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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
44.
*
太和元年。
正值新春佳节,冯熙带着家中的二女儿和三女儿进宫给冯雪拜年。
冯熙的女儿其实共有三位,大女儿冯亭是宠妾生的庶长女,冯熙很喜欢她这个头生女,给冯亭说了门好亲事,四年前嫁给了南平王做王妃。
二女儿冯润才十三岁,是当年的贵妾常氏生的女儿,随着博陵公主去世,常氏被冯熙扶正,成了府上的新夫人,冯润也成了府上唯一的嫡女,生得有三分像冯月,很得冯雪的青眼,被家人宠爱异常,性格张扬明媚。
三女儿冯清只比二姐小三个月,也是个不受宠的妾室生的女孩儿,并不如两个姐姐受宠,为人很低调。
冯熙这回带着两个女孩儿,也是为了给冯家谋前程,他见到冯雪,现是说了些过年的吉利话,冯雪又和他说了关于朝政上的事,冯熙笑呵呵的应了,他没什么特别大的本事,但他有一个本事,那就是要听有本事的人的话,只要他不做错事,冯雪就能保他一世的荣华。
正经事说完了,冯熙笑着让自己的两个女儿凑到太后身边,让太后好好看看自己的两个侄女,“妹妹,你看咱们家的二姑娘和三姑娘,她们都是大姑娘了,你看看,她们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个个生得都很像你,平城里的达官贵族的公子都争着抢着求娶呢。”
冯雪眼睛扫过这两个小姑娘,冯润很爱笑,她的眼睛很像冯月,圆钝没有棱角,笑起来很像月牙,很讨人喜欢,就是被宠得有些娇气。
不过这是冯雪有意而为之,冯雪对这个肖似冯月的侄女很是喜欢,冯雪记得自己像冯润这么大的时候,冯月根本没机会这么肆意地活着,姐姐的眉眼是温顺的,不像冯润那么鲜活,但冯雪总觉得,如果当年没有经历过灭门,冯月就是应该像冯润一样,鲜艳明媚,不像后来那么温柔,那么懂事。
冯雪眼睛扫过冯清,冯熙的三女儿,一个妾室生的庶女,生母早逝,她活得挺艰难,冯雪对她很怜惜,但从不过分宠爱她。冯清是个早早懂事的女孩儿,又没有兄弟傍身,太宠爱她,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冯熙边笑边看冯雪的脸色,没察觉到冯雪不愠的表情,他的心里就松了口气,继续笑着说,“咱们冯家全都依仗妹妹一个人支撑家族,实在是太过辛苦。若是可以,到可以让两个女孩进宫陪伴你,好给你解解闷。”
冯熙说完这话,谄笑着看了眼冯雪的表情,发现冯雪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冯雪开口,“陪着我?还是进宫陪皇帝?”
时光飞逝,当年五岁即位的皇帝拓跋宏已经到了十四岁,再过两年就可以选妃生子。
冯雪当然看出来了,冯熙这是想要送女孩儿进宫,冯雪快四十岁了,说不得哪日就会离世,没了太后外戚这个身份,但时候冯家不就是下一个常家?
冯熙这是提早为冯家打算呢。
冯熙听到妹妹戳破了他的心思,也不尴尬,嘿嘿笑了两声,“这也不能这么说,冯润和冯清都是好姑娘,妹妹你是她们的亲姑姑,她们肯定孝顺你。她们以后给皇上生下一儿半女,咱们冯家就子子孙孙富贵享用不尽了。”
冯雪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冯熙,忽然对提声对两个侄女道,“你们去宫中的花园逛逛吧,今年的梅花开得正好,看着很是喜人呢。”
两个孩子在进宫前就被冯熙告知,想送两个人进宫做妃子。她们也没什么不情愿的,姑姑不就在宫中么?过得多威风啊,况且她们这样的人家,不嫁皇家,也要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嫁谁不是嫁?嫁进宫,有姑姑撑腰,没准反而过得更舒服呢!
冯润和冯清自然是不耐和大人在一处谈这些朝廷大事,她们更想出去玩儿,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宫里的风景也是家里见不到的大气秀丽。
冯雪看着两个孩子走了,嘴边的笑更深,“哥哥,是富贵日子过够了,还是心大了?”
冯熙最怕冯雪笑,他觉得他妹妹不是在真的笑,而是在心里想怎么处置他,冯熙连忙扑通一声跪下来,“太皇太后,我,不,臣不敢有二心,臣只是想,让咱们冯家世世代代掌握权力……”
冯熙经历过灭门,也吃过苦,过了很久的苦日子,他是真真正正珍惜现在的富贵荣华,但人心贪婪啊,得寸就想进尺,冯熙不止想自己富贵,他还想自己的子子孙孙都富贵。
冯雪没让冯熙起来,她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这是一块五爪团龙白玉,水润清透,普天之下,只有这一块,但底下的人选择呈给她,没有呈给皇帝,看来他们都知道谁是能在魏国当家做主的人。
冯雪拿着这块玉石,反复摩挲,声音轻飘飘的,“你想让魏国变成冯家的一言堂?凭你的本事,你能做到么?这龙椅的位置这么好,你配坐么?”
