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不居·云起

　　黄珞璃在海丽萨满的草屋，刚刚为海丽萨满切完脉。海丽萨满见黄珞璃眉头紧皱、沉吟不语，拍了拍黄珞璃的手背道：“很多事不能强求，雕神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黄珞璃严肃道：“听天由命还为时尚早，中草药的显效需要时间，你们按时吃药，也许过几天，就能痊愈。”
　　海丽萨满安详笑道：“你啊，还和过去一样。你们的自然之神讲究顺其自然，无为即有为。我接触了那么多自然之神的信徒，只有你一点都不像他们。不对，以前和你一起来这里的两名男士也不像，还有晏晏姑娘，他们现在还好么？”海丽边说边看向左手边的墙，上面贴着几张发黄的老照片，一张照片上有五个年轻人：居中是年轻时候的海丽萨满，在她两边是年轻的晏晏和黄珞璃，最边上是两名高个子男生。
　　黄珞璃正不知如何回答，易小尘拉着李善谷跑进屋中急道：“黄老师，你快帮李善谷看一看，他好像中毒了。”
　　黄珞璃还没来得及细看，海丽老萨满咦声道：“这孩子好像中了红斑树蛙的毒，部落的医师也许能帮上忙。”
　　“太好啦！”易小尘放下心来，环顾海丽萨满的草屋，发现了墙壁上发黄相片中年轻时候的父母。易小尘呼吸一滞，张口欲问海丽，想起庄岫岩的叮嘱，转口道，“海丽萨满，咱们快去找部落的医师吧。”
　　黄珞璃把易小尘的情状看在眼里，站起来道：“我知道那位医师的草屋，李善谷，你跟我来。易小尘留这里向海丽萨满打听下周围金矿的分布，我们随后去调查，看看是不是真如那光头所言，金矿背后另有他人。”
　　黄珞璃走后，海丽萨满为易小尘详细介绍了卡雅部落四周金矿矿坑的分布。卡雅部落四周共有4个矿坑，成合围之势，逐渐侵蚀着卡雅的领地。幸好这里是政府划定的印第安原始部落保护区，不然他们早就大举入侵了。每当一处金矿被开采，雨林植被首先遭到破坏，动物要么被肆意杀害，要么逃散他处。为此，卡雅部落的渔猎生活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家园被毁，动物们自然不能幸免。幸好亚马逊森林足够大，动物们还可以迁徙他处。哦，刚才那位中毒的小兄弟让我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
　　“外来人围着卡雅领地毁林开矿，部落周围绝大多数动物日益减少，唯独树蛙却越来越多，你说奇不奇怪？”
　　“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可能是因为毗邻河流的原因，树蛙们为躲避灾祸，跳入了河流中。”易小尘猜测道。
　　“蛙神大人还未舍弃我们，他虽不是我们的主神，却也备受卡雅人的尊崇。每当夜幕降临，蛙神子民的合鸣声就像安眠曲一般，抚慰我们入眠。”海丽萨满双手合十道。
　　“您放心，黄老师会帮你们度过难关的。”易小尘安慰道。
　　“真是个善良贴心的好孩子，希望如此吧。”海丽受贫血症影响，有些疲惫，点起一支旱烟抽了起来。
　　易小尘走到贴着照片的墙壁前仔细端详。照片中苏晏晏两个酒窝，笑得灿烂，她的眼睛也很美，一笑就会变成月牙状。照片中，唯独黄珞璃一脸严肃，似乎她的脸上只有冬天，从过去一直延续到了今时今日，估计以后也不会有春天。易小尘发誓决不原谅他的父母，恨他们生而不养，狠心把他丢给年迈的姥爷。但在这里看到他们的照片，易小尘心里还是很想知道他们过去的故事：他们何时来到这里，又做了些什么？
