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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鹊楼查账
祁云棠看何疾之一副勉强的样子,心中有些得意,笑道:“难得碰见何公子,不如由我做东,去庆春楼叙叙旧?”
每次见到祁云棠准没好事,何疾之又哪里还敢和祁云棠过多接触。何疾之悻悻道:“我与殿下并不熟识,亦无旧可叙。不过……”何疾之话锋一转,“恳请殿下早日放张汲回县衙,我也好让他官复原职。若是殿下不弃,我亦可以让他升一升。”
本来张汲在一旁看着何疾之与祁云棠的互动暗自激动,此刻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十分无奈。他转头去看了看祁云棠,不敢说话。
“看本宫做甚,何大人说你呢。”祁云棠笑道。
张汲有些无措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道:“那……殿下,我痊愈了么?”
祁云棠一时语塞,道:“是否痊愈不是你自己最清楚?”
“殿下,您想我痊愈么?”张汲小心翼翼地问。
何疾之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你来我往,道:“你们好生商量一番。若张汲明日回来,我便将他擢升为县丞。若他后日甚或是更晚再回来,便终身只做得了个小小县尉了。”何疾之见张汲与祁云棠神色微僵,又凑到祁云棠耳边趁热打铁:“只看殿下舍不舍得你这颗在天子脚下安插数年的棋子,落得如此下场。”
祁云棠耳畔一热,有些厌弃地将何疾之推开,道:“离本宫远些。”
何疾之这番话虽说是给了张汲与祁云棠选择,却是实打实的威逼利诱。
“三分人样尚未学成,七分官威栩栩如生。”祁云棠凝眉念道,说罢带着张汲转身离开。
“恭送殿下。”何疾之作揖,目送祁云棠远去。
翌日张汲果然来承定县衙报道了。
何疾之笑了笑,道:“张汲。”
官袍早就在何疾之手侧备好,何疾之看着一身常服的张汲,道:“拔擢为知县以后,本官原先的县丞之位尚且空缺,张大人便顶本官之缺,领县衙中吏、户、刑之事。”何疾之交代了几句,而后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虽则你在县衙外还有个主子,但莫要忘了,县衙之中,本官才是你的顶头上司。”
张汲接过官袍,笑道:“县令大人不必处心积虑挖墙脚,你乃殿下禁脔之事我一早便知。只怕有一日,你也会成为我县衙之外的主子。当然,也未必。”张汲腾出手来摸了摸自己泛青的胡茬,若有所指。
这下换何疾之摸不着头脑。“我何时成了她的……‘禁脔’?”最后两个字实在烫嘴,何疾之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殿下都同我说了。她强令你在她闺房中供她取乐,后来又将你绑到弘济寺,逼你与她鸳鸯戏水。”张汲笑眯眯的,“不过呢,纵然你有千百个不愿意,也莫要觉得殿下果真瞧得上你。殿下可是亲口说过,你不过是个被人用过的玩意儿。如今用得顺手一点便用一用,往后找到更顺手的,说不定就把你弃之如敝履咯。”
“一派胡言。”何疾之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万万没想到祁云棠这般会凭空污人清白,“她祁云棠可以不要名声,我何疾之做不到。你也转告你的主子,若再让我听见此等传闻,我定要对她不客气。”
张汲见何疾之的模样,心中暗道此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暗自摇摇头,道:“若何大人没有别的事情,下官便就职去了。”说着微微作揖,准备告辞。
“慢着。”何疾之开口,“你既领了县丞一职,后日便领人开始清点承定县域内京中大商铺的税钱罢。往年都是从京城内往京郊查,未免各个商铺早有准备,你们今年便从京郊往京城内查。”
“后日?大型商铺数目不小,下官连准备名册都要费些时候。”张汲勉强提出抗议。
何疾之看了他一眼,道:“所以给你留了今明两日时间准备。你若准备得太长,我又焉知你会不会与那些大商铺勾结,暗通款曲。”
张汲又是暗自叹气,忖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却也只能领命,道:“下官知晓了。”
退到衙署的张汲叫上县尉、主簿一干人等共同整理名册,边整理边感慨万千。可谓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夹在祁云棠与何疾之中间,如今两面不是人。早知道便趁当日身负重伤,来一招金蝉脱壳,从此谁也找不到自己,如今岂不是快活逍遥。
承定县域不大,能被查税钱的大商铺也不多,张汲带着县衙小吏,晃晃悠悠到了朱鹊楼前。
张汲一进楼中,直奔账房先生处,亮出腰牌,道:“衙门中人,例行公事。烦请将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我等查查税钱。”
账房先生看清楚了腰牌,却面露难色,道:“掌柜的如今正有贵客要见。”
“什么贵客比我等公差还要重要,速速叫来。”张汲催了一下。
账房先生也不好决断,便让张汲稍等,往房中去了。
张汲环视了一圈朱鹊楼,只见客人络绎不绝,大堂中一个戏台子搭着,上面有人咿咿呀呀唱着曲儿。张汲闲来无事,也跟着哼了几句。
结果并未等来掌柜的,还是一脸歉意的账房先生,他将张汲拉到暗处的角落:“官爷,掌柜的此时实在不方便,您看……”说着,账房先生便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来要往张汲手上塞。
张汲连连后退,躲过了银子,一本正经道:“休得陷害本官。你们掌柜的好大的面子,本官三请四请不来,怎么,是于心有愧么?”
