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内外的我们

作者:晴笙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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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5 章


      图书馆的晨钟余韵在清冷的空气中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城市完全苏醒后愈发嘈杂的底噪。温绪言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楼梯间墙壁,意识在极度疲惫和肾上腺素残留的刺激下浮沉。宋渡今那句“我选择了参与”和手背上短暂接触的触感,像黑暗中两颗微微发烫的炭火,支撑着他即将涣散的精神。

      宋渡今始终保持着那个微微前倾、凝视着报刊亭方向的姿势,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和轻微调整的呼吸,证明他处在全然的警觉状态。老船长趴在他脚边,头搁在前爪上,眼睛却半眯着,耳朵不时细微转动,将过滤后的环境声音传入它高度专业化的神经中枢。

      时间在沉默和等待中粘稠地流淌。楼梯间外的世界逐渐鲜活起来:自行车铃铛的脆响,早点摊油锅滋啦的爆裂声,邻里间带着睡意的招呼声,垃圾车沉闷的轰鸣……这些构成了最寻常的市井晨曲,却与他们此刻紧绷的逃亡状态格格不入,仿佛两个平行世界在此处短暂交错。

      温绪言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对面报刊亭斑驳的木板缝隙上。一缕逐渐明亮的晨光,正努力挤过木板间的空隙,在地上投下几道细长而颤抖的光痕。光痕里,灰尘缓慢地舞蹈。他忽然想起林深在图书馆微缩胶片阅读器前,看着那些几十年前的新闻影像在屏幕上滚动时的感觉——时间被压缩成可触摸的平面,过去的尘埃在当下的光线中重新获得生命。

      就在他思绪飘散的瞬间,宋渡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不是大幅度的动作,而是那种猎人感知到猎物气息时,肌肉纤维瞬间的协调收缩。老船长也立刻抬起头,耳朵完全竖起,鼻翼快速翕动。

      温绪言的心跳骤然加速。他顺着宋渡今的视线方向望去——报刊亭所在的岔路口,一个穿着深灰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男人手里拿着一份折叠的报纸,步伐随意,目光似乎漫不经心地扫过街边的店铺和早起的人们,看起来和任何一个晨间散步或赶早班的市民没什么不同。

      但宋渡今的警觉没有放松。温绪言也强迫自己仔细观察。男人走路的节奏有种刻意的均匀,扫视的目光虽然看似随意,但覆盖的范围很系统,从左侧店铺招牌,到右侧楼房窗户,再到前方路面,最后……似乎朝着他们藏身的楼梯间方向,有意无意地停留了半秒。

      仅仅半秒。然后那目光就滑了过去,男人继续踱步,拐进了另一条更窄的巷子,身影消失。

      楼梯间里,沉默如同有了质量。宋渡今依旧一动不动,保持着绝对的静止,连呼吸都仿佛屏住了。温绪言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一分钟,两分钟……拐进巷子的男人没有折返,也没有其他可疑人物出现。

      终于,宋渡今极缓慢地吐出一口气,肩膀的线条微微放松。“可能是巧合,”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流,“也可能是外围观察的另一种形式——不定时、不定点、无规律地巡查可能区域,建立行为基线。我们刚才的移动,可能被某些我们没发现的摄像头捕捉到大致方向。”

      “那我们……”温绪言的声音干涩。

      “计划不变。”宋渡今斩钉截铁,“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对方如果只是在建立基线,说明他们还没有精确定位。我们现在移动,反而可能撞上巡查间隙。再等十分钟,如果没其他动静,我们就按原计划去图书馆。”

      这十分钟,比之前的任何等待都更加煎熬。温绪言的每一根神经都仿佛暴露在空气中,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振动。远处消防车的鸣笛,近处小孩的哭闹,甚至风吹动废纸的沙沙声,都能让他的心跳漏掉一拍。宋渡今却似乎进入了另一种状态,一种近乎冥想般的绝对冷静,只有他那双隔着平光眼镜、依然锐利的眼睛,证明他对外界的监控从未停止。

      十分钟过去,风平浪静。

      宋渡今率先起身,动作轻捷如猫。“走。自然一点,就像两个普通的学生。”