　　“这是三十多年前，你们的黄老师和她的几个朋友留下的，那时候我还年轻。嘿，自然之神对她的信徒真是宽容慈爱，这三十多年竟没在黄萨满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年轻真好啊。”海丽坐在门口，瞅着村落里玩耍的孩子们道。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易小尘顺势问道。
　　“他们那会儿神神秘秘的，好像刚从别的大陆过来，那里也有一大片热带雨林，一时想不起来名字。算了，不难为衰退的记性了。那里好像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大量动物凭空消失。黄萨满和他的朋友们问卡雅有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那时，外来人还没有发现我们这里有金矿，哪里有他们说的情况。黄萨满他们在这里调查了一个多月，没有什么发现，就回去了。后来，黄萨满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做客，我们渐渐成为了朋友。”海丽回忆道。
　　“黄老师的那几位朋友呢？又来过这里么？”易小尘问道。
　　“只来过那一次，后来就没见过了。多么好的几个青年哈，右手边的男人，沉稳大气，温文尔雅。他旁边的女孩子，一笑起来，仿佛天上的弯弯月亮，真好看。据说，他们还是情侣，现在没准已经结婚生子了，不知在哪里安家生活？”
　　易小尘眼睛有些湿润，忙换个话题道：“既然有人在你们这里发现了金矿，你们自己为什么不开采。若有了金子，也就不用愁食物了。”
　　海丽回头笑道：“孩子，我们的食物来自雨林的馈赠，我们靠着鹰神的庇护和自己的勤劳过活，不稀罕他人手里的东西。你说，我们要金子做什么？为了无用的金子，毁了雨林，值不值？”
　　易小尘沉默不语。
　　海丽意味深远道：“卡雅人是雨林的一部分，生于雨林，死后也埋在这里。这就是卡雅人的生存之道。”
　　海丽萨满的话，引发了易小尘的深思。卡雅人的茅屋比不得城市楼房舒适卫生，食物也不如外面世界美味，穿着更是粗陋不堪，还经常受到疾病的侵扰。但是他们热爱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得纯粹而幸福。易小尘不禁自问：我的生活方式是怎样的？以这种方式度过短暂的一生，我是否会觉得幸福无悔？
　　离开海丽萨满的住处后，易小尘将了解到的金矿分布情况汇报给了黄珞璃。黄珞璃将队伍按照班级分成4组，乾字班由元九雀带领，坤字班由范钟林带领，坎字班由洪守道带领，离字班由令狐舞樱带领。每个班调查一个金矿矿坑，调查的内容包括：矿坑的面积、施工的情况以及矿坑的主人。调查清楚后，及时回来向黄珞璃报告，不得与他人产生冲突。黄珞璃需要留在村落里研究卡雅人贫血症的治疗方案，她特意要求董昙香留下帮忙。因为董昙香出身古老董家，年龄虽小，却略懂医术。
　　乾字班要调查的矿坑位于卡雅部落的北面，正好路过角雕的鹰巢，庄不拘顺便带了一些肉给角雕父女。
　　“黄老师的药真是灵验，角雕爸爸恢复得很快。”庄不拘从树上飞下来道，“多谢大家等待，元班长，我们出发去调查金矿吧。”
