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45 章
虽是清晨,阳光却明媚无比。
今日煦安寺有得道大僧为香客诵经祈福,郑颂宜早早做了准备。
煦安寺距离将军府虽不算远,但也不算近,一来一回,再加上诵经祈福,算算也是需要一天时间。
没有什么行囊,马车亦是轻简从便。
陆淮习为她披上薄披风,虽有阳光,但清晨的空气中还有一丝凉意。
“起得这样早,今日又要爬山,会不会太辛苦?”
郑颂宜笑道,“太小瞧我了,我在张家村的时候,日日上山拾柴,又要去远处挑水,这点体力怎么会没有?”
“是我忘了,”陆淮习眉眼含笑,心中却总觉她从前过的苦了些。
他扶着郑颂宜上了马车,正欲紧随其后时,忽然一位宫装扮相的奴仆迎面而来。
“陆将军,庆妃娘娘有请,有要事相告,还请您速速与我回宫。”
陆淮习停了步子,站在马车侧,“不知庆妃娘娘,所谓何事?”
“这奴婢便不知了,请您即刻随我入宫。”
陆淮习眉头轻蹙,宫中娘娘传唤,没有不去的道理,只是今日是与郑颂宜约好的日子。
“将军,你去吧。”郑颂宜见状道。
陆淮习有些犹豫,“不如我们改日再去煦安寺?”
可是话说出口,他又觉得不妥,毕竟郑颂宜为了高僧诵经祈福特意选的今日。
他继续道。
“或者你先前往,我晚些从宫中直接出发,与你一同在煦安寺见,如何?”
郑颂宜对他一笑,“好,你去吧,我等你。”
陆淮习点点头,帮她把车帘放下后,随那宫人往皇宫中去。
庆妃娘娘的数年前为了静修,从原本离皇上更近的宫殿搬到了这处稍显偏僻的宫殿当中。
陆淮习一路随宫人走来,沿途的宫道愈发寂静。
他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升高了不少。
终于绕过重重红墙,来到了庆妃娘娘所居的宫殿,韦公公在殿前笑脸相迎。
“将军稍等片刻,娘娘梳洗完毕便来。”
“有劳了。”陆将军作揖道。
早听闻庆妃娘娘一心礼佛,如今这殿内已供奉了一尊菩萨像,其衣群袅袅升烟。
陆淮习目光下移,瞧见一炷高香正在燃着。
殿内的装饰非常的古朴,颜色也颇为简单古朴,只有那一尊菩萨像为亮眼的金色。
应当是金塑身。
陆淮习心下想着。
他转而看向窗外,阳光愈来愈烈,估摸着已过了近一个时辰。
陆淮习心中有一些焦急,不知庆妃娘娘何故今日找他。
前几天太子在祭祀典礼上出了差错,所幸皇上并没有怪罪。
反而是顺藤摸瓜地查了下去,处置了国师。
而国师背后的人并没有查出来。
加之庆妃娘娘前段时间为三皇子周祯求情,很难让人不联想到这一切都是周祯一党的手笔。
那么她此时为何非要召我入宫?
陆淮习瞥向那柱香,如今已快燃尽了。
他的脑海当中突然想到郑颂宜,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调虎离山计?!
陆淮习即刻转身向门外走去,对韦公公道,“韦公公,今日……”
“陆将军,请坐。”
陆淮习的背后,响起了庆妃娘娘声音。
他握了握拳,转身行礼问安,”见过庆妃娘娘。”
坐于上位的庆妃嘴角带着一抹淡笑,“都是自家人,陆将军不必多礼。”
陆淮习抬首才发现,殿内只此二人。
——
马车行驶到郊外,郑颂宜撩开车帘往后看。
空无一人。
她失落的放下车帘,其实她也明白,入宫一趟不可能那么快能出来。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是庆妃?
正垂眸苦思之时,马车却停了下来。
郑颂宜以为是陆淮习回来了,欣喜的掀开了车帘。
然而在看到马车前人的下一瞬,动作顿住了。
“怎么?”骑马的红衣女子莞尔一笑,“看到是我,夫人不高兴?”
眼前这个人,前世与自己同为后宫妃嫔。
吴乔丽,丽妃。
礼部吴侍郎之女。
郑颂宜看着她,淡然道:“吴小姐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什么夫人。”
“现在不是,也快是了,你们的婚事已在都城传开了,只是,”吴乔丽顿了顿,颇有深意道:“众人不知道的是,与陆将军订亲的浔南郑家义女,是你一介张家村村妇罢了。”
“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还有要事,不奉陪了。”
郑颂宜脸色不善,欲将车帘放下,车夫拉紧缰绳准备出发。
“何必这么着急呢?我可准备了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吴小姐的礼,想来十分贵重,岂是我一介村妇之流可以承受的?”
