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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大殿内，阿辰挺直了背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天君震怒的声音如雷霆般在殿内回荡，震得他耳膜生疼。
“你现在长本事了？竟敢私自下凡，勾结魔族，你眼里可还有天规？”天君的手指几乎戳到阿辰鼻尖。
阿辰咬紧牙关，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他不能认错，硬是扬起脸，做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殿门被猛地推开。
御衡仙君步履匆忙地闯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地面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刺耳。
“禀天君，臣有急事禀报。”
天君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何事？”
阿辰悄悄抬眼，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三日前天狼吞月，臣循迹下界，发现噬魂禁术重现人间，此人已被臣缉拿，现关押在府上。”御衡仙君的声音越说越沉。
“噬魂术？”天君猛地抬起头，“此禁术竟还未失传？”
阿辰的心头一颤，噬魂术！梨儿有时会使一些奇特的法术，但他从未想过...这么快，就被发现。
“何人胆敢修炼禁术？！”阿辰猛地站起来。
天君投来一个恶狠狠的眼神，那目光如有实质般压得阿辰膝盖一软，又重重跪了回去。
“瘴气林深处，有一女子...”御衡仙君故意顿了顿，“以生魂饲魔。”
瘴气林！阿辰的身体猛地一颤...
“修炼禁术者，其罪当诛，把她带来。”天君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御衡仙君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此女邪术已成气候，若押解途中生变...臣请命君毅将军率玄甲卫，就地格杀。”
杀？阿辰仿佛看到梨儿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传我口令，君毅前去收仸，杀无赦。”天君挥袖下旨。
阿辰再也忍不住了。
“父君！”他重重叩首，“天规第三百零七条，重罪者当经三司会审！儿臣愿以太子印为押，亲审此案！”
天君的目光如刀般刺来，“你？”天君冷笑一声，“一个刚犯了天规的人，有何资格审问要犯？”
“正因为孩儿犯了错，才更该将功补过。况且，若此女当真修炼噬魂术，孩儿身为天族太子，理应亲手诛之。”
他说出这番话时，胃里翻涌着恶心，诛杀梨儿？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就让他心如刀绞。
天君眯起眼睛，长久地审视着阿辰，“你的事还没完！”他怒喝一声，目光如刀锋般转向影瑶。
影瑶浑身一颤，膝盖跪得发麻，却不敢挪动半分。
“你竟敢替你兄长顶罪，你可知...”
天君的“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可目光一瞥，却见影瑶悄悄揉着膝盖，显然跪得极痛。
他心头一酸，硬生生将那个字咽了回去，转而厉声喝道：“你可知错？！”
影瑶肩膀一缩：“瑶儿知错...此事皆是瑶儿一人所为，与哥哥无关。”
阿辰余光扫过御衡仙君，他心中暗急，此时向海云澜求援已来不及，只能...
他掌心悄然掐诀，一道无形的仙力波动传出门外。
清尧，速请母后！
殿外，清尧脸色骤变，转身便朝天后宫疾奔而去。
必须再拖一会儿！阿辰当即俯首，声音恳切：“父君息怒！此事皆因儿臣而起，瑶儿年幼，受儿臣胁迫才出此下策，若要责罚，儿臣愿一力承担！”
天君冷笑一声：“你们兄妹倒是情深义重，可本君还没糊涂到被你们蒙骗！”
阿辰额角渗出冷汗，心跳如擂鼓。
御衡仙君站在一旁紧握着剑柄，显然已等不及了，他朝影瑶递去一个眼神，影瑶却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不能再拖了！御衡仙君上前一步，声音冷肃：“天君！噬魂术重现三界，非止一人。”
天君目光一凛：“还有谁？为何不一同缉拿？”
御衡神色凝重：“此人修为深不可测，臣...不敢轻举妄动。”
是谁？阿辰心头一紧，呼吸几乎停滞。
天君眉头紧锁：“莫非是天界中人？”
御衡仙君缓缓吐出那个名字：“北冥神君之妻，苏、青、梨。”
梨儿？！阿辰瞳孔骤缩，但随即反应过来，御衡仙君抓来的不是她！
他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低声喃喃：“原来不是她...”
可下一秒，天君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苏青梨？那个凡间女子？上次见她，确实身负异术，可噬魂术修炼者必遭反噬，容貌尽毁，她...却完好无损？”
阿辰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长廊上，天后步履急促，清尧紧随其后，喘息声越来越重，却不敢放慢半步。
“娘娘，御衡仙君的府邸就在前方，您...”