　　卓一言闻言瞪着眼睛道：“莫要乱叫，黄老师只是让她带头调查金矿，可没选她做班长！”
　　易小尘拉了一把卓一言道：“别这么较真，咱们走吧。”
　　卓一言不依不饶：“要真选班长，我推选易小尘！”
　　“我才不稀罕！”元九雀哼了一声，兀自向北走去，其他人快步跟上。
　　金矿位于卡雅村落以北五公里处，这处金矿开采时间最长，面积最大，就像亚马逊雨林头上的斑秃，五年来一点点向南蔓延扩大。在这块斑秃的边缘，远远传来马达的轰鸣噪声，他们提起精神，徐徐向前。
　　“小心！”庄不拘向后拉了一把李善谷，恰巧一棵参天大树倒在他前面，吓得李善谷面色苍白。
　　前方，一群伐木工人正在拿着电锯砍树。
　　“咱们从侧面绕过去，别暴露行踪。”元九雀小声道。
　　绕开伐木工人，一片广大而空旷的地带出现在几人眼前。易小尘躲在一棵大树后，为眼前的场景所震撼，在他的身后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雨林王国，而身前是裸露着黄土的荒芜世界，没有花草树木，也没有飞禽走兽。脚下深深的泥坑里，一群工人正在淘金。亚马逊的泥土松软，工人们用高压水枪冲散泥土，形成泥浆。泥浆被机器泵至高处，再经木制的引流槽流下，泥土和石块被水冲刷走，金子则沉淀在有网孔的毯子上。每当出现大块的金子，工人们就会举手欢呼，仿佛看到美好的生活在向他们招手。
　　“咱们沿着边缘走上一圈，测量下面积。”元九雀领着众人，沿着矿坑边缘，悄悄行进，用脚步测量。在矿坑的北面，他们发现了一个小农场，里面种着农作物，甚至还养有牛羊。有工人不停从南面的矿坑里挖来泥土，垫平原先挖出的北面矿坑，添做小农场的耕地。
　　走完一圈，前面就是开疆拓土的伐木工人，易小尘几人躲在附近的灌木丛里暗中商议。易小尘道：“一圈大概5公里左右，这一群人很有组织。首先伐木毁林，然后挖坑淘金，再后运土填坑，最后种植养殖。”
　　元九雀道：“幕后肯定有一个精明的老板。接下来，我们要不要溜进去，打听一下这个矿坑的老板是谁？”
　　卓一言反对道：“咱们一群毛孩子，突然出现，能问出啥问题！？不被抓住当劳工就不错了。要我说，我们偷偷绑架一个伐木工人，自然能盘问出背后的老板。”
　　庄不拘举手赞同道：“绑架！有意思，我同意卓一言的提议！”
　　元九雀惊讶道：“绑架盘问！？这岂不是作奸犯科之举，我乃世家子弟，怎么可以如此行事！你们三人上次因为盗窃被罚，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卓一言嗤之以鼻道：“什么作奸犯科？元圣人，我们之前盗窃是侠盗，现在绑架则是义匪，都不是为了私利。你可以不理解，但不能污蔑我们！”卓一言为元九雀起了‘元圣人’的外号。
　　易小尘安抚道：“都小点声，咱们只是商议，大家心平气和些。”
　　元九雀毫不退步道：“不管如何说辞，偷就是偷。再说，《道典》明确规定，若非出现令种族濒危之事，卫道士决不能干涉尘世事务。我们调查金矿，本有些触碰《道典》的界限。现在又以绑架尘世人的方式干预，要是被发现，断然逃不了学岛的严惩！”
　　“啰里啰嗦，烦不烦！元圣人要是胆小怕事，就回去等着我们完成任务！”卓一言不耐烦道。
　　“走就走，道不同不相为谋！”元九雀起身就走。
　　易小尘赶紧拉住她，道：“都别急，咱们想一想折中的办法。”
　　李善谷也忙道：“对...对，肯定...有...”