      他们走出楼梯间,踏入逐渐明亮的晨光中。温绪言下意识地拉高了围巾,眼镜片后的眼睛低垂,看着脚下的路。宋渡今走在他斜前方半步,步伐平稳,手里不知何时也多了一个看起来普通的帆布书包,和他此刻“研究生师兄”的形象吻合。老船长没有立刻跟上,它留在楼梯间阴影里,宋渡今给了它一个极其隐蔽的手势。

      混入早起的人流并不困难。这条老城区街道上已经有了一些行人,多是买菜的老人家和赶着上学上班的年轻人。他们两人的衣着打扮毫不起眼,很快就被这缓慢流动的人潮包裹。

      市图书馆的旧馆区是一座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西式建筑,花岗岩外墙在晨光中显出一种庄严而略带沧桑的灰黄色。主入口前已经有了稀疏的排队人群,多是等待开馆的研究者、老年读者和备考的学生。宋渡今没有走向主入口,而是带着温绪言绕到了建筑侧面一个相对僻静的偏门。这里也有一个小的入口,挂着“古籍文献部/特藏阅览室由此进”的牌子,前面只零散站着三四个人,看起来更像是工作人员或资深研究者。

      宋渡今走到门边一个看起来像是内部通讯面板的装置前,按了一串数字,然后对着话筒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语速很快,温绪言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张老师预约”、“建筑史资料”几个词。

      片刻后,偏门“咔哒”一声轻响,解锁了。宋渡今推开门,示意温绪言跟上。

      门后是一条相对昏暗的走廊,铺着老旧但干净的地毯,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皮革装订和淡淡樟脑丸混合的独特气味——那是属于古籍和时光的味道。走廊墙壁上挂着一些图书馆的老照片和捐赠者名录。一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师傅正站在里面,看到他们,点了点头,没多问,只是指了指走廊深处:“张老师今天调休,不过你们要查的资料,应该在第三古籍书库的近代地方志分区,那边有值班的研究员。进去吧,保持安静。”

      “谢谢李师傅。”宋渡今很自然地回应了一句,显然认识这位老师傅。他带着温绪言,熟门熟路地沿着走廊向前走。

      温绪言的心脏依然在急促跳动,但进入建筑内部后,那种被暴露在开阔街面的不安感稍微减轻了些。他忍不住低声问:“你认识那个师傅?”

      “赵老以前的朋友,退休返聘的,负责这部分区域的日常维护和部分夜间安保。”宋渡今简单地解释,脚步不停,“他只知道我是‘赵老介绍过来偶尔查资料的学生’,其他不清楚。这里的人际关系相对简单,但也正因为如此,不太会引起过多注意。”

      他们穿过几道厚重的防火门,走下一条坡度平缓的楼梯,进入了真正的地下书库区域。光线变得更暗,主要依靠安装在书架顶部的节能灯管提供照明,空气更加阴凉,旧书的气味也更加浓郁。巨大的、顶天立地的金属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成无数条狭窄的通道,形成一座名副其实的纸上迷宫。有些书架看起来经常使用,书册排列整齐,索引清晰;更多的则堆满了积满灰尘的卷宗盒、线装书和未编目的资料,像是被遗忘的记忆坟场。

      这里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地毯上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宋渡今带着温绪言在迷宫般的书架间快速穿行,他似乎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左转,右拐,穿过一个堆满修复工具的工作间,又推开一扇标注着“设备间,闲人免入”的小门。

      门后是一个更狭小的空间,堆放着一些替换的灯具、清洁工具和备用的书架零件。角落里,有一扇看起来像是通风管道检修口的、低矮的铁栅门。宋渡今蹲下身,在铁栅门边缘摸索了一下,找到隐藏的卡扣,轻轻一拨,栅门向内打开,露出黑洞洞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管道口。一股带着铁锈和灰尘的气流从里面涌出。

      “从这里进去,爬大约十米,左手边有一个废弃的排气室,空间不大,但足够我们暂时隐藏,也有通风口通往地面,空气没问题。那里是监控死角,也没有常规巡查。”宋渡今示意温绪言,“你能行吗?”

