压向他自己。
车里空间狭小。
她被他摔在后排座椅,那时还并没意识到,这个夜晚将会经历什么。
回到酒店房间。
昏暗,撕痛。
无秩序,毫无怜惜,完全不需她回应。
神志恍惚,她反复地晕,又醒过来。
头疼、身体疼,她依稀听见自己边哭边求柏青岩停下来,却不记得他怎么回答。
他好像喊了她“宝贝”,不止一次。
他用着近乎惩罚的力度讨伐她,抽走她最后一缕神志,抛她入混沌的永夜。
第二日。
太阳照样爬高。
千诗不在卧室,衣柜里她的衣服全没了,行李箱也不见。
柏青岩在床沿坐了一会,慢慢起身,走到客厅。
昨晚发生的事令他罪恶,但千诗已经离开。
餐桌上留有千诗写给他的字条,笔画显得歪扭,像刚学写字的小朋友。
【宝贝,我爱你,
专辑录制计划很紧,我们分开一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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