　　卓一言催促道：“快走快走，待我们回去，求元圣人饶过我门，别打小报告！”
　　元九雀甩开易小尘的胳膊，头也不回，跑进了密林。
　　庄不拘见元九雀走后，众人都不言语，摆了摆手，小声道：“各位，咱们合计合计接下来的义匪之行？”
　　卡雅村落。学生们走后，黄珞璃和珊瑚、董昙香又为印第安人熬制了一大锅中草药。分发完汤药，三人分别走访观察患者。走访中，董昙香发现：虽然卡雅人普遍存在贫血症状，但有些人贫血的症状尤其严重，这些人大多是年轻的花季少女。董昙香偶然发现病人脖颈的风池穴处有明显突起，初始她以为是个例，后来她发现每个贫血症的病人都有这个症状。
　　“婆婆，让我看看摸一摸您的后颈。”董昙香为一个贫血症的印第安老妇切完脉后道，并用手比划自己的脖颈。老人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撩起头发，露出脖颈。
　　“奇怪？”董昙香咦声道。
　　“怎么了，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重要发现？”印第安老妇人突然用流利的中文问道。
　　“我发现患贫血症的人脖颈处都有突起的小疙瘩，唯独您没有。”董昙香老实道。
　　“哦，这突起的疙瘩有什么奇怪的？”印第安老妇人转过头来道。
　　“这疙瘩目前仅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我需要再仔细分析下。”董昙香思索道。
　　“小姑娘，真是感觉敏锐，你姓甚名谁？”印第安妇人咳嗽道。
　　“我叫董昙香，咦，老婆婆您会说中文啊？为什么刚才您——”
　　印第安老妇人浑浊的双眼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一个手刀切晕董昙香，抱起她就从窗口越出，向北方密林飞奔而去。珊瑚正好看到，高声呼啸，向黄珞璃示警，紧跟着钻入雨林，紧紧跟上。
　　那印第安老妇人身手如猴子一般敏捷，在树梢间闪转腾挪，将珊瑚越甩越远，幸好黄珞璃及时到来，这才没有将人跟丢。
　　“董昙香被一个印第安老人抓走了，就在前面！”
　　“我负责林间追赶，你去空中盯紧目标。”黄珞璃吩咐道。
　　“是！”珊瑚跳到高处树梢，背上伸出一对白色翅膀，飞向空中。但雨林茂密，很快连黄珞璃都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黄珞璃跟在后面，始终难以拉近与对方的距离。恰巧，她看到元九雀出现在印第安老妇人的前方，高喝道：“元九雀，拦下那老妇人！她掳走了董昙香！”
　　元九雀与易小尘等人分开后，一路向南，边跑边痛骂卓一言的无理，想到恨处，就拿身边的树木发泄，使劲踹上几脚，全当它是卓一言。刚踹完解恨，就听到了黄珞璃的声音，见前方一个印第安老妇人腋下夹着昏迷的董昙香，如灵猴一般正向她飞奔而来。元九雀下意识地右手激发一团火焰，向老妇人面门扔去。老妇人被吓了一跳，急忙躲开，不想这团火焰半空中就熄灭了。一耽搁，黄珞璃瞬间提速，抢下了董昙香。老妇人见董昙香被夺，在一瞬间，打出一枚绿悠悠的骨针，扎在董昙香的后背上。见击中目标，毫不迟疑，继续向北奔去。
　　“照看好董昙香，不要动骨针，等我回来！”黄珞璃将董昙香交给元九雀，追老妇人而去。
　　黄珞璃早已经将上肢变得和猴子一样，见仍然追不上对方。只好张开右手，指尖上长出骨针，这骨针竟和对方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上面没有绿悠悠的毒素。黄珞璃甩手将骨针扔向对方。老妇人猝不及防，肩膀中了一针，翻身落在地上。
　　“留下解药！”黄珞璃落在老妇人前面，挡住她的去路，同时留意到对方的双手也是灵猴模样。
　　“嘿！好一个羽衣归尘子！黄道长这枚蚩尤骨针使得不错，变身术也用得不赖。”老妇人从肩膀上拔出骨针，舔干净上面的血迹，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彼此彼此，窃道宗千面子蚩云裳！”黄珞璃目不转睛盯着对方道，只见对面的印第安人面目蠕动，骨骼变化，变为一个俊美的年轻女人。
　　“没想到黄道长晓得妾身的道号，倍感荣幸！”蚩云裳看着黄珞璃变成灵猴的双手笑道，“真是不枉妾身此行！我蚩家的本领到了你的身上，看来传言有误，想必我那远房表哥蚩独山~”