      温绪言看着那黑黢黢的洞口,肋部的疼痛似乎在抗议。但他知道,这是他们目前能想到的最隐蔽的藏身之处。“能。”他咬牙点头。

      “我先过去,清理一下。你跟着,慢一点,注意别碰到头。”宋渡今说完,毫不犹豫地俯身钻了进去,动作敏捷,很快就被黑暗吞没。

      温绪言等了几秒钟,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东西被挪动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压低的口哨——是安全的信号。他深吸一口气,忍痛弯下腰,几乎是趴着钻进了管道。管道内壁冰冷粗糙,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他只能靠手肘和膝盖一点点向前挪动,固定带摩擦着皮肤,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部的钝痛。黑暗和狭窄带来了本能的恐惧,他强迫自己想着前面有宋渡今,想着那个暂时的安全角落。

      十米的距离,在疼痛和黑暗中仿佛被无限拉长。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是宋渡今用那个便携LED小灯照亮了出口。温绪言奋力爬了过去,被宋渡今拉了出来。

      这是一个大约五六平米、不规则形状的小房间,显然早已废弃。墙壁是粗糙的水泥,有几根粗大的通风管道穿过。角落里散落着一些废弃的建材和工具。房间一角,有一个用硬纸板和旧毯子临时铺成的简陋“地铺”,旁边甚至还放着两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和几包压缩饼干。最让人惊讶的是,房间顶部有一个用网格板封住的通风口,此刻正透下来几缕外面天井折射进来的、微弱的天光。

      “这里……”温绪言喘息着,打量着这个显然早有准备的空间。

      “赵老早年参与图书馆安全评估时发现的废弃空间,后来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加固和准备,作为极端情况下的临时联络点或避难点之一。知道的人极少。”宋渡今已经快速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水和食物是定期更换的,可以应急。我们暂时安全了。”

      安全。这个词此刻听起来如此奢侈,又如此沉重。

      温绪言几乎瘫坐在那个简陋的地铺上,背靠着冰冷的水泥墙,疲惫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肋部的疼痛在放松后变得更加清晰,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宋渡今立刻走过来,蹲在他面前。“需要调整固定带吗?”

      温绪言点点头,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宋渡今熟练地帮他解开固定带搭扣,小心翼翼地调整位置和松紧,让压力分布更均匀,避开最痛的几个点。他的手指精准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感,但动作间的轻微停顿和异常专注的眼神,透露出这专业之下并非全然的冷静。

      重新固定好之后,疼痛缓解了一些。宋渡今又递过来一瓶水。“慢慢喝。”

      温绪言小口喝着水,冰凉的水流滋润了干渴的喉咙,也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许。他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宋渡今。在地下室昏弱的光线下,宋渡今的脸上也带着明显的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下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胡茬。他摘掉了那副平光眼镜,随手放在一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深不见底,但里面清晰的红色血丝,暴露了他同样一夜未眠的煎熬。

      “你怎么样?”温绪言问。

      “我没事。”宋渡今回答得很简短,但温绪言听出了一丝极力掩饰的紧绷。他走到那个通风口下方,仰头听着什么。老船长还没有跟进来。

      “老船长……”

      “它会找到路的。这些通风管道系统它很熟悉。”宋渡今似乎对老狗的能力毫不怀疑,“它会守在外面某个更隐蔽的节点,作为我们的第一道预警。”

      说完,他也在温绪言旁边坐下,背靠着墙,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一直强撑着的精力也已接近极限。两人并排坐在这个地下废墟的角落里,听着彼此并不平稳的呼吸,以及通风管道里遥远而恒定的气流嘶嘶声。

      压抑了一夜的恐惧、紧张、疲惫,在这个相对安全的隐蔽所里,似乎找到了一个泄洪的缝隙。温绪言感到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寒冷,而是神经长时间过度紧绷后的生理性反应。他握紧了手中的水瓶,塑料瓶身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我……”他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害怕是正常的。”宋渡今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低沉,“承认它,接受它,然后把它放在一边。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休息,恢复体力,然后思考下一步。”

