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同人]洁癖——终身误续篇

作者:po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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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怀璧


      拳头挥出便再也收不回愤怒,铁甲在一瞬间粉碎。每一次疯狂都为确认自己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意义,可是这一次,他为一个私人理由向自己的老师挥出了拳头——那是被对方算计好的愤怒,他又一次无法控制,这一拳把他打回了十年前的自己。
      拳头在接触到那花岗岩般坚硬脸颊的一瞬微微卸了力气,何云麾的手却已经快如闪电地抓住了他的肩膀!虞啸卿似乎听见自己骨头发出的一声清晰脆响,那下滑的手掌已经快无伦比地扣住他的手腕把他甩了出去!
      脊背重重撞上书架,书籍卷宗哗哗掉落,何云麾欺近身,虞啸卿抬手格开带着拳风的一掌,另一只手拔出了佩枪,短兵相接的战斗几个回合间已结束——
      何云麾扼住虞啸卿的咽喉将他撞抵在书架上,虞啸卿手中的枪口抵在何云麾的胸口。
      楚柏在被惊动的警卫们扑到门边之前“啪嗒”关上了房门。
      骤然昏暗下来的光线中,何云麾盯着虞啸卿着了火的冰镇瞳孔,那奇异的光激起身上某种兴奋,他俯近脸,沉沉笑道,“小虞,你的近身格斗还是没长进啊,连一个六十岁的老头都赢不了!——当年你因为憎恶我的私生活而不再来上我的格斗课,这幼稚劲可真是贻害你一生!”
      虞啸卿咬紧唇,手中的枪发出了咔哒轻响。
      “你又一次对我举枪,小虞。可就算是空枪膛,你也扣不下扳机……”何云麾的手指加了两分力,深不见底的眸子泛起一丝怜悯,“我知道你有多恨我,可你也知道我有多宠你!”
      门外的士兵开始拍门,带着几分惊慌几分无措的杂乱声音,“师座——师座!”楚柏靠在门上冷冷看着冰峰般对峙的两人。
      虞啸卿垂手放下了枪口,不是因为他终于记起自己的佩枪里没有子弹,而是他知道如何云麾所言,他扣不下扳机——眼前压制着全身的耀眼邪恶,曾是他的旧梦。
      何云麾手指抚挲过他的下巴,在他脸上拍了一下,嘴角泛起森冷笑容,“我饶过你无数次,可我不是你的父亲,我下得了狠手——对你,和你的神棍!”
      虞啸卿趋于平静的眼波翻起波澜,枪柄挥在何云麾的下巴上,挣开了他的手掌!而这时门也被几个警卫兵大力撞开,楚柏正待扭头呵斥,却迎上了唐基抹着汗水的和蔼胖脸,“哎呀师座——加急军报,前线加急——”
      唐基难得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扬着几张纸,然后才惊觉般看到何楚二人,连忙招呼,“噢噢,何部长,楚队长,不好意思……”
      何云麾抚了抚下巴,理了理笔挺的军装,看着伫立在书架前的虞啸卿,沉沉笑道,“军务要紧,我们下次再聊吧,小虞。”楚柏给他披上披风,拿过门边的绿玉杖,递给了他。
      虞啸卿沉默收枪入套,走到桌边拿起他的“军务”,唐基却在含笑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门之后,上前几步关上了房门。虞啸卿的房门在白天是从来不关的,为了方便人报告,也因为他没有私事。今天却一连两次被人关上。
      虞啸卿对唐基的举动有些茫然,同时又瞧着手里的几张过期文件纸发呆。
      “别瞅那个了,没军情。”唐基走到他面前,于是很多事不宣而明,虞啸卿无言看了他一眼。
      “我可不希望事情闹到这地步!昆明老虞的日子已经如坐针毡,你再和这何老怪闹僵的话,海正冲龙文章打多少胜仗也救不了你!”唐基瞧着他,阴影中的脸仿佛被剥离了表情,显出一种陌生的冷酷,“叫你那美国老同学别再出昏招,以免弄巧成拙。”
      “唐叔如果只是要说这些……”虞啸卿在椅子上坐下,对唐基的例行一课产生例行厌烦。
      “我不止要说这些!”唐基厉声打断了他,盯着他的脸,顿了顿,“我不要老脸下三滥地去楼子里找姑娘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他少点力气来折腾你——你非得引火烧身才痛快?”
      “什么?!”虞啸卿蹙起眉,横了唐基一眼。
      “你在做什么?和老家伙干架?!你非要闹得人尽皆知?!——他的手段你清楚,别挑出真火……他要什么就给他,别搞这么大动劲儿!”唐基黑沉着脸,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虞啸卿打翻了面前的茶杯,像被冷茶烫了手指,猛抬起头,“什么意思?”
      “你很清楚,他不是想要你的命。”唐基看着那微仰起的凛凛寒波,冷冷吐出一口气,“慢藏诲盗,冶容诲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用最不喜欢的方式长大——你也得长大了。”
      虞啸卿凝滞的表情似乎也想对着那胖脸来上一拳,但他只是站起身,静默片刻,突然伸过手,眨眼间拔出了唐基腰间的佩枪,清脆利落的一串枪声过后,沿着门楣下方的门板上开出了一排整齐的枪眼,透进一排阳光!
      “唐叔,你从不使枪,枪膛里却压满子弹,因为你对你的后脊梁充满恐惧……我不想下半辈子像你这样生活,我也还没有堕落到以色事人。”他把枪插回唐基的腰间,门外警卫已被枪声惊动,他走过去拉开了门。

