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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学舍
天光如洗,长街上热闹不已,街边售卖热腾腾早膳的摊贩们忍不住向长街投去一瞥。
怎么感觉今日街上的马车多了许多?
这会儿正是朝臣们陆陆续续出发上朝或上值的时辰,街上本就是车马驴混行,按理说没什么好奇怪的,可现下街上的马车已是平日里的两倍。若不是有几名街道司的衙役在其间疏导,恐怕街上已经堵得走不动道了。
“这位郎君,今日到底是什么大日子?”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出了声。
着一身绿色官袍的青年接过小贩递来的蒸饼,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随口道:“长公主建了个女学,兰台学院,今日开学呢,想是各家的娘子们赶着去入学吧。”
他说罢,叼着蒸饼扭身就走了,徒留身后的小贩们陷入了震惊之中。
“女学?”方才问话的蒸饼摊小贩重复了一遍,“女子读书的学院?哎哟喂,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可真是会折腾。”
普通的老百姓们对此倒没多大的反应,一是长公主殿下自小就爱折腾,几十年瞧下来,京中的百姓们早就习惯了她时不时冒出来的新鲜动作。二是看这街上车马骈阗的模样,也知道这女学不过是给世家娘子们办的,他们这等升斗小民操不上这份心。
反而因此多了许多侍女模样的女娘来买吃食,他们还能多卖些银钱嘞。
有人满不在乎,有人暗暗批判,也有人心思微动。
“阿宛,你听见没有?长公主殿下开女学了。”额前包着靛青布帕的掌柜一面笑盈盈地给客人上羊汤,一面回身与店里的帮工说话,“你不是喜爱读书吗?日后说不定有机会去进学呢。”
被唤作阿宛的女娘从羊汤蒸腾的热雾中抬起,一双丹凤眼被雾气浸染着,仍显得清冷。她微微勾了勾唇角,淡淡道:“哪有那般容易。”
长街的喧闹尚未感染到楚府,眼下楚府上下仍屏息着不敢大喘气,偷眼瞧楚清池在门边给楚明瑟训话。
“入学堂后,记得以贞静为本,守礼勤学,择善而处,莫损我楚家门楣清誉。”
“侄女知道了。”楚明瑟站在大门前,乖顺地垂首。她今日穿得极低调,月白交领弓袋袖短衫搭一件黛青色百迭裙,仅以素银绣缠枝暗纹,鬓边颇有意趣地簪了支雕成书卷形状的迷你木簪。
既雅致又带着几分符合年龄的活泼,低调不张扬,让楚清池也挑不出毛病。
眼瞅着楚明瑟马上便要坐上马车往兰台学院去,楚清池无奈地闭了闭眼,怎么也没料到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他再如何反对楚明瑟去兰台学院,也不能抗旨啊!
那鬼面也是古怪,非要到了问楚明瑟意愿的时候才拿出由陛下过目的名录来,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迁怒于楚明瑟的表态。
如今他还得想法子瞒着父亲,免得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当然他是不会承认,他也是害怕被父亲指着鼻子臭骂一顿。
楚清池神色复杂地看一眼楚明瑟,黑着脸上朝去了。
楚令仪忙凑上前来与楚明瑟话别,凌夫人体贴地离开,将最后一点时间留给姐妹两个。
“那青冥卫掌令不会是你请来的吧?”楚令仪好奇的不得了,昨日便想问了,可惜大伯还是严防她们二人“暗通款曲”,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发问。
“怎么可能?”楚明瑟失笑,“我要是有这么大的能力,大伯岂不是得把我供起来?”
“那你之前说你有主意,是要……?”
楚明瑟凑到楚令仪耳边与她悄悄说了自己的挖狗洞计划,楚令仪一言难尽看着她,“可真是要多谢那位掌令来得及时,否则大伯怕是要被你气死,估摸着还得克扣你的月例……”
楚明瑟倒是不大担心花销的问题,她身上除了阿爹阿娘留下的银两和祖母给的一笔傍身银,还有她这些年在明州靠自己的手艺攒下的银钱,足够她开销了。
只要她没丢了这手艺,总能赚到银钱的。
不过不用再与大伯争吵一番,就顺利地解决了入学之事,总是值得高兴的。
楚明瑟:“还是长公主想得周到,竟还特意将名册在陛下面前过了一道。否则我瞧大伯那副模样,便是青冥卫掌令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得据理力争好半晌。”
楚令仪点点头,但是又想到什么,“不过,青冥卫掌令那样的人物,只为了这种小事跑一趟吗?”
“我看他后来与大伯又去了书房,想来应是还有别的要事,不过顺路替长公主捎个话吧。”
楚令仪顿时生出几分担忧来,青冥卫无缘无故可不会上哪位大臣的府上闲坐,这是出什么事了?
云栽这时上前轻声提醒:“五娘子,九娘子,时辰差不多了。”
楚令仪忙看了看天色,楚府离兰台学院不算太远,但再不出发也要迟了,她不舍地握住楚明瑟的事,“好吧,已耽搁好一会儿了,你快去吧。等你休沐回来,我们抵足而眠,你再与我慢慢聊一聊学院里的事!”