      他的语气依然是那种分析性的平静,但温绪言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以往的、近乎劝慰的意味。这不是宋渡今惯常的风格,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下一步……我们还能联系上王振海吗?”温绪言问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宋渡今拿出那台干净的应急手机,再次尝试连接预装的加密软件。屏幕上依旧显示“无网络连接”。“这里的墙体太厚,还有金属管道屏蔽,信号进不来。我们需要到地面有公共Wi-Fi覆盖,或者特定信号中继点的位置,才有可能尝试。但那样会增加暴露风险。”他收起手机,“暂时,我们只能等待。等待王振海那边情况稳定,重新开放通道;或者等待对方因为找不到我们而放松搜索,给我们创造联系外界的窗口。”

      等待。又是等待。但这一次的等待,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早有准备的隐蔽所里,而不是在街头巷尾的阴影中仓惶流窜。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早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温绪言看着这个被精心准备过的空间,忍不住问。

      宋渡今沉默了片刻。“从我决定接过赵老一部分工作开始,我就知道,平静的生活随时可能被打破。父亲的事,赵老的经历,都说明了这一点。准备这些,不是期待它发生,而是为了在它发生时,能有选择,能活下去。”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只是我没想到……会把你牵扯得这么深。”

      这句话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清晰可辨的、属于“宋渡今”个人的情绪——不是分析,不是策略,而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责任感和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完全厘清的情感的低语。

      温绪言转头看他。在昏弱的光线下,宋渡今的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但微微低垂的眼睫,和紧抿的、失去了一些血色的嘴唇,让他看起来不再是那个无懈可击的观察者和保护者,而只是一个同样背负着沉重过往、在危机中竭力支撑的普通人。

      “我说过,这不是你的错。”温绪言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从便利店开始,每一步,也是我自己的选择。留下来,写那个故事,改那个笔名……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别说什么‘牵扯’。”

      宋渡今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粗糙的水泥墙上,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外面那个危机四伏的世界。许久,他才缓缓地说:“温绪言,你知道为什么在便利店,我走向的是你吗?”

      温绪言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宋渡今似乎从未正面回答过。

      “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那种……即使站在玻璃回廊里,也依然在试图寻找门的人。”宋渡今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大多数人,要么安于回廊内的孤独,要么彻底放弃寻找。你不是。你被困住了,但你的眼睛还在寻找缝隙。我当时想,也许……两个寻找门的人,比一个人更容易找到出路。”

      他转过头,目光终于与温绪言相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中,像是沉淀了无数时光的古老树脂,封存着复杂难辨的光。“我没想到,找到的不是回廊的门,而是……直接拆掉了回廊的一面墙,掉进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更加危险也更加真实的维度。”

      这个比喻让温绪言心中震动。他想起自己那本《玻璃回廊》,想起三年来的停滞和挣扎。宋渡今说得对,他从未放弃寻找连接,只是恐惧于连接的代价。而现在,代价以最猛烈的方式降临了——不是人际关系的脆弱,而是真实的、物理意义上的危险和逃亡。

      “那么,”温绪言轻声问,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现在你后悔拆掉那面墙了吗?”

      宋渡今看着他,眼神深邃。时间仿佛再次被拉长。通风管道里的气流声,成了这漫长沉默里唯一的背景音。

      “不。”最终,宋渡今给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单音节。没有解释,没有修饰,只是一个简单、直接、有力的否定。

      然后,他伸出手,不是像之前那样短暂的触碰,而是手掌向上,摊开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一个等待的、邀请的姿势。

      温绪言看着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虎口有茧,掌心有细微的纹路。这是一只观察世界、记录细节、也在必要时采取行动的手。此刻,它静静地摊开着,在昏弱的光线下,像某种无声的誓言,或者一个急需确认的锚点。

      他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掌心相贴的瞬间,温绪言感到宋渡今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随即稳稳地握住。力道不大,但足够坚实,带着真实的温度和微微的汗意。这不是情侣间缠绵的相握,而是两个在深渊边缘并肩而立的人,确认彼此存在、彼此支撑的最原始方式。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手紧紧相握,在这座庞大图书馆地下最不起眼的废弃角落里,在危机四伏的黎明时分。头顶通风口透下的天光又明亮了一些,灰尘在那束微弱的光柱里缓缓飘浮。

      危险并未远离,前路依然迷雾重重,王振海音讯全无,追踪者可能就在不远处。但至少此刻,在这短暂的、偷来的安全间隙里,他们握着彼此的手,分享着同一片沉重的寂静,和掌心传来的、不容置疑的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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