冯雪把玉佩拍在冯熙脸上,冯熙跪在地上接住这块白玉,不住地磕头,“妹妹,我错了,求你看在死去的爹娘上,饶了我这一回。”
冯雪完全没听冯熙在说什么,她只是专注地又看了冯熙一会儿。
冯熙被冯雪盯得头皮发麻,他觉得自己再被一个野外的猛兽盯着。
冯家被抄家的那年,冯熙一个人离开家,自己逃到柔然,身上没多少钱,经常在野外过夜,有一次,他半夜突兀地醒来,就看到一只大虫盯着他和同行过夜的人,冯熙睁开眼,紧盯着大虫,飞速地逃开,同行的人还在熟睡,则被大虫叼走。
冯熙至今还记得那种被野兽直视的感觉,如芒在背,如蛆附骨,来到魏国后,冯熙一直过着相对来说较为安定的日子,他以为自己忘记那段颠沛流离的辛苦岁月。
但冯雪的一个眼神就让他忍不住跪地求饶,他真的怕,冯熙知道,冯雪根本不在意什么血脉亲人,她在乎的是锦绣江山,谁挡她的路,谁就得死。
或许有人可以是例外,但那个例外绝对不是他冯熙。
冯熙的冷汗顺着脖颈留下,但他根本不敢动,像是被钉在原地。
过了不知道多久,冯熙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冯雪才亲自扶着冯熙起来,她轻启红唇,用带着温和笑意的口吻道,“哥哥,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会想对你做什么呢?是你太多疑了。”
冯熙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哆哆嗦嗦地回答,“是臣多疑了,臣罪该万死,臣万死。”
无论如何,冯熙也不敢坐到座位上了,只敢站着回冯雪的话。
冯雪没理他的不安,过了一会儿,她脸上的笑容淡下去了,低头不知道想了会儿什么,淡淡开口吩咐,“把她们送进宫吧。”
冯熙几乎以为他听错了,冯雪方才不是因为他想要送女儿进宫和他生气么,怎么现在又同意了?
冯熙惊讶的样子让冯雪看着烦心,凌厉的眉眼扫过冯熙脸上,冯熙当即打了个寒战,一口答应下来,“是,是,听太皇太后的,让她们都进宫。”
经过这一遭,冯熙心里可清楚了,妹妹是老了,可妹妹也更厉害了,杀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他大概是真的过惯了好日子,怎么现在都开始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事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回家得吃点素斋,静静心,最近心思浮动,他真的是太浮躁了。
太浮躁了。
*
冯润和冯清两个人结伴到了红梅园,那里红梅热烈如火,开得正艳,冯润一点都不见外,她知道她姑姑冯雪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她是冯雪最宠爱的侄女,她觉得她在宫里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自在得很。
冯润指着开得最好的那朵梅花,“摘那个,给我摘那个!”
冯清觉得这是宫里,如此肆意,未免有失体统,她拽着冯润的衣袖,“二姐姐,这里是内宫,咱们如此随意,恐怕不好吧?”
冯润并不讨厌这个过分谨慎小心的妹妹,冯清在冯家一直过得小心翼翼,她没有母亲,父亲是子女又多,哪里会在意一个庶女过得好不好?
冯润知道冯清一直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讨她娘常夫人的欢心,指望自己能过得好一点儿。
但冯润只要自己开心了,倒也不在乎冯清在她身边的目的是什么了,反正冯清也没害过她。
冯润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开朗得很,“怕什么,咱们俩迟早都要进宫做妃子的,就当提前享受了。”
冯润对着宫人大声指挥,“再往东挪挪,摘那个花开得最艳的,对对对,就是那根梅花枝子,我就要那朵。”
冯润没多久就拿到自己想要的那支梅花,将梅花摆在自己的脸庞,冲着冯清笑,“怎么样,怎么样?我好看,还是花好看?”
冯清仔细看了看,冯润本就是豆蔻少女,皮肤粉白无暇,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就像三月山花烂漫开,灼灼其华,荣光胜过旁边的白雪红梅。
仔细审视片刻后,冯清认真地说道,“二姐姐更好看。”
冯润肉眼可见笑得更开心了,“算你有眼光,我就喜欢你说实话。”
冯清微笑着看着冯润,冯润是个火一般的姑娘,有她在,气氛总是很热络,冯清有时候很羡慕她。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的走远了,并没注意到层层红梅掩映后,有两个人影立在原地。
其中身着黑袍的清俊高瘦的少年缄默不语,另外一个白衣雪袍的少年倒是笑嘻嘻地开口了,“陛下,那两位佳人似乎是冯家贵女呢,那个活泼的姑娘直接就说了她们姐妹都要进宫为妃,这不会是真的吧?”
黑衣少年,也就是皇帝拓跋宏,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滴水不漏地回答,“我不知道,这些事都听太皇太后的。”
白衣少年有点无趣,“陛下,您怎么总是这么冷静呢,您才十四岁!”
拓跋宏也很不理解面前的人,他一直不明白高绰。
高绰明明是高允的孙子,高允是那样德高望重的老臣,怎么会有个这么跳脱的孙子?
偏偏这个高绰还成了他的伴读。
高绰又起了坏心思,“陛下,那两位贵女,你觉得她们怎么样啊?”
这回拓跋宏倒是认真回答了,“那个活泼的,感觉有点蠢。”
有话直说,从不藏着掖着,这不是蠢,是什么?
高绰哈哈大笑,“陛下,您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姑娘?让人听到了该多伤心?我看那个活泼的姑娘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等她进宫了,有您好受的。”
拓跋宏不搭理高绰了,扭身就往回走,高允还在太极殿等待授课呢,刚才只是让他们俩出来透透气。
高绰追着拓跋宏的影子跑去,“陛下,陛下,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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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宏是个冷面美少年,历史上公认拓跋家的皇帝都超级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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