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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福州（三）
“开玩笑呢？？”莫蕊儿打破了鄂队的集体沉默，“怎么可能？”
她当然知道自己刚刚完成的那套算不上优质套，只能算是顺下来。而优质发挥、连跳步都高质量的季湘按照常理打分绝不可能比她低。扣分点少，节奏感好，这就足够为她拿下8.5以上的e分了。
她们看不见的论坛也炸锅了。
【多少？？我湘皇好不容易发挥得这么好的平衡木裁判你给多少？】
【对比刚刚莫蕊儿的，季湘是被压分针对了吗？】
【是不是早场手紧？还是针对鄂队？看看后面两个吧。】
【判出来这个分是给午晚场留领奖台名额吗……难不成要保人进单项？季湘招谁惹谁了？】
【妈呀这分数这么这样，小安宝宝快来给湘湘扫水！】
【林安小公主今天早上不舒服吧。看候场的时候脸色白得吓人，平衡木也换了上场顺序。不知道怎么了，先平安完赛吧。】
【啊啊啊不是吧！！我的鄂队怎么这么惨啊！】
季湘显然也有点震惊，但她的心思不写在表情上，镜头定在她脸上时还能对着它淡定从容地甜甜一笑。
虽然心里早就开始骂人了。
从青年组时期开始就比过不少国际比赛的季湘，一直被国际裁判捧上天的季湘，第一次体会到“裁判缘差”是什么滋味。
林安没说话，但眉头始终紧皱，正在心里默默咒骂打低分的了。
黄芸面色严肃，她知道这情况大概是被针对了。但她没想到会这么明显，在早场开局第一项就对某个人进行有意地压分，简直闻所未闻。
然而作为教练，她必须稳住自己安抚队员情绪，她拍了拍季湘和林安的肩：“没事，湘湘赶紧准备自由操，这不是你的问题。小安，好好比，什么都别管。”
这时候鄂队第三个上场省队妹妹已经完成了比赛，分数6.1+8.5，又变得正常了。
“这裁判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段思捷看迷糊了，“季湘是欠裁判钱了吗？”
沈诺仪有点忧心，叹口气道：“先看看小安的分吧。”
林安已经生气了，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恶意打压。季湘的平衡木对于她自己而言是弱项，但在全国范围内可不算是低分，如果她上了15，在每个省队能够有三人进入单项决赛的全锦赛规则下，她很有可能跻身平衡木决赛。
把她拉下来，显然会给后面的人腾出空位和机会。
指示灯亮起，林安该上场了。
她摒开所有想法，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把全部难度完美地发挥出来。
镜头聚焦平衡木赛场，这又是一位引人注目的选手。
林安在今年的两站世界杯上同样发挥出色，墨尔本站，她拿下高平双冠，第三站的时候又是毫无疑问的高低杠冠军，平衡木则以0.2分之差输给沈诺仪，获得银牌。
她的理论难度比沈诺仪要低0.1，但在世界杯赛场她只做到了7.4。而沈诺仪的D分完成了7.5。两个人完成分持平，都达到了8.6以上的高分，最后林安因为难度劣势输给沈诺仪。毫无疑问，她是在平衡木这个项目上极其有竞争力的选手。
踺子拉拉提上木，优雅风格淋漓尽致。
她致力于把自己7.4的难度优质发挥，包括每一个舞蹈的细节。在墨尔本站里，她依靠着这样的艺术加分与节奏感，以及自己高规格的动作，在完成分上死死地压住了奥莉薇亚。
论坛里迅速刷过：
【小安今天状态不错啊，感觉稳稳的很安心。】
【同意楼上，而且感觉她比世界杯更加进化了，这艺术性，真的在跳舞吧。】
【阿团真漂亮啊！好久都看不到重心这么高的阿团了。】
【立转1080真的好看，我靠，一点都不歪。】
【勒令裁判给我们艺术天后高分！】
【她怎么都登基成天后了？不至于不至于，别毒奶别捧杀。】
【哎呀拉拉提接奥诺帝做得真好！小安！！！真争气！优雅小公主！】
【顺了顺了，后屈两周后退一步，没给别人留空子哈哈哈，恭喜林安，艺术天后请水分！】
【好高质量的优质套！给林小安点赞！】
【只有我专注看脸去了吗……她真好看。】
【支持楼上，林安颜值都能秒了，裁判怎么忍心压她的分？】
林安的平衡木又稳又高质量地顺利发挥，刚刚被季湘的分数和裁判不公待遇击落的士气又高涨了一些。鄂队完成第一项，即将换项自由操。
除了林安本人，大家都在等待着林安的分数。
可分数不寻常地慢。