郑颂宜眼中寒光微露。
吴乔丽大笑,目露讥讽,“郑姑娘多虑了,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放心,这个礼配你倒是刚刚好。”
她话语中的贬低,嘲讽一览无遗。
郑颂宜心中不快,此人的嘴还如前世那般毒得很。
她一把将车帘放下,吩咐车夫即刻出发。
吴乔丽却半步不让,悠悠道,“你不好奇陆淮习在辛河之战失踪之事吗?”
“左不过是你们的手笔。”
马车内传来一声冷言。
“那你便错了,”吴乔丽勒马缓步来到马车车窗旁,隔着帘子低声朝内道,“他不会什么都没跟你说吧?”
失踪之事,陆淮习确实未同自己提及……
其中有什么曲折吗?
吴乔丽前世虽是个毒舌之人,在周祯偌大的后宫中并不起眼,前世自己与她的交集不算太多。
她为何要告诉自己?
她有什么目的?
郑颂宜眉头紧锁。
僵持片刻,郑颂宜掀开帘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相识一场,有些事情不想看你依旧被瞒着。”吴乔丽漫不经心道,“若是你感兴趣,我们借一步说话。”
郑颂宜放了帘子,起身要从马车下来。
“郑姑娘,此人似乎不怀好意。”车夫低声道。
此人并非车夫,而是陆淮习安排的护卫,临行前,陆淮习告诉的自己。
郑颂宜轻言道:“没事,我不会离得很远。”
她下了马车,吴乔丽下马,她眼眸中带着笑,一如前世那般媚。
二人离马车不算远,站在草地之中,对面便是都城平原,车夫立在马车旁,紧盯着二人。
吴乔丽挑眉笑道,“你这车夫,很是关心你啊。”
“废话少说。”
吴乔丽叹道,“娘娘还如前世那般,冷绝而……痴傻。”
郑颂宜偏头看她。
她眉眼有几分看戏的意味,“陆将军也重生了,你知道吗?”
郑颂宜看着她的眼睛,在分辨她这句话究竟是试探还是陈述?
“不是试探,娘娘,你的心思还是那么好猜。”
“……我当然知道。”郑颂宜看向远处天际。
吴乔丽眼神变得匪夷所思,她忽然大笑,“我真是没想到,你明明知道却还愿意待在他身边?!”
她继续道,眼神依旧令人不适。
“有些人第一世傻,重生之后仍然还是傻的可怜。”
郑颂宜满眼戒备,看着她不语。
吴乔丽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
“你在男人身上吃得亏,栽的跟头还不多吗?如今要换个男人再来一遍吗?”
她的三连问,击着郑颂宜的心。
她承认自己前世确实蠢,可吴乔丽凭什么这么说她现在的仍然蠢。
“你重生仍然与周祯为伍,就不蠢了吗?”
郑颂宜反问道。
吴乔丽收起了笑,“我只是利用他罢了。”
闻言,郑颂宜笑了,这个说法并不能让郑颂宜信服。
吴乔丽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道,“你猜他之前为什么不告诉你重生之事?”
“不会又是什么冠冕堂皇、心疼你的借口吧?”
吴乔丽带着不屑的笑,看向郑颂宜。
果然,郑颂宜闻言眉头一蹙。
吴乔丽便知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也只有你肯信了。”
她幽幽叹息,似乎是在可怜郑颂宜。
“他瞒着所有人他重生了,依旧待你如初,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前世杀了他部下,烧了他将军府,逼死他母亲。”
吴乔丽的眼睛逼视着她,“他此生怎么可能会原谅你!你换位想想,你能原谅周祯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极强的进攻性,将郑颂宜逼的无路可逃。
是啊……她自己都无法原谅周祯,怎么能奢求陆淮习原谅自己呢?
“你知不知道,陆淮习在辛河之战中从没有失踪过!”吴乔丽直勾勾的盯着她。
什么?
郑颂宜再次震惊,怎么可能?!
