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饲养一只疯批信徒

　　夜晚不知何时吹起了风，带着絮的窗帘被吹开，露出了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教室中相拥在一起的人。

　　“嗬嗬——嗬嗬嗬嗬——”

　　喉咙中断断续续的低吼惊醒江离，他松开怀中的人侧头望去，一只活尸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他们，在窗外虎视眈眈！

　　“什么时候来的……”月回皱着眉，不详的预感充斥着心头，她的五感怎么会迟钝到这种地步，连身边多了活尸都没有发现。

　　“这里不能呆了，我们走。”江离牵着月回快速推开教室门，往教学楼的另一侧走去。

　　德林高中的教学楼之间是通过连廊连接在一起的，为了追求学习氛围，连廊旁种了许多丛幽静的竹子，风声吹过荡起一片的簌簌声，就像有无数鬼影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少年和少女在连廊中匆匆而过。

　　“江离，我们去哪里？”月回望向牵着她大步走在前面的少年，心中忽然有些微妙的感觉。
　　很少会有人走在她前面，那一般代表着承担风险，保护后面的人。

　　江离确实是从之前带着无所谓的旁观心态，转换成了现在的主导心态。

　　像有人为死去多时早已僵硬的肉注入了一剂活力剂，所有细胞和组织都重新复苏了，在漫长而无趣的生活中，他久违地感到了雀跃。从来没有过现在这种——积极地想要去做什么的心情，新奇的同时令人热血沸腾。

　　连这成群结队的活尸和恢诡谲怪的夜晚，都像是为了增加故事跌宕起伏的趣味性，上天给他安排的情趣一样。

　　他牵紧了身后少女的手，眨了眨眼道：“去一个它们都不敢靠近的地方。”
　　月回回以疑惑的眼神，却只得到了江离意味深长的一个笑。

　　后面逐渐传来了动静，活尸群像鬣狗一般嗅到了他们的味道，跟了上来！

　　江离拉着月回跑了起来，两人又穿过一栋教学楼，拐过拐角处的圆柱，借着承重墙的遮掩上了楼。教学楼的墙面从蓝白色变成了庄严的灰白色，不知绕过了几个房间，才终于到了一道铁门前。

　　刚刚的长距离疾跑让月回的身体愈加不适，腹部本来感知不太明显的伤口现在卷土重来，她悄无声息地捂着腹部，望向墙上的门牌，念叨出声：“校长室？”
　　这里的确是一个学生和老师都不会靠近的地方。

　　“我们先进去。”
　　江离推开陈旧的铁门，等月回进去之后快速闪身进了房间，将门关上。

　　德林高中在白天是一所建设先进，设备齐全，资源雄厚的高中，但到了夜晚，不仅是外表变得陈旧而腐朽，连这些构筑物都像是几十年前的产物一样。就像这道校长室的门，不再是电子锁，而是简易的推拉锁。

　　江离过去快速将窗帘拉上，掩盖住窗户，夜里本就昏暗的校长室变得更加不易视物。两人靠在门后面，屏息等待。

　　不多时，十几道佝偻蹒跚的黑影出现在外面，黑色的影子打在窗帘上，像正在播放恐怖电影的幕布一样。

　　它们的影子由远及近，在窗帘上缓缓变大，张牙舞爪的四肢做出诡异的动作，靠近的身型被光影拉得极大，近乎是正常人两倍的身形，活似恐怖的巨人正俯身听闻里面是否有它们的猎物。

　　仅仅隔着一道墙，月回几乎能听到外面尸体们活动时咯咯作响的骨骼声，喉咙黏腻碰撞的嗬嗬声。

　　它们为什么不走？
　　是发现了什么吗？

　　月回谨慎而小心地思考着若是这群活尸冲进来，他们的胜算有多大，要怎么做。

　　在她思考这些的时候，空气突然变得极其寂静，连窗外的活尸动静都没有了。她的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却碰到了江离的手掌，他察觉到什么，轻而紧地将她的手拢在手心，侧头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

　　月回的瞳孔忽然放大又收缩，在江离的身后，一跟长长的脖子伸了进来，披散着长发的头颅先是朝另一边望了望，然后转过来，盯住了她。

　　撕裂的、鲜红的嘴唇掀起大大的弧度，露出里面黢黑整齐却硕大的牙齿，在看到她的一刹那，两排牙齿悚然抖动起来，上下剧烈碰撞着，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月回的心猛然提起，被发现了！

　　要怎么办？！
　　带着江离立刻跑？
　　但是现在直接开门直接冲出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外面到处都是活尸，而校长室里根本没有第二道门，哪怕是窗户都有严密的防盗横栏围死了！