      山间隘口,背阴的缓斜坡空地。
      “爷,按你的吩咐,收了旗子,兵分五路。没有突发状况的话,明天黄昏前应该能对这几个点形成合围之势,一声令下便可一举扫平!会师之后集中兵力,顺势而下,便可突击被北线的鬼子溃兵临时占领作集结之用的旗城。那地儿不属于虞师防区,不过邻防友军已经同意出兵夹击,鬼子一个也跑不了!——大功告成,肃清鬼子遗毒!”孟烦了向守在通讯帐篷前的龙文章报告。
      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有效抵抗,单张立宪一个几十人的前锋队便已连拔鬼子数寨,龙文章决定撒网捉鱼,加快进程。
      “我说您这急匆匆的干嘛呢?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优势兵力优势火力,好久没打过这么顺气的仗了,您这急着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孟烦了瞅着龙文章明显没睡好的打蔫表情。帐篷里的通讯兵再度向龙文章摇头,确认没有师部命令传达。
      “不是,老子这几天老做噩梦,梦见有血光之灾,咱这顺风顺水,没准是师部那边有事儿,大意不得。”龙文章搔头叹气,突然直起眼睛愣愣瞪着孟烦了身后。孟烦了回头,便看见一直率队几十里外扎营,负责后勤补给的李冰骑着马出现在曲折山路口。
      “龙参谋,师座电报。”李冰下马,一脸古怪尴尬表情走向他。
      龙文章弹跳起来,狗肉般扑了过去。“专心谨慎,勿有旁骛。虞。”孟烦了的脑袋伸过去,看到电报上完全虞啸卿风格的命令,忍不住“嗞”了一声,似笑非笑。
      李冰显然也为奔走几十里传达这情书般的叮嘱而很不自在,“命令送达,属下回去了。”
      “哦,有劳。”龙文章挥挥手,盯着那张纸,面沉如水。
      “咳,您二位还真是心有灵犀,这边刚做一噩梦,那边的慰问就来了。”孟烦了看着李冰去远,酸不拉叽地啧啧嘴。
      “虞大少那边有事儿!”龙文章眉间隐忧。
      “啥?”孟烦了皱眉。
      “这八个字用得着李冰专送?老子的通讯器一直开着呢。”龙文章闷声哼道。
      “九字儿。”孟烦了抬杠成习惯。
      龙文章没空理他的茬儿,拽过他手臂,压低声音,“马上,秘密清查咱身边有没混进黑狗腿儿!另外,通告全团,严肃军规军纪,连那地里的苗也别踩着,立功的加倍赏,违纪的加倍罚!”

