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同学的逆鳞

　　姚君子听了拍腿打趣道：“农夫与蛇，吕洞宾与狗，秦删与柴邵。”
　　柴邵卷起试卷往姚君子背上一敲，咬牙切齿道：“狗骂谁？”
　　姚君子当即知道柴邵要套路他，故意咬紧嘴巴不说话，还摇头晃脑。让柴邵气得抓耳挠腮，又无可奈何，憋不住道：“狗骂我！”
　　后桌一声轻嗤。
　　“嗯？”柴邵恶狠狠扭头，要一个解释。
　　秦删的手有意无意挡着嘴，无辜地摇摇头。柴邵掀开秦删的指头，看见他正在笑，唇边的括弧还深着。
　　秦删屏息凝神地不说话。
　　柴眯眼道：“秦删，你看着我的眼睛。”
　　秦删轻咳一声别开脸，往黑板昂了昂下巴，“听课。”
　　柴邵假意：“秦老师别生气，学生这就听。”
　　只听见身后讲桌咳一声，李明慢条斯理走下来：“难怪最近成绩下降，原来这座位有问题。”
　　后排两个人噤声，抬头看着李明。
　　李明拿戒尺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空气，玩笑：“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还敢你侬我侬。”
　　众人听完呆若木鸡，一个推一个地笑起来，吹口哨起哄。
　　柴邵惊讶得一挑眉，却不较真，只是顾及到秦删的脸皮薄，挥挥手道：“都别嚎啊，秦老师妥妥的乖孩子。”
　　甘甜甜斜眼笑道：“妈呀，这就开始护上了。”
　　一句话说得秦删绿了脸。
　　Ohno哥吹了声口哨笑道：“哎哟喂，发展到什么地步啦——”
　　又是一轮更大声的鬼叫起哄。大家都默认他们关系好，瞎跟着闹。

　　姚君子吓得止不住回头看秦删，恰好秦删抬眼与他对视上，又让姚君子吓了一跳，也不敢跟着起哄，只敢低着脑袋兀自憋笑。
　　李明见玩笑收不住，便正色道：“打住！题都不会解，好意思笑，人家二班数学平均分比咱班高了一分，你们被人家踩进泥巴里了知道吗？”
　　众人一听便觉得没趣，低低哀叹，重新把心思放回了试卷上，就算把这场玩笑揭过了。
　　下课姚君子紧急朝柴邵挤眉弄眼，小声道：“你完了！”
　　柴邵不以为然，突然想到刚才，心中暗道不好，赶忙回身问：“生气啦？”
　　秦删看着他不说话，浑身似有凉气，直把柴邵冷得发颤，“生气就生气，还生闷气。气坏了我可不负责。”
　　“……”
　　柴邵沉默半天道：“你不喜欢被人当众开玩笑，这次我长记性了，下次不犯了好么？”
　　秦删噎住，僵硬地点头。
　　柴邵见他这样又愧疚又有点好笑。可想起成绩的事情来，笑意就没了，犹豫道：“你这次成绩下降得算多吗。”
　　“嗯？”
　　“我们俩之前不在一班，不知道你的水平。但年级第二也要被老师批评，想必你之前成绩就没下过第一了。”柴邵顿了顿，“下降是因为熬粥吧。”
　　“没有。”
　　柴邵听得有点懵，不知道回答的是哪个问题。“你指的是哪个。”
　　秦删转着桌上的笔玩，语气淡淡：“都是。”
　　“……”
　　“第一不是我的专属，我的成绩很稳定。”秦删说着抬起眼，有意加重语气：“而且，我没有熬粥。”
　　柴邵听到后面就越觉得秦删在刻意掩饰什么，点头笑：“好吧。奶奶熬的粥很好喝。”