林安东西收拾得快，她站直看向大屏幕，分数到现在都没出。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又很坦然，因为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克扣的地方。
这套发挥比前面三个人要更加优质，和她世界杯上战胜奥莉薇亚的那套差别不大。当时国际裁判给出来了8.7的完成分。
她刻意把舞蹈做得标致美观，因为国内裁判喜欢艺术性更强的成套。
然而缓缓给出的分数并不尽如人意，7.4+8.3。
对于她高质量的完成，这个分属实是太低了。
“……”
林安气笑了。
观众们的心境大抵是相同的。
【裁判疯了吧？这给8.3？国际都是8.6以上好吗？？】
【？？？？？？？？】
【不懂，不理解，这是下午晚上要给哪个队发水的节奏吗？】
【不是？有病吧？这不上15.9？16都绰绰有余！】
【裁判看眼科好吗？】
【我倒要看看下午哪支队伍才是心肝肉。】
【鄂队两个大主力都被打压啊，这是纯粹不想给鄂队分团体牌子啊。】
林安是那种越被挫败、越生气就反而越战越勇的人。她突然觉得这场比赛在荒谬之中变得有趣。
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妨感受一下，在裁判缘低迷的情况，在被恶意针对的情况，会被打压到什么水平。如果每项都发挥到最好，那这样刻意压分的、昭然若揭的心思，岂不是就在大家面前暴露无疑？
季湘“噗嗤”笑出来，林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把心里的声音碎碎念说出来了。
她往四周看了看，幸好周围没人。
她拍了拍林安后背，“说得好，我们就让大家看看，这场比赛到底是为了什么。”
下一场，自由操。
鄂队拥有全国目前自由操项目上最强的王牌选手季湘，以及一个依然很能打的世界级自由操名将莫蕊儿。因此这个项目算是鄂队的强项了，与很多队伍相比，具有无可撼动的集团优势。
莫蕊儿同样先上，然后是林安、季湘以及一个省队的队员。
莫蕊儿的自由操音乐改编自《He’s a Pirate》，来自于电影《加勒比海盗》。
这也是今年她新换的音乐，整个成套也有了比较大的变动。她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把难度提到最高，理论能够达到6.3，年初的队测上比出来6.1。顾凯黄芸以及她自己，都在力求回到以前平自双项高手甚至是全能高手的位置，莫蕊儿正在拼尽全力提高自己的竞争力。
论表现力，莫蕊儿算不上最强，相比于前辈叶卓然和后辈季湘，她的舞蹈天赋和乐感都没有那么强。但奥运亚军的实力就在于，动作规格高，每个细节交待清楚，节奏踩点零失误。
一遍遍的合乐踩点，精确到手指脚尖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和舞蹈细节，都完全精准。
纵然没有那样灵动出众，却起码能为她保下一个不错的分数。
第一串是后直540间接后直1080，一个CE的挂串，编排里这串是有回笼的，但为了防伤她一直没有加入成套。
扣准节奏的踩点让每一个动作都随着音乐具有节奏感，莫蕊儿清楚，她的最大任务，就是把这一套动作的编排完整地、一点不差地展现在赛场上。
第二串，后直900接前直540，又是一个高级的连接。
莫蕊儿的自由操能力非常强，小时候就是凭借高难度的自由操进入国家队。那时的她与叶卓然齐名，都被认为是拯救伦敦周期国家队自由操项目的紫微星。
虽然发育关和连年不断伤病让她回不到2012年十六岁的巅峰期，但如今十九岁的她依然能顺利地、高质量地完成这些动作。
脚尖绷紧，没有分腿绞腿，前直540落地稳稳站住。
开什么玩笑，她最开始作为自由操高手出道，就是以飞快的转速和转体类技巧来刷难度的。
E组立转，立转1440。
最后两串，E组团身旋落地，结束串是后团两周。
莫蕊儿近乎完美地完成了她的成套。
莫蕊儿下台和妹妹们击掌，终于轻松了一点，她面对笑起来，有些期待地等待自己的分数。
她大致能预估自己的分数范围。因为相比妹妹们，自己多少有名将加成，横跨两周期的国家队主力，平自项目顶梁柱。平衡木世界冠军的头衔让裁判在第一项平衡木上卖了她一个面子。而她也是自由操的奥运亚军，莫蕊儿估计裁判不会让她的分数太难看。
分数打出来，6.1+8.1。
莫蕊儿：“？”
整个鄂队都傻眼了。
莫蕊儿瞠目结舌，被这个打分尺度搞蒙了。
