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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
任己与银枝回来,说清始末。
贞三不仰头,观天上零星雨点,掐指算算,眉头微皱。
任己:“可是不吉?”
贞三不笑:“纵是不吉,你不也要去?”
任己:“……的确。”
他不再问,将银枝留下,道:“我去去就回。”
银枝听了不吉之说,面露犹豫,“要不……再去问问主人吧?”
“不必。”任己否的干脆,“我还没准备见他。”
银枝闻言,明显不知如何是好。
她匆匆向贞三不与白岩行了一礼,追任己去了。
剑宝躺在剑袋,挂在白岩身上观完全程,它问贞三不:“他们口中的主人是谁?”
贞三不答:“物阁之主,陶昭远。”
剑宝:“只此而已?”
贞三不笑:“我曾找借口见过他一面。”
剑宝:“哦?”
贞三不:“脸陌生,人熟悉。”
“……”剑宝:“什么怪话。”
贞三不哈哈道:“等有机会,还是你亲眼见一见他吧。”
——
雨停。
大湖之面,平静无波。
雾浓。
数只小船浮于水上,里头人人佯作酣睡。
任己合衣躺在船板,金枝剑贴身。
他隔着木板,听水波幽幽,静谧间忽然杂一声细语。
船头似被无形绳索牵引,齐齐转向,对向大雾深处。
一响幽深啼鸣。
巨大蚌精浮出水面。
在任己身侧的船夫爬起。
任己:“勿动。”
船夫不听,他抓起仓内蚌壳残碎,朝巨蚌丢去。
任己起身,左右一看,其他船夫竟也是同样举动。
零散壳碎当当打在巨蚌盖面,巨蚌应激而开。
任己觉眼前一花,蚌内生宝珠无数,个个大颗滚圆,熠熠光辉,夺人双目。
船夫喝:“快!”
数条飞钩直射而出,嵌入蚌肉。
几个船夫顺绳钩爬溜过去,拔刀剥肉,疯狂挖珠,满满塞入怀中,纵身入水。
巨蚌沉声直入颅腔,叱道:“人!无信!”
船夫只管埋头划水,充耳不闻。
事至此,任己怎猜不出船夫所说不实。
巨蚌收壳合拢,风黑浪涌,船只尽数掀翻。
船夫在水中沉浮,衣里有珠难弃,浪头没过脑袋,抬起半臂呼道:“救,救我!”
任己踩在浪尖,眉头紧了又紧。
他终是拔剑,金色剑光从天而降,将巨蚌洞穿。
水面霎时风平浪静,船夫爬上船只残骸。
“多谢,多谢。”船夫道。
巨蚌从中豁开,内囊凸出对眼,直盯任己。
任己听它道:“人,无理。”
“……”任己:“生计所迫。”
“胡扯。”珠蚌:“废砂石珠,不能吃,不能饮,无用之物,取珠杀蚌,为何?”
任己:“……”
珠蚌:“我已给过他们许多,为何犹然不足?”
任己:“……”
珠蚌:“也就仗着你们是人而已。”
“……”任己:“对不住。”
珠蚌毫不领情,呸了一声,一团云雾打向任己。
临近又散开,恍然似无物。
任己两眼一错,已在接应返回的大船上。
巨蚌碎骸摊在船板,肉囊间珠光熠熠,船夫满载而归,热闹庆贺。
其为首向任己道:“恩人要坐船是不是?不用银钱,我载你一程。”
话罢,抓了一把大珠,递给任己,以作酬劳。
任己:“不必。”
为首略显尴尬,收回宝珠,手在衣上搓搓,嘀咕:“省了呢。”
靠岸,银枝见任己神色不佳,“公子,你没事吧?”
任己摇摇头。
——
一行搭上大船过了汪洋,入到内水,换了小舟。
艄公摇桨不停,缓缓驶入一座水上大城,名观县。
白岩坐舟观左右,水道两侧花阁林立,扎绸挂彩。
屋檐巷角挂满灯笼,个个通红大肚,形似瓶罐,哪哪都是节日喜气。
贞三不摇摇扇,问那艄公,“我们这是赶上什么热闹了?”
艄公:“公子来的巧,再过几日,就是本地灯会。”
“灯会?”贞三不想想,倒不曾听说彭氏治下有此类风俗,依名去猜,八成是赏灯集会。
他同望两岸,见灯笼密密。
夜间全部点亮,连城琉璃光带,定是番美景。
贞三不如此一想,点头:“确实是个热闹。”
艄公瞧他只盯着灯,“公子,这灯可不是重头。”
“嗯?”贞三不:“那什么才是?”
艄公:“灯会灯会,重头当然是灯下会了。”
贞三不听了好笑,“寻常就不会了吗?”
艄公:“彭地女子金贵,轻易不出家门。一年也就灯会这几日,能让我等瞧上一眼。”
贞三不听了这话,再打量岸上行人,来来往往,确实只有男子。
船驶过一桥。
桥上货郎手提货板,探身叫卖,“几位爷,逛灯会不能少缘珠,瞧瞧?”
“缘珠?”贞三不笑:“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货郎:“是好东西哩。”
一听好东西,白岩就立起身。
艄公见客人有意,摆船靠上岸。
货郎追着船,近前展开货板。
板上横八纵八,挂灯花假面,还有一片全是红线编作的细绳,中间系一颗珍珠。
珠子品相不同,越在上的,越大白圆亮,越放在下的,质地越次。
“这就是缘珠?”贞三不:“有何用途?”
货郎:“灯下相会,公子若与哪位姑娘有意,便可赠予缘珠。姑娘收下,带上颈子,若是命定情缘,绳珠即刻抽紧,叫她此生再也脱不下来。”
“诶?”贞三不意外道:“绳子箍颈,多难受。这不是平白添了麻烦吗?”