　　正说着话，江晴雨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个猫脸图案的暖手包，比上次兔子图案的大了一倍，打断了他们：“柴邵，你现在难受不难受，刚刚听见你感冒还没有好。”
　　柴邵托腮抬头笑：“还行，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江晴雨脸一红，紧张的踮了踮脚，低头边说边把暖手宝递过去：“也，也不是不担心，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关心。”
　　柴邵对这份扭捏很是不明白，突然想到江晴雨对秦删的感情，恍然大悟。悄悄瞥了瞥秦删，又看了看江晴雨，不由笑了，怪不得人家姑娘突然害羞起来，原来秦删一直盯着。
　　他也识趣，知道女孩子含蓄，平时不敢直接找秦删，所以才会借着关心朋友的名义慢慢靠近，不然怎么会特意强调“普通朋友”，看来是怕秦删误会了。
　　就道：“我不用，给秦删吧，他的手倒是冷得很。”
　　江晴雨和秦删都怔住了。
　　这下让江晴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给不给都不自在，秦删抬头看了看：“谢谢，但用不着了。”
　　上课铃声这时候响了起来，教室里聊天的玩乐的都作鸟兽散。
　　江晴雨最终还是笑了笑，把暖手包放到秦删桌面，回身跑了。

　　“怎么办，我觉得他对我没有意思。”江晴雨心不在焉地戳着餐盘里变成土豆泥的青椒土豆丝，连着叹了几声气。
　　好姐妹失恋好比自己失恋，慕冉萤也怪难过的，用手轻轻抚着江晴雨的背。甘甜甜见她俩无心吃饭，吃完了自己的，顺便把她们餐盘里的鸡腿夹了过来，笑道：“你怎么确定对你没意思？”
　　江晴雨巴不得倾诉，登时一激动，将所有心事噼里啪啦倒了出来，最后说到伤心处，两滴眼泪从眼眶里溢出，停在脸颊上。
　　“还有这次,都拒绝我的关心了，他一定很讨厌我…”
　　王馨蕊冷笑一声，扔了张纸巾过去：“矫情，有什么好哭的。”
　　甘甜甜歪着脑袋撅嘴：“我说你是块断绝七情六欲的木头吧,谁心里还没个可望不可及的人啦,等哪天你开窍了再说吧。”
　　“我不需要。”王馨蕊道。
　　江晴雨双手捂着脸，指缝里露出湿润泛红的眼睛：“那我还能继续喜欢他吗。”
　　慕冉萤睁大眼睛：“当然啦，他不喜欢你，你也可以悄悄喜欢他呀。”
　　甘甜甜叹道：“这话说的，人家又不是已经拒绝你了。不如——”
　　江晴雨：“什么？”
　　“说啊。”慕冉萤焦急得跺脚。
　　甘甜甜摊手：“你直接去表白啊。”
　　“哎呀，不行！”江晴雨瘪着嘴：“这太唐突了，怕他觉得我没礼貌。而且，如果他真的拒绝我，以后还怎么当朋友嘛。”
　　甘甜甜嚼着打劫来的鸡腿，含糊地说：“你真是贪心，既要又要。想当恋人又怕当不了朋友，俗话说，有得必有失。必须选一个，不然你一直纠结，天神也帮不了你。”
　　王馨蕊抬眼：“别逼她。”
　　“我没有逼她，只不过是提议罢了，你又不懂情情爱爱。”
　　王馨蕊笑道：“这么说你就懂了？谈过几次恋爱？”
　　甘甜甜笑着哼道：“我不告诉你。”
　　“其实甜甜说的对，我这么拧巴，不如早说早完事，不管最后什么样，我也接受。”江晴雨紧紧握着筷子：“我不想让这些坏情绪再影响我学习了！”