　　但奇怪的是，那个头颅竟然迟迟没有动静，它维持着盯死月回的动作待在了原地。

　　江离似是发现了，眼珠子朝右看去，凝住半晌，又回落看着月回，对她无声开口——不、要、说、话。

　　月回这才注意到，那张巨口上面的双眼被缝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针线像蜈蚣一样爬在它的脸上，这个怪物是瞎的！

　　不知是过了一分钟还是十分钟，那道脖子缓缓缩短，带着头颅平移着出了校长室。随着它的离开，校长室外面的活尸群也开始缓缓远去，硕大的影子变淡，最后消失在了窗帘上。

　　月回轻轻吐了一口气，用眼神示意江离——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江离举起被月回牵着的手，或许是刚刚沉默得有些久，声音变得哑了些，“月回同学，你抓得很紧，刚刚很害怕吗？”

　　“抱歉。我只是有些紧张。”月回连忙松开手，她当然紧张，现在神力尽失，身体的感知还在流逝，手无缚鸡之力的江离还在这里，刚刚简直就像是陷入绝境了。

　　但江离并没有松开，还是抓着她的手，拉着她让她坐到校长的沙发椅上，缓声道：“校长室是安全的，刚刚那只是个小插曲。”
　　月回：“你来之前就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

　　“嗯。”江离靠坐在实木办公桌上，和月回错了个身位面对面地道：“我不知道现实里的学校有没有，但在这里校长室流传着一个怪谈。据说上一任校长的夫人很是多疑，总是怀疑校长在校长室与不知名的女老师偷情，所以总是在他办公的时候偷偷从窗外伸头进来看他。”

　　“后来校长实在受不了，亲手将他夫人的双眼缝了起来，然后以残忍的方式杀死在了这里。自那以后，就有学生和老师说，经常会在半夜看到一个长脖子的女人出现在这里，一间教室一间房间地进去看。”

　　月回：“所以校长偷情了吗？”

　　“真聪明。”江离夸了她一句，随后露出个冷淡而讽刺的笑：“当然是偷了。所以她一直在找的都是校长，其他人见到她只要不做出什么过激行为，是不会引起她的注意的。”
　　“当然，这是我猜的。”他又对月回微笑道。

　　真大胆，仅凭这一个怪谈就能够将性命当做堵住押在这里，月回对这里的江离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从前的他在她看来一直是处于弱势的存在。

　　江离作为这里的学生，显然比她要了解学校，她询问道：“我们要在这里待到天亮吗？”

　　“不出意外的话，是的。”江离捏了捏她的手指道：“你的手很冰，是因为你是神吗？”

　　江离的动作十分自然，甚至带着突破二人关系边界的亲昵，但一时之间月回也没找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的视线落在自己已经一半透明的手，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她发现江离似乎看不见她身上的变化，有些事情和他的关系并不大，没有必要告诉他。

　　“你的伤怎么样了？”江离又问。
　　月回掀起衣服，给他看缠了一圈绷带的腰，“没有事，神的自愈能力很强。”

　　绷带洁白干燥，伤口不流血的话说明问题不大，江离扫过她苍白的唇和脸，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刚刚经过一段时间的奔逃，时间已经来到了四点，还有两个小时天就会亮了。江离让月回先在沙发上睡一下，他守着夜。
　　月回没有逞强，在沙发上躺了下来，缓缓合上了眼。

　　脑中并不安宁，她其实一点也睡不着，只是身体需要休息。江离是没有灵力的凡人，而她现在又失去了神力，今夜已经如此，明晚肯定会更加凶险。

　　他们太被动了，必须要找到方法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行，否则意外随时可能发生。

　　而眼前剩下的唯一有可能的路，似乎就是找江离拿血取回神力，先前在教室她已经向他交了底，看后来他的态度应该是已经相信了她，那么他会给吗？

　　她不太确定。
　　睁开眼注视着坐在桌前的江离的背影。
　　哪怕江离笃定校长室是安全的，但仍旧不能将那一丝意外的可能性置之度外，所以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都会警戒着窗外的情况。

　　要怎么取血呢？
　　脑中忽然闪过几帧画面，男人和女人抱在一起激烈地亲吻，带着极致的爱与恨令他们势要将对方吞吃进腹，像猛兽厮杀又像情人纠缠地，将对方的最柔软处的血咽入口中。

　　月回重新闭上眼。

　　真是疯了。
　　她在想什么？和信徒亲吻来取血吗？

　　那是绝对禁止的行为，心中有声音告诉她。
　　神明和信徒之间的界线绝不可逾越半分。

　　可是她很清楚，就算她用了这种方式，她和江离也什么都没有，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心中叹了口气，她的意识坠入混沌，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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