“嗯!”楚明瑟重重点头,与楚令仪拥抱了一下,转身登上马车离开。
本就安静的府门前愈发冷寂起来,楚令仪站在石阶上一直注视着马车拐过街角,再看不见,才转身回府。
兰台学院的入学贴上写明学院的规矩与国子监一样,除节假外,十日一沐。这十日便要住在学院中。
是以一上马车,露桃便紧张兮兮地点起行李来,生怕落了什么要紧物件。
“不用太紧张。”楚明瑟温声宽慰,“若是缺什么东西,禀明监丞,是允你们出去采买的。”
露桃这才放下心来,总算有心思向窗外探看,“那是国子监吗?”
车行至城东清晏坊,一座庄严宏阔的灰瓦飞檐映入眼帘。石狮肃立,朱门紧闭,隐隐透出肃穆之气。
云栽扭头往前瞧,“那不重要,快看,我们到兰台学院了!”
与国子监仅一街之隔,便是碧瓦粉垣的女学所在。门楣上悬着御笔亲题的“兰台学院”匾额,字迹清隽而端雅。
门前已停着数辆马车,三三两两的小娘子正由侍女搀扶着下车,新奇地打量着院门。几位身着褐色襦裙、举止端庄的女使含笑上前,引着众人依次入内。
行李自有女使上前接过,贴上名签,由杂役分批送往学舍。
楚明瑟快步跟了进去,迎面是一个阔朗的青石小广场,明媚晨光笼着或高挑或娇小的娘子们,叽叽喳喳如小雀一般充满朝气。
几名身着淡青襦裙的女官正含笑立于案前,为娘子们登记入学。
两侧曲折延伸的回廊,朱漆栏杆外遍植海棠玉兰并四季花树,枝叶扶疏,亭亭立于黛瓦白墙间,簇拥着中间的小广场。
楚明瑟上前排进队伍中,很快便轮到了她。
她递出名帖,轻声询问道:“请问能否添报名字呢?”
案后的女官略感意外,抬头温和一笑:“娘子不是已在名册上了吗?”
楚明瑟侧身,指了指身后跟着的露桃与云栽,“我想为她们二人也报个名。”
露桃和云栽猝不及防地呆在原地,便听见楚明瑟接着说道:“既已来到女学,总不能还让她们终日只做端茶递水之事吧?”
“娘子……”云栽虽稳重,眼窝却浅,倏地红了眼眶。
那女官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意更深,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许:“娘子且宽心,侍女便如郎君身边书童一般,虽不入正式名册,却是可以陪在娘子身侧一同听讲习字的。”
“如此便好,多谢先生。”
女官笑意未褪,从手边取来一个签筒,“请娘子抽一签,看看日后会住进哪一间学舍。”
楚明瑟伸手拈出一支,展开细看。上面以小楷工整写着“西斋·丙十”。
“娘子运气真好。”女官笑道,楚明瑟疑惑地瞧她,她也不解释,只向左侧的回廊指了指,“学舍在那边,娘子顺着回廊一路向前便能看见了。”
沿着左侧回廊向内走,穿过月洞门便瞧见一片铺着柔软芳草的马球场。再往里行,越过垂花门门,便见一汪清浅池塘,池畔傍着座精巧的水阁。池水清澈,偶见几条金红鲤鱼曳尾而过。
池西是两排青砖黛瓦的二层小楼,便是西斋学舍了。
着青袍的监丞就站在学舍前,查看学子们手中的竹签,指引她们住所的位置。
“一楼尽头便是。”监丞将竹签交还给楚明瑟。
“请问我的侍女们住在何处?”楚明瑟问道。
“后面那一排楼是侍女们的住处,与你的房号一致。”
楚明瑟道谢后,沿着廊下一路寻去。途中已有先到的小娘子推开了住处的门,正探身好奇地张望着。
楚明瑟停在走廊尽头一扇木门前,门上悬着一块小小的木牌,上书“丙十”二字。
“这便是娘子日后要住的地方了呀。”露桃上前一步,轻轻推开门,推开门,日光正透窗而入,在木地板上投下细密的光斑。一扇木屏风竖着挡在中央,好似将屋内左右两侧隔断开来。
“怎么竟是两人一间房?”一道明显不满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监丞闻声上前,温言解释道:“俞三娘子,学舍内皆是二人一间的厢房,此为定例。”
楚明瑟循声望去,那说话的小娘子一身锦缎,眉眼间颇有骄色。
看着有些眼熟。这不正是那日在长公主府花宴上欺负人的小娘子吗?
四下同样有不少人感到不满,这些在家中金尊玉贵养大的小娘子,何时需与旁人挤同一间屋子?
“如今学院共有五十七名女学生。”有一人忽然发问,“所以应当有人独住一间?”
监丞点点头:“确实会有一个人落单,暂时独自居住。”
俞三娘子立即大声道:“我要换那一间!”
其余人不甘示弱:“我也要换!”
“请监丞重新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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