天后却猛然驻足，直直刺向不远处那片幽深的林子。
“果然...”她嗓音微颤，“她还在这里。”
清尧一怔：“娘娘？”
天后没有回答，转身便朝林间深处疾步而去，清尧心头一紧，慌忙跟上。
林子深处，雾气缭绕。
一道纤细的身影被粗粝的绳索紧紧束缚，半跪在地上，衣衫破碎，血迹斑驳。
天后胸口如被重锤击中，疼得几乎窒息，她快步上前，指尖仙力流转，绳索应声而断。
小殊浑身脱力，软软倒进天后怀中。
“瑶...瑶儿。”天后刚开口，眼泪便滚落下来，砸在小殊苍白的脸颊上。
清尧惊愕：“瑶儿？娘娘，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殊艰难地抬起眼皮，视线模糊中，只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陌生，却又莫名熟悉。
“你是...谁？”她气若游丝。
天后指尖轻点她眉心，一缕温和的仙力渡入，小殊这才喘过气来，她怔怔望着眼前人，心头莫名酸涩，却不知为何。
天后深吸一口气，嗓音沙哑：“瑶儿，母后与你分开时，曾在你腕上戴了一枚青玉镯...那信物，你可还记得？”
小殊愣住，忽然低低笑了。
“原来...”她眼中泛起泪光，“原来，梨儿是仙家之人...也好，也好...”
天后浑身一僵：“梨儿？”
“那镯子，本是梨儿的。”小殊轻声道，“只是阴差阳错...戴到了我手上。”
“梨儿。”这个名字，如一道惊雷劈下，天后脸色瞬间惨白。
原来...她早就见过自己的女儿。
原来那日相见时，心头莫名的悸动并非错觉，可她竟没能认出来...
“我本该...更确定一些的...”她嗓音破碎，“怎会...怎会到今日这般...”
命运，何其残忍。
树林的结界已断，御衡仙君在殿上坐立难安，他上前一把扣住影瑶的手腕，“瑶儿，结界已破，现在！立刻指认苏青梨的罪行！今日一定要将两人一并诛之。”
影瑶浑身一颤，眼前闪过苏青梨那张总是带着浅笑的脸，那笑容明明温柔似水，却总让她想起自己永远比不上的天赋，永远得不到的...阿辰哥哥的目光。
恨意如毒蛇啃噬心脏，可当她想起那日苏青梨挡下鬼魂时痛苦的表情，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我...”她嘴唇发抖，指认苏青梨，她必死无疑；可不指认，这九重天公主的身份，就会失去...
“天君！”御衡突然甩开她，“苏青梨吞噬五百冤魂时，臣亲眼看见她眼中赤光，就像当年堕魔的弦月仙子！”
殿内瞬间死寂，天君缓缓站起，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弦月仙子四字，是天界最痛的伤疤。
“影瑶？你来说。”天君的声音冷得渗人。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阿辰骤然惨白的脸，他向来温润的眼里此刻满是惊恐，他在摇头，微不可察地...在求她。
这个认知让影瑶心脏狠狠抽痛，凭什么？凭什么到这种时候他还在护着苏青梨！
“是...”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苏青梨她...确实...”话到嘴边突然变成一声呜咽。
该死，她明明恨透了苏青梨，可为什么想起那人，指认的话就卡在喉咙里？
“传苏青梨！”天君暴怒吼道，“北冥神君同审！”
“父君不可！”阿辰冲上前，“梨儿生性善良，未曾伤过任何人...”
“闭嘴！”天君一掌将儿子掀退三步，“带太子回宫！没令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影瑶看着阿辰被拖走时赤红的眼眶，突然感到一阵快意，可当想到北冥神君的身影时，她又被巨大的恐惧攫住，那个连魂魄都能撕开查看的魔鬼，万一发现真相...
幽冥谷的阴风卷着枯叶盘旋，谷口前，海云澜忽然按住苏青梨的手腕。
“梨儿。”他目光扫过天边那团翻涌而来的云雾，云层里隐约闪现的天兵铠甲，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他声音压低了几分：“可还记得北冥那株血珊瑚？”
苏青梨怔住，“妖皇梦寐以求的东西，自然记得。”
海云澜突然俯身，假意替她拢了拢披风，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耳垂时，她听见一句几不可闻的传音：“别回头，天界来拿人了。”
再抬头时，他脸上又是那平静的笑：“小殊被抽走噬魂力，浑身肌肤都在加速溃烂。”
这话像刀子捅进苏青梨心口，她刚要问清楚，南乔却突然开口，“血珊瑚能生肌止痛，阿影，带你青梨姐姐回北冥取血珊瑚，速去速回。”
玄影一把攥住苏青梨的手，冲着她挤眼睛：“我新悟的腾云诀，比上次还快三倍呢！”
苏青梨被拽着后退两步，话还未开口就被玄影拉上云头，一道金光裹着二人冲天而起。
狂风呼啸中，她最后看见的是海云澜震袖转身，他向来平和情的眉眼陡然凌厉如剑，一道法力轰然落下，将追兵尽数拦在幽冥谷外。
“北冥神君好大的阵仗。”为首的天将缓缓开口，“天君不过想请尊夫人问几句话。”
海云澜低笑一声：“本君的夫人，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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