因为只要正常发挥，她在国际赛场上的自由操成套基本没有低于8.4的e分成绩。以往在国内赛中她同样成绩出色，诸如全锦赛全运会也拿到过好几场8.6、8.7。
曾经在国内自由操项目统治冠军席位的莫蕊儿难以理解。
她僵硬地把头扭过去问黄芸：“黄导，我们是今年没充钱吗？”
黄芸：“……”
时间不等人，她们还没缓过来的时候，林安已经要上场了。
她今年新套重新编舞，就是被季湘评价为“舞蹈很好看应该拿上国际”的成套，也要第一次展现在大众视野里。
音乐改编自《We’ are all in this together》，选自电影《歌舞青春》。
这是一首和她往常风格与性格并不相似的快节奏音乐，活力四射，青春洋溢。
她的技术动作难度不大，得分能力主要依靠舞蹈难度和艺术加成了。
林安本身虽然是个性格偏文静的姑娘，但她也是个正值青春的、刚满十六岁的小女孩，也期待在舞台上光芒万丈地展现自己。
音乐节奏很快，律动感强烈。林安在台上完全脱去了平时那层安静文雅的装束，兴奋自如，甚至有随着音乐带动观众情绪的能力。这种灵动的曲子，就是要跳得让人看上去就感到元气而青春。
她没法像季湘那样伴着天生的乐感踩点，也没法像莫蕊儿那么精确地合拍。黄芸对她的要求就是，只要跳得活泼就行。但林安的动作幅度大，即使不是精准的踩在每个节拍上，却能和音乐融为一体，就像她也是融入人群，活力满满、自由自在地舞动着的高中生。
这个音乐真是选对了，黄芸有点欣慰，本来只是抱着反差感也许会有惊喜的想法试一试，没想到在林安身上的效果这么好。林安没有自由操冲刺决赛的压力，只需要好好跳舞就够了，自由轻松的氛围很适合她。
阳光可爱，明媚俏皮。季湘也看着她笑起来，林安这一套是真的跳得很好。
林安下来之后有点气喘，和季湘击了掌，但情绪其实很平淡。今天是第一次在大众面前展示这一套，她自己也很喜欢这套自由操的舞蹈编排，希望能得到高分的认可。但看今天这个打分情况，可能性并不大。
然而她的分数很快，裁判这一次给到了5.6+8.5。一个不错的分数，说不定还能进决赛。
林安挑了挑眉，这出乎她的意料。
“这怎么回事？”林安自己都觉得奇怪。
“没有怎么回事，”季湘笑起来，拍拍她后背说，“你真的做得很好啊，别被打分忽悠了，你就是该有这个分，甚至该比它更高。”
季湘即将上场，准备走上台阶，她回头看林安：“你刚刚那套特别有魅力。”
林安看着她的背影浅浅笑起来。
她对自由操一直没有自信。尤其是季湘还是自由操上数一数二的顶尖选手，她们总在一起，林安也会觉得在这一项上她技不如人且具有天堑一般的差距。
而除了羡慕之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很喜欢的曲目，又有自己很喜欢的编排，在赛场能够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林安虽然不说，其实也是很想得到更多夸奖的。
季湘让她如愿。
林安定了定神，准备欣赏这个项目真正的新生代统治者的表演。
季湘的自由操，不是一般人能够企及的高度。她同时兼具竞技体操所需要的力量、艺术体操的身体柔韧与控制力，以及专业舞蹈演员的表现能力。能够做到这一点，天赋与努力，缺少一丁点都不可能完成。
走到今天，季湘付出的努力，远比常人想象的要多得多。
场中央，季湘完成了独属于她的转体——后扳腿立转1080。一个艺术体操和芭蕾舞中常见但是在竞技体操里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动作。轴心很正，她转得很稳。
她练这个动作两年，比她练所有的技术性动作的时间都要久。除了空翻技术、舞蹈动作，这套自由操还蕴藏着她十多年的舞蹈积累。
表现力也是靠培养的，乐感也是要雕琢的。
她在璞玉上雕花，终于成就现在的自己。
在今天并不公平又充满压力的赛场上，她照样毫无瑕疵地完成了那套足够让人惊叹的自由操。
只是完美有时候更能衬托荒唐。
世界杯两站自由操冠军，自由操获得过三场8.8高完成分的季湘，在这一场全国比赛里拿到的一个是前所未有的低分。
——她在完全没有失误的情况下获得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分数，6.5+8.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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