      虞啸卿也做了噩梦,梦见的是被乱枪扫死,被绞索吊死,甚至被五马分尸的龙文章,这让他第一次用公用通讯发了私人电报。
      那天之后,何云麾除了公务性见面没有再和他私下接触。他并不清楚时隔十年,虽然还维持着爽朗外壳,但内心明显阴郁的何云麾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他只知道是自己绝对不会给予的东西,不管是信任还是□□。
      二十岁时,出现在眼前的何云麾是能让他看到所有富国强兵梦想的耀眼存在。渊博知识,辉煌战绩,飒爽性格,干练风度——这个时代稀缺的品质集中于这一人身上!他仿佛初见火焰的飞虫,一心一意扑进了那片光亮。
      可是那个黄昏的一次意外,却让他看到了光亮背后的暗黑阴影。他穿过办公楼的长廊去交全班的地图作业——他们是野外演习后最先全员完成作业的班级——他的脚步带着雀跃,为了老师的一个赞赏眼神一个肯定笑容。
      但推开门后他看到的是他的老师在办公桌上与人交合。那是个年轻男人,也许是他老师的某个下属,也许是学校的某个学生,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也没有看清他们的动作姿态,留在脑海里的只有野兽般的喘息声和他的老师抬头对他的微笑,那甚至更像一种邀约。
      那之后很长时间,他生病般厌恶和何云麾的任何肢体接触,于是他不再去上何云麾的格斗课,整天泡在射击场上。他无权干涉自己老师的私生活,但是那次事件仿佛神像上裂开的一道丑陋疤痕,何云麾再也无法回到他心目中全情投入的理想形状。
      他顺利毕业,奔赴战场,但他把自己的心脏装上铁甲,把所有感情穿上军装。在张立宪那一群带着纯澈火热眼光凝视他的小兄弟来到身边之后,他把自己绷得更紧,不允许自己有一丝裂痕。他知道理想的力量,这个时代,热血孩子都被理想支撑着骄傲与希望。他摒弃所有私人空间,把自己撑成一尊偶像,只是为了让人间少一份失望。
      东四省沦陷,日寇铁蹄践踏着所有中国军人的尊严。所有的上司都向他保证会出兵收复东北,让他稍安勿躁。他无法让自己再沉陷于剿匪清党的“安内”泥沼,赴美深造的名额是何云麾帮他争取的,他又一次相信了何云麾的承诺,归国后成为何云麾的部下。
      接下来的时光自己却仿佛披挂着铁甲的戏子,被绑住手脚扔在上层宴会脂香鬓影的鬼魅舞台上。从健忘中榨取生活蜜汁的人们孜孜不倦议论着他的不解风情和不识好歹,他不接受政客们的拉媒,不接受女人们的示爱。他不是不知道权力的重要,但羞于从宴会上取得,他并非看不见女人的美,但女人对他意味着家庭,家庭是国家再无枪炮杀戮之后的最后归宿。
      他的恨与日俱增,他一次次向何云麾请辞,希望回作战部队当自己的营长。“沉住气,小虞,精锐新军很快成立,到时候你是东北战队先遣团团长的不二人选。”他的老师不容置疑地告诉他。可是直到一年后,他没有等来精锐新军,却发现了何云麾贪墨巨款倒卖军备的秘密黑洞。
      他用三个月收集证据,将自己神祗般强大的老师告上了法庭。
      “虞啸卿——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他记得自己的老师惊怒到血红的眼睛,和当年抬头向他微笑的灿烂瞳孔重叠。
      我知道,你不是最该死的官员,可是你是我的老师。
      “小虞,你在执着什么?”他记得自己的老师万念俱灰的悲伤眼睛。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怕伤了铁甲里的那颗心——疮痍世界,自己唯一还能坚守的东西。

      2010-05-13/17:42
      池塘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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