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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歌(十七)
随栖眠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因此整个人还维持着旋身坐于窗沿边的姿势,一动不动,四肢连同表情都十分僵硬。
当她听到这番话的第一反应时,心里分外诧异,她以为他解决完这些人,便会转身离去。
可随栖眠怎么也没料到,他竟然会留在原地等自己,但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想必他早就从楚珺璟的嘴里或是反应中猜测出自己的身份,加之有一路相伴的情分,于情于理,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纪玉漾在下面见随栖眠迟迟没有动作,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从前,那时他们二人都正年少,记得有一日,王府后院那棵梨花树开的正好,极为繁盛,梨花簌簌而落,美不胜收。而当时他刚从皇宫回来,一回王府,就听管家说应舒来了,人正在后院。
他们二人的确如京城人口中所说,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情谊非常,他对应舒的心思除了她自己之外,旁人皆看的真切。赶到后院时,他就听见一阵低低的抽泣声,走到树下,闻声望去,就见梨花从映中,一团粉粉嫩嫩的身影正打着抖,小脸低垂,泪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好不可怜。
那时的他也才过束发之年,身形却比同年岁的少年们要拔的更快更高,站在人群中,十分的惹眼突出。小姑娘似乎没注意到树下已经站了个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也不知是不是哭的时间长了,都打起了哭嗝。
少年的纪玉漾负手而立,站在树下也不出声,听到她打着哭嗝,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姑娘楞楞的抬起头,就见到团团雪白小花下的白衣少年。
“应舒,为何要独自一个人跑到树上哭鼻子?”语气带着笑意,少年的音色温润极了,宛如潺潺流泉,干净清泠。
“这、这上面好高,应舒不、不知道该如何下来了...”
纪玉漾还记得当时的自己,眉眼皆是散不尽的笑意,展开双臂,望着坐在树梢上的小姑娘,安抚道:“从这里跳下来,我接得住。”
同样的一句话,同样出现在他与应舒之间,却已经物是人非,而应舒也不再像年少时那般,畏惧高处,她已经脱胎换骨,长成了一位坚毅果敢冷静的女子,不再需要娇养呵护,也能凭借自身撑起家族门楣。
纪玉漾为她的成长感到欣慰,却又清楚的明白,促使她成长的痛苦,他又何尝不是出了一份力,他无视少女那双倔强的眼眸,忍着心口的绞痛,亲口说出了这世间最伤人的话语,从此花开花落,梨花树下那两道身影不复存在,与过往的情分通通消散于那个夜晚。
思绪回笼,纪玉漾心口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仰着头,示意她可以下来了。
随栖眠抿了抿唇,见他如此,她也不在犹豫,直接纵身跃下。很快,她就感受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的脸颊贴着男人的胸膛,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有近在咫尺的心跳声,砰砰砰,跳的有些快。
随栖眠方一抬眸,就又撞见他那双黑而沉的眸底,以她的视角望去,才发现隐藏在面具之下的那双眉眼,原来生的这般好看,长睫眨动在眼睑下投射出一道阴影,他的眼睛好像承载着说不出的情绪,夹杂着让人难以看懂的复杂。
毕竟他大可以直接走人不管自己,但他还是出手帮助,随栖眠心里自然是感激的,连带着心里那点异样感都消散不少。
忽的感受到身上一重,随栖眠抬眼,就与纪玉漾对上目光,他靠的很近,身上似乎带着一种冷冽的雪松气息,淡淡的,很好闻。
随栖眠有些不自然的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垂着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她道:“多谢。”
纪玉漾很快就退开,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就连随栖眠都挑不出什么差错,眼神掠过女子已经被完全遮掩住的肌肤,眸色深了深,“朋友之间,不必客气。”
随栖眠点点头,也没再多说。
男人如今正背对着她,将一旁地上刺客身上插着的长剑拔出,此时月光尽数倾泻而下,笼罩在他的周身,也照清楚了他耳后的那颗红痣,落在随栖眠的眼里,是那样的清晰、刺眼。
纪玉漾提着剑环顾了四周,眉头皱起,“此地不宜久留,这群黑衣人明显来者不善,明显是想要将这艘游船上的人都屠杀尽。况且方才我一路过来,杀了他们不少人,必定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楚珺璟就在前面,我们先去与他汇合。”
他时刻注意着四周的情况,话毕,也没听见随栖眠的应答,但耳边却忽然多出一阵踩踏声,他不再犹豫,快速牵住了随栖眠的手,带着她就往计划好的方向而去。
随栖眠被他牵着,整个人楞楞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心里思绪纷飞,她望着前方人的背影,几欲开口,却张了又合,往复下去,最终是没了勇气。目光落在他们二人牵着的手处,随栖眠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将手抽出来,却发现刚一有这个动作时,那只大手便会更加紧的将自己的手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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