　　“闭嘴！此事与你无关，莫要妄自忖度，”黄珞璃喝道，“你在这雨林为非作歹，卡雅人的贫血症就是你所为吧。交出卡雅人和那孩子的解药，今日我饶你不死。”
　　“嘿，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和气方能生财，”蚩云裳笑嘻嘻道，“有意思，我对你很感兴趣。这样吧，为表诚意，我向你透露一点信息：这卡雅人的贫血症背后另有其人，至于这人是谁，能不能把他挖出来，要看你的本领。你若有这本领，我今后便考虑与你合作，如何？”
　　“合作？如果你肯背叛窃道宗，倒也不是不行，”黄珞璃装作放下提防，背手道，“贫血症不是你所为，我那学生的毒总是你下的吧。把解药给我，我就信你。”
　　“世间本无固若金汤的联盟，又何来背叛一说。蝉若欲鸣夏，必先舍去尘蜕；虺如要化蛟龙，必要褪去蛇身。黄羽衣，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出乎黄珞璃的意料，蚩云裳竟真得拿出一个瓷瓶，取出一枚药丸，但被她用指尖冒出的骨针切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自己吞入腹中，“给你解药的一半，服下它，董家小姑娘也就是睡上几天。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哦。”
　　黄珞璃自知难留下蚩云裳，接过她扔来的半枚药丸，放任她钻入了密林。黄珞璃闻了闻药丸，断定不假。卡雅之事果然与窃道宗有关联，窃道宗似乎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这蚩云裳为何要毒害一个小姑娘，应该是董昙香发现了什么线索，待她醒来，自然知晓。黄珞璃略微思索，快速折返，见珊瑚和元九雀守候在董昙香身边，将药丸扔给珊瑚，喂董昙香服下解药。
　　“乾字班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其他人呢？”返回卡雅村落的途中，黄珞璃问元九雀道。
　　黄珞璃是元九雀自小崇拜的偶像，偶像发问，她不敢隐瞒，支支吾吾地将事情的经过大略陈述了一遍。
　　“你觉得我让大家去调查金矿逾越了《道典》的规定，并且你认为易小尘他们做事的方式不对。是不是？”黄珞璃直接问道。
　　元九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黄老师的远见卓识自然不是学生能够忖度的，您发现了窃道宗的蛛丝马迹，并救下了昙香。但易小尘等人的行事方式，学生不敢苟同。”
　　黄珞璃停下脚步，看着董昙香郑重道：“九雀，老师不瞒你。卡雅之事背后是否有窃道宗干预，在来到卡雅之前我确实心有怀疑；可经风老师诊断后，我心中已经排除了窃道宗的嫌疑。至于窃道宗露出马脚之事，应该是董昙香发现了一些什么，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元九雀惊讶道：“老师既然已经排除了对窃道宗的怀疑，为何还要我们调查金矿之事？”
　　黄珞璃边向前走边反问道：“你觉得何为世间正义？”
　　元九雀快步跟上，她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时难以回答。
　　黄珞璃接着问道：“你觉得逾越了《道典》的界限是错，那《道典》的规定就代表了世间的所有正义么？”
　　元九雀沉默不言，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是个有正义感的好姑娘，正因为如此，你坚信《道典》、坚信长辈告诉你的是非对错。书中教条与大人训诫大体上是好的，但尽然恪守，会让你懒于发觉、思考埋藏于世间的真理。大多数哺乳动物都四肢行走，若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观点，人类本身就是错误的存在。跨越时间的长河，你会发现生命进化本身就是建立在‘错误’的变异之上。心怀至诚，寻找心中的正义，为众生立命，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才是真正的卫道士。这从来不是一条坦途，你需要打破世俗的桎梏，有时甚至要独自在黑暗中前行。