张汲说罢,抬脚就往楼上去,敲开了账房先生去的那间房门。
何承初开了门,见一身官服的张汲,连连作揖,道:“待客不周,冲撞了官爷。官爷借一步说话。”说罢何承初便要将张汲请到门外。
张汲扫视了一眼房中之人,却见到一副熟悉的面孔。
张汲是祁云棠安插在承定县衙的心腹,常年跟着祁云棠走动,对于宫内宫外的许多角色,自是得多认一认。比如眼前之人,就是宫中正三品掌事公公张喜,在宫外认的干儿子之一张永福。这个干儿子最得张喜的心,是以凡是熟悉宫内情况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
还是张永福先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对着何承初道:“掌柜的做事真不厚道。不过是要你多买些我货源上的食材,你便请官爷来查我的税钱?”
朱鹊楼开门做生意,如果从正规渠道进食材等材料,税钱该交多少便是多少,一分都不会少。
然而张永福横插一脚,原材料质量一般不说,价格也比市场上的凭空高了不少。此外,对朱鹊楼而言最为要紧的事情便是,张永福不提供供货的凭据,全凭一张嘴保证货源。
食材倒是好说,朱鹊楼多多上心,不好的丢掉,甚至全部不用就行。但是没有供货凭据,官府能从朱鹊楼上游供货商那里收到的税钱也便少了。
于是看到一身官服来查税钱的张汲,张永福脸色黑得很难看。
但是这边张汲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只是例行查税钱,又哪里知道朱鹊楼今日来了一尊与宫里公公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大佛。
如今房门开了,张汲、张永福、何承初三方已然碰面。
张汲作为县衙公差,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退出去吧,在朱鹊楼前显得没了威风;进一步吧,又势必要惹了张永福连带着张公公不愉快,那日后若自己这一条线要与宫内勾兑,还如何进行得了?
何承初夹在中间,只能连连赔不是:“张爷误会了,小的也不知道今日有大人来。”
刚对张永福赔不是,何承初又对着张汲连声道歉:“官爷这边来,我让账房先生领您看看账本。”
听闻何承初硬着头皮要带张汲看账本,张永福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朱鹊楼的账本果然被张汲一五一十地查了,自己打着张喜名号强取豪夺之事岂不是要大白于天下,到时候张喜知道了,又怎能饶恕自己?
张永福站起身来,对着张汲面露不快,道:“那你们便去罢。我看今日这酒,我是吃不利索了。”张永福以退为进。
见张永福威胁得明明白白,何承初与张汲二人心中各自有计较。张汲脑子一转,道:“既然如此,掌柜的你便先处理这里的事情。本官先去查别处。”为了祁云棠的大计,张汲窝囊地选择退下,也不再提查朱鹊楼税钱的事情。
经此一事,张汲与张永福双方都有了想法。于张汲而言,以为朱鹊楼是张永福乃至张喜的保护范围,暗下决心,日后不但不要过多干涉朱鹊楼,还要偶尔向朱鹊楼示好,以便日后宫中走动关系。于张永福而言,以为朱鹊楼撬动了京城衙门的势力,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面对朱鹊楼这块肥肉,他也只好偃旗息鼓一段时日,再做打算。
为避免被何疾之以为办事不力,张汲并未向何疾之说自己在朱鹊楼碰到钉子的事情,是以何疾之回府的时候,只是一如既往地往后院走,却没有见到谢羡青的影子,便又往书房去。
“娘子?”何疾之快步走到伏案的谢羡青身边。
谢羡青听到何疾之的声音,却是头也不抬,继续做账本。
“我回来了,娘子。”何疾之以为谢羡青没听见,又轻轻推了推谢羡青。
谢羡青终于抬起头来,但是脸色难看,带了几分愠气:“你出去。”
“嗯?”何疾之愣在当场。
谢羡青好像在和自己置气。
何疾之蹲到了谢羡青身侧,腆着脸将头放在谢羡青腿上,道:“我可是做错什么了么,阿槐?”
谢羡青有些生气地拂开何疾之的头,道:“离我远些。你干了什么好事,自己不知道么?”说罢又继续摆弄着算盘,开始处理账本。
何疾之在脑海中飞速回忆最近做了什么,突然想起来张汲的嘴脸,终于喃喃开口道:“我与祁云棠真的是清清白白的……”
“什么?你与祁云棠还有事?”谢羡青丢了算盘丢了笔,侧过头俯视何疾之,眉头锁得更紧。
“我……”何疾之哑口无言。原来谢羡青不是因为这些流言蜚语生气,反而是自己多嘴多舌,现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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