“他不过是将计就计伪装成失踪的样子,来诱骗他人。”吴乔丽凑进一步,把郑颂宜眼底的哀痛和震惊看得一清二楚。
“而你,也是他算计的其中一环。”
吴乔丽满意的看着郑颂宜眼底蔓延的伤痛,扬起了嘴角。
“他之所以瞒着众人重生之事,一来为了方便行事,二来利用你麻痹众人,等他事成后,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
“娘娘,您只怕是又要重蹈覆辙了。”
吴乔丽眯着眼睛,意味深长道。
郑颂宜在袖中攥拳,强行镇定下来,目光带着倔强。
“你又有何目的?现在的一切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怎可信你?”
“噢?你不信的话不妨问问他的副将,亦或是他其他的将士,便知真假。”
吴乔丽谑笑着,丝毫不露怯。
“对了,我再送你个消息,”吴乔丽笑了笑,继续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在辛河之战时救了一名女子,如今养在陆老将军府里?”
!?
郑颂宜看着她,全然不信的模样。
吴乔丽挑眉,看戏的目光里带着一丝虚无缥缈的怜悯。
郑颂宜心神一创。
此事前世从未发生,即便是有,也不可能是吴乔丽暗示的那样。
郑颂宜看着她,摇头道,“不可能!”
“以他的为人,救死扶伤为常事。”郑颂宜一字一句道。
“噢?你自己信吗?”吴乔丽讥笑着。
“我信。”
即使口中坚持说着这样的话,她的心却有一丝动摇。
他真的做了这些吗?
在吴乔丽眼里,郑颂宜此刻就像一个无药可救的痴情人。
“常言道,叫不醒装睡的人,娘娘您别被自己骗到就好。”
吴乔丽慵懒道,升起的日光变得刺眼,她抬手挡了挡。
转瞬,她看向郑颂宜,语气极具戏谑。
“你觉得自己这一世的结局会怎么样呢?”吴乔丽顿了顿,眼眸变得锐利,“会不会死在另一个男人手里?”
——
郑颂宜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的马车,到了煦安寺,她随众人聆听僧人诵经祷告,接受洗礼与祝福,却有些心不在焉。
吴乔丽那句“会不会死在另一个男人手里?”
它回响在郑颂宜的心底,却无人回应。
她忽然想起那个曾做过的噩梦,她依旧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而陆淮习拿着剑得意的站在上位。
咚——
寺庙沉重的大钟声唤回了郑颂宜的意识。
她才恍然发觉,方才一同祈福的人已走了大半。
郑颂宜整理了心绪,无论如何,一会回府问问陆淮习。
她深呼吸后摒弃杂念,她便准备按原路返回到寺门。
行至拐角时,一道木鱼声从旁边传来。
郑颂宜循声望去。
那是一扇遮掩在矮木从中的门,并没有紧闭,而是开了一半。
郑颂宜调转了方向,沿着脚下新路走去。
声音越来越近,郑颂宜透过门望里看,一尊硕大的佛像立在正前方。
“施主,麻烦让让。”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郑颂宜一大跳。
她侧过身子避让,那小和尚端着一碗水走了进去。
木鱼声并没有停下。
郑颂宜迟疑了片刻,迈开脚步踏了进去。
随着她的进入,木鱼声却停了。
屋内一位年迈的僧人看向她,郑颂宜低眉双手合十以示敬重。
僧人亦回礼,而后便盘坐于佛像前继续拿起木锤,清脆而有节奏的木鱼声传来。
郑颂宜再次望向那尊佛像,微垂的双目好似悲悯苍生。
末了,郑颂宜在一旁的供桌上取了三炷香,点燃后挥灭明火,笔直的插入香炉当中。
随后,她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拜了三拜。
“施主虽心诚,但所求之事已为定数,一人之力不可撼动。”
僧人闭目出言道。
郑颂宜望向他,心中有些惊讶。
他知道我所求之事?
可……我刚刚什么也没想?
郑颂宜不解的反问:“定数?”
莫非指的是此生的命运?还是自己与陆淮习的结局?
难道……他认识我?
僧人却浅笑,不愿再多说。
“时间会给出答案,施主请回吧。”
郑颂宜犹豫了片刻后,双手合十对僧人一拜,便离开了。
待她出了寺门,马车已在门侧等候。
郑颂宜张望四周,仍然没有看到陆淮习的身影。
她走到马车旁,问道:“陆将军还没有来吗?”
车夫摇了摇头,“没有。”
真是古怪。
郑颂宜抬头望了望天,如今已快接近晌午,庆妃为何留陆淮习那么久?
不会是设下了什么圈套吧?
可那毕竟是在皇宫当中,且皇上待陆淮习颇为信任,应当不会有事。
郑颂宜思索着。
那就还剩一种可能了。
她心下一沉。
庆妃是想调虎离山!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