但在此之前，孩子，你需要收起棱角，放下傲慢偏见，学会尊重他人意愿，只有这样你才能结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我见你时常一人自处，被孤立的感觉很糟糕吧。老师也曾感受过孤岛求生的滋味，凄冷而煎熬。健康的成长之路不能没有朋友，把个性收敛于心中吧，你会发现结伴而行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黄珞璃语重心长地谆谆教诲，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卡雅村落。
　　卡雅部落以北，淘金矿坑南边。
　　一个伐木工人走入林中，在一处茂密的灌木丛旁蹲下，边舒畅排解，边吹着口哨，节奏轻快，甚是惬意。不知为何，口哨开始断断续续，难以吹出声音，紧接着他感觉呼吸滞塞，然后两眼一翻，撅着屁股，昏迷倒地。
　　易小尘、卓一言从后面灌木丛中闪出，二人鼻孔塞着树叶，用藤蔓将伐木工人绑得结结实实，顺带给他提上裤子，嘴巴里塞满藤条。
　　“庄不拘，别闭着眼了，快给他点空气，不然人就没了。”易小尘忙对还躲在灌木丛中的庄不拘道。
　　庄不拘依言撤了对空气的控制，她鼻孔里也塞着树叶，阴阳怪气哼声道：“易小尘，我得好好谢谢你，选了这么好的藏身地方。”
　　“人家庄不拘是姑娘，李善谷你扭扭捏捏捂什么眼睛。快出来，帮忙把这厮拖到林子里面去。”卓一言道。
　　李善谷跑出来，四人一起将伐木工人拖进林子深处，伐木工人自始至终保持着脸贴地、屁股朝天的姿势。
　　四人特意用藤条和阔叶对自身装饰一番，大有丛林绑匪的架势。
　　“善谷，用水浇醒他。”易小尘道。
　　伐木工人悠悠醒来，发现全身被缚，嘴巴里还被塞了东西，有几个全身绿色装束的怪人站在四周，一时惶恐至极。
　　卓一言装出大人的粗犷声音，道：“我们是正义与勇敢的化身，是大道与自然的卫士，哪里有破坏森林的行为，哪里就有我们——”
　　庄不拘看对方听得云里雾里，直接打断道：“我们是绑匪，你被绑架了！你要是敢大叫，我们就~”庄不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伐木工人连连点头。
　　卓一言睁大死鱼眼道：“你干嘛打断我的开场白！”
　　易小尘低声道：“快点审问，咱们时间有限。”
　　易小尘将伐木工人嘴里的东西拿出来，伐木工人喘了口气，道：“Quem és tu？Eu n?o te ofendi. Deixe-me ir.”
　　四人面面相觑。
　　卓一言抱着希望问道：“听语音语调，跟咱们上次偷药时那白大褂说的有点相似。易小尘，尘世你比较熟，他说的啥？”
　　易小尘抓了抓脑袋道：“这个么？好像这个国家说葡萄牙语，但葡萄牙语我也不懂。”
　　卓一言恨铁不成钢道：“唉，屁孩子，平时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玩。多学一门语言，多一条生存之道，易小尘，你白吃了几年尘世的大米。”
　　“但我会点英语，英语是当今尘世的通用语，我用英语问问看，”易小尘道，“Tell us who your boss is！Or we\'ll kill you.”
　　伐木工人仍然无动于衷，易小尘使劲敲了一下伐木工人的脑袋，恨道：“叫你平时不好好学习！世界通用语言都不学一点！”
　　庄不拘翻着白眼道：“既然问不出他的幕后老板，撕票吧！”
　　伐木工人一听‘老板’二字，连连道：“‘老板’？‘老板’！ Meu Chefe é Lvye.”
　　四人眼睛一亮，易小尘确认道：“绿爷？你刚才说绿爷！”
　　伐木工人疯狂点头，正要再说话，嘴巴又被塞住。四人又费了一番力气，把伐木工人拉回他刚才排泄的地方，卓一言特意摆正他的位置，让他的脸正对着自己的便便。“哼！你哼曲舒畅，我们辣眼闻臭，这是对你破坏雨林且随地大小便的惩罚，好好享受！”
　　这时，不远处传来其他人的呼喊声，四人撒开腿跑进了丛林。
　　卓一言边跑边对易小尘道：“易小尘，你说咱们最近是不是一直在走狗屎运？”
　　易小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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