　　今天的晚自习全被覃渭渊包揽，晚上他一般不上课，一上课就拖堂，好在他今天进教室后只静静坐着写教案，也不大管学生。没一会儿他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笑得很慈祥，但大家写作业太专注都没注意到他。
　　他便把东西藏在讲桌底下，等到下课大家伸懒腰的间隙，突然站起来笑道：“小班长，过来！”
　　李戏珠的哈欠才打了半截，以为要安排什么事情，就慢悠悠蹭了过去。谁知道覃渭渊突然从讲桌下取出一个海绵宝宝形状的蛋糕，小声笑道：“生日快乐。你妈妈给你买的，托我带给你。”
　　看样子李戏珠还没从书海里清醒过来，茫茫然挠着头，“啊？”
　　“生日快乐。”
　　他这才一下子扬起眉毛，笑起来：“对啊，今天是我生日，我哥哥不知道吃了蛋糕没有。”
　　覃渭渊道：“放心，你爸妈知道你想着你哥哥，让我转告你说你哥哥也已经收到了，还叫你吃了安心学习。”
　　李戏珠眼睛蓦地亮了，吆喝道：“亲爱的朋友们，今天我生日，快来吃蛋糕啦。”
　　清醒的没清醒的登时都一股脑涌了过去，乌泱泱的“生日快乐”声聚在讲桌上方。
　　李戏珠被迫戴着生日帽听了几分钟的合唱，再定睛时蛋糕已经被分食干净了，他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笑道：“都是饕餮转世么？！”
　　姚君子乐呵呵地蹦过去抢了几盘子，分给了两个没抢到的女生，留了三盘屁颠屁颠地回来，反手就往秦删桌上放了一块，又和柴邵胡搅蛮缠几句才给了他。
　　秦删不爱吃，推给柴邵。柴邵也不爱吃，又给了姚君子，姚君子气笑了：“合着我白费心了呗。”
　　柴邵懒散地摊在椅子上：“吃你的吧，没人跟你抢你还不高兴么。”
　　姚君子点点头：“那倒是。”又想起：“诶，我记得你好像也是十月份的生日吧，几号来着呀？”
　　“忘了，可能已经过了。”
　　“啧，你还没我在意你自己。”姚君子吃得嘴角沾上了奶油，眼珠子转了一圈：“二十三号不是吗。那也还没到啊。”
　　柴邵闭眼小憩，“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要给我准备惊喜？”
　　“我呸，做你的白日梦去。”好像提起生日只是顺嘴一般，姚君子马上就抛之脑后了，看着桌上的两盘，又不能浪费，想到隔壁班的乃酪和白云，马上又开心起来,双手捧着献殷勤去。

　　这话被江晴雨听到了，她因为早上的事情怯怯的，可还是忍不住在意，隔着一张桌子问：“柴邵，你醒着吗。”
　　柴邵嗯了一声。
　　她道：“后天我可以替你过生日吗。”
　　这话说得似乎太卑微，隔壁桌甘甜甜不禁替姐妹忧愁。就听到柴邵淡漠地回绝：“谢谢，不用麻烦。”
　　江晴雨的笑容一直在努力保持，听到后瞬间耷拉下去，更加坚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
　　甘甜甜一皱眉，托着腮放大音量：“晴雨，你忘了后天我们几个姐妹要出去唱K吗，别的事哪有我们的事重要。”
　　江晴雨低下头。

　　柴邵正望着讲台那帮人说的笑话，后桌忽然道：“你几岁了？”
　　柴邵侧脸无语道：“什么几岁，你要问十几岁，不然显得我很小。”
　　秦删道：“本来就不大。”
　　柴邵翻了个白眼，兀自转身继续睡了一觉。
　　姚君子从教室门口飘进来，裹了一身冷气，双手撑在柴邵桌上说：“周末一起出去撸串去！”
　　“不去。”柴邵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姚君子有一瞬间的奇怪，总觉得自己这位好兄弟最近蔫蔫的，“白云也在。”
　　埋在臂弯里的笑声慵懒，不用说一句话，姚君子就知道柴邵说不出好话。
　　声音仿佛是后脑勺说的，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移情别恋了？”
　　“开玩笑，我不轻易喜欢上一个人。这不是说你所想吗。”姚君子道。
　　柴邵字正腔圆地道：“呵呵——”

　　见柴邵浑身像是有一股病气，姚君子用笔往他脑袋上敲了两下：“喂，不会病傻了吧，像没气儿了一样。”
　　秦删闻言从眼尾瞥过去，转笔的动作停了下来。
　　没听见柴邵回话，姚君子只能自己坐回座位整理起生物知识点。

　　耳边的声音总是那么嘈杂，那些朋友间的玩闹，同学间的讨论都像一根根刺针扎进太阳穴里。
　　教室里的温度是个容易入睡的温度，柴邵只觉得冷。连续几天的难受实在是把意志攻击得溃不成军，还呼吸不过来，他忍不住低声呜了声。
　　一片清凉从上方压过来。
　　随之额头的头发被一只温凉的手掌撩开，静静地贴在上面试探。动作很轻柔，没有用劲，就像在抚摸。
　　柴邵听到一声无奈的啧，有点像担心，他不敢确定。
　　“你好难受。”

　　柴邵心口猛地一跳，从臂弯里露出眼睛，双眸迷蒙。他像一只刚睡醒的猫，对眼前的一切都需要再次熟悉。
　　秦删不禁屏住呼吸，躲开视线，“你的感冒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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