“怎会麻烦?”货郎:“缘珠一锁,立省六礼,可即刻成婚。一束绳一颗珠,换个婆娘,大大的方便才是。”
贞三不:“……”
任己接话问道:“此地乃彭氏治下,婚事不该由彭氏主理吗?”
货郎:“那是以前,现在没有彭氏了。”
任己与贞三不闻言,同是一惊。
任己:“这是何意?”
货郎遭他一问,愣神,陪笑道:“我一介小民,详细不知,只听说彭氏没了人,城中大事由几位新老爷掌管。”
“没了人?”任己:“怎么个没法?”
货郎连连摇头,只说不知。
就任己刨根问底的功夫,白岩在货板挑捡,看中一个珠子。
形不规则,珠头凸出一点,像是个鼓囊囊的圆胖小葫芦。
白岩拉拉货郎,问:“这个需多少?”
货郎看他所指,道:“几位爷,小的给您透句实话。看几位穿衣打扮,若出手就是这等便宜货,怕难有姑娘愿意收。”
贞三不:“即是命定情缘,怎还在意珠子贵贱?”
货郎:“情缘无价,心意有价,若要好器,还需舍得本钱。”
贞三不:“……”
任己:“……”
白岩听这几句,还是坚持买了葫芦珠。
他笑眼眯眯,挂在剑宝柄上。
红绳虚虚拉拉,毫无抽紧的意思。
白岩手动拉紧。
剑宝脸都要憋紫了,硬是忍着,在众人眼皮底下,当一把老老实实的剑。
小舟起航,再靠岸。
艄公:“几位公子,小心遗漏物件。”
这提醒得当,几人收拾东西,下舟。
迎面一耸高楼,正是此地物阁所在。
几人一近前,感受到强烈视线。
这物阁门前,买卖停手,来往驻足。
清一色男子视线从贞三不、任己和白岩身上扫过,最后聚焦在任己身上。
任己不自觉绷紧肩背。
但直到他进门,无人上前阻拦,无人开口说话。
进入楼门,视线被格挡在外。
任己:“……”
贞三不:“怪事。”
物阁内里,真正宽阔大殿,正搭高台。
有伙计来问:“几位可是参与拍卖?”
任己应:“是。”
伙计:“客官早到,隔壁不远便是客栈,可到那处休息。”
任己点头,换手亮出信物。
伙计看过,脸色一变。
任己早知此地物阁管理者姓薛,便直接问了,“薛老板何在?”
小厮:“老板久等贵客不至,早一步回宅子去了。”
任己:“只早一步,或许赶得上。”
“不可不可。”小厮看他有再出门意思,急匆匆拦下,“请随我来。”
几人随小厮进暗室,入地道,七扭八拐,好一会,才出了地口,重见天日。
他们立在大宅院中,回头还看得见高耸物阁,与此处离得并不远,他们方才在地下绕了个大绕。
任己:“这是?”
小厮尴尬笑笑,“门口有些扰人,避开为妙。”
薛老板得了消息,速速赶来。
他是个络腮胡子大汉,一见任己,喜笑颜开,热情招呼道:“任公子,这几位是……”
任己一一介绍:“师叔白岩,师弟贞三不。”
“哦哦哦。”薛老板连连点头,看看白岩,再看看贞三不,“都是一表人才,不错不错。”
他唤住刚刚那伙计,“去叫小姐过来。”
伙计:“啊?”
“啊什么?”薛老板:“我要宴客,叫她亲自送茶点心过来。”
伙计一耸肩,通报去了。
任己三人随薛老板入厅中。
任己说明来意。
薛老板想想,道:“确实有星石待拍。”
大好,消息准确。任己:“它现在何处?”
薛老板:“几位稍后。”
薛老板离开片刻,再回来手里捧个匣子,打开给任己一观。
匣中放了一件花纹锦袋,一提便哗啦啦响。
任己开袋一看,里头装的全是石子。
色相质地完全一致,足有三四十枚。
任己:“这……”
薛老板:“这就是待拍的星石。”
星石之所以名‘星’,全因它光芒闪烁不定,媲美天上星辰。
而任己手中这一袋,灰灰扑扑,与路边凡石无异。
假的?
任己再一细瞧,又不确定。
这些石子上头乌乌糟糟,似是障了一层黑影。
他拿捏不定,问薛老板道:“原主要价多少?”
“呃,”老板为难道:“不止是价格的问题。”
贞三不:“嗯?”
薛老板:“这些石子不以袋卖,而是论颗,每颗起价白银五百两。”
任己皱眉。
薛老板:“原主称,若是无眼,拍来亦无用。”
任己:“……”
贞三不问:“可否透露原主来历?”
对任己等人,薛老板可谓毫无保留,他道:“此人姓孙,号医仙,出身落霞谷。”
“诶?”贞三不:“是给你们阁主看病的那个?”
薛老板:“不错,他有恩于物阁,不好勉强。阁主有令,暂时按他的要求来。”
任己:“……冲着此物来的人可多?”
“不少。”薛老板:“明里暗里,各势都有。”
“这……”任己犹豫了,着实难办。
要全部拍下,必是一笔天文数字。
但凡漏上一个,又怕是万一……
剑宝蹭蹭白岩,叫他挪挪近到前,往袋中瞧了一眼,嘿嘿笑道:“就等拍吧。”
任己心登时落回原位。
他将石子装匣,推回给薛老板,问:“何时开拍?”
薛老板:“七日后灯节,下午未时。”
任己:“好。”
一事说妥,另一事就可摆上台面。
任己提起货郎所言,问薛老板道:“彭氏,真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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