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足高登

　　休假康复期，郑捷不但当上了煮夫，也干上了司机的活儿，还乐在其中。
　　从实验室出来，老宋还在慢悠悠跟高真晗说：“明天我们……”话刚起了个头，抬头就只见高真晗如狡兔一般的背影，他傻愣愣看向对面的苏青远，这才想起要审高真晗的事儿又忘了个干净，他们这群干实事的人就不具备八卦别人的素质。
　　茫茫夜色里，高真晗扑进白色大吉普，把鼓鼓囊囊的黑色大袋子往后座一扔，郑捷瞟了一眼，踩下油门的同时语带调侃，“怎么，还要把这个袋子还给我啊？”
　　高真晗系好安全带说：“对啊，物归原主。”
　　“还就还呗，还带这么多利息。”
　　“话这么多，你要不要？”
　　“要，你给的，我都要。宝宝你饿不饿啊？”
　　他说着又故态重发的去抓高真晗的手，被人又一次狠狠拍了爪子教训，“怎么不长记性呢！”
　　他假装吃痛呼着手背，态度端正，“记住了记住了，规范行驶，安全第一。”
　　她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摸了摸他耳垂调戏人，“今天都干什么了？”
　　“哎呀高真晗！”他一边躲一边嚷，“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于是转而轮到高真晗检讨了，缩回去坐得比小白兔还乖，“记住了。”
　　他含笑扫了她一眼，才慢吞吞开口，“我今天，做饭呀。”
　　“要做一天？”她拆了一片他放在中央扶手的黑巧，一整块塞进嘴里。
　　“其实做饭挺花时间的，然后还做了一些康复训练。”
　　“现在能上高强度运动了吗？”
　　“还不行，慢慢儿来。”
　　“嗯，别着急，慢慢儿加码。”
　　“我知道。”
　　他带着独特尾音的乖巧让高真晗心情大好，“你不是说有剧本要看的？”
　　“看了呀，后来你说不回来吃饭，我又约了人。”
　　“你在武汉有朋友吗？”
　　“妙妙姐。”
　　他的答案揭晓得很干脆，高真晗这才有了些不一样的表情，然而看向窗外的她并没有吭声，好半天才嘲了他一句：“自找苦吃。”
　　他趁着红灯飞快抓过她的手亲了一下，“那你还不安慰安慰我。”
　　“自找苦吃的意思难道不就是——活该？”
　　“我不管，那也吃了苦了，”他假装生气地甩开她的手，重新把车发动，“你也不知道心疼我。”
　　她看着他鼓当当的包子脸偷着乐，想拿指头戳上去，又怕被罚背交规，转而低头捧住心口皱着一张脸，“哎哟我的心口怎么这么疼啊。”
　　郑捷被她逗得咯咯笑，“你这破演技，是来砸我招牌的吧？”
　　“那就劳烦郑老师这一个月好好指导一下。”
　　“万一孺子不可教呢？”
　　“可教可教，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学不会。”
　　郑捷轻轻拍了拍方向盘，回想起他跟林妙可说的话。他说，他能让她开心，然而反之，更甚。
　　“高真晗……”
　　每次他尤为正式地喊她，她都不免心里犯怵，本来她还在看着手里的黑巧纠结要不要再来一片，听了这话赶紧把手放下，“你又想说什么？奉劝一句，三思而后行，别什么吓人的话都往外说。”
　　她又让他乐了，“可是我想说的话，好像都挺吓人的，那怎么办呀？”
　　“那就闭嘴。”她威胁的同时把剥好的黑巧递到他嘴边，他轻轻摆了摆头，“我不吃，你吃。”
　　她转手就把第二片巧克力塞进了嘴里，满口含糊地说：“其实你说不说都没关系，说出来呢，我就多起几身儿鸡皮疙瘩，不说出来，我感觉我都知道。”
　　郑捷瞳孔一震，眼前的黄灯在他心中倒计时，光速扫了眼后视镜，他狠狠踩了刹车。
　　“你怎么……”
　　被勒在安全带里的高真晗在震动中感受脑子发晕，她感觉他们已经冲出了斑马线，然而她的问题刚探出头，更为让她发晕的事发生了，他抬手勾过她的脖子就开始抢夺她口里所剩不多的巧克力。
　　这一轮被吻得猝不及防，高真晗脑子里一道洪流刷过，浑身烫得快点着，她在担心红灯变绿还有几秒的时候，用力又吸了她唇瓣一下的人比她有数得多的坐了回去。
　　“对不起。”
　　看着窗外流动的景致，高真晗烦躁地抽了纸巾擦嘴，郑捷的道歉让她不为所动。
　　“你到底能不能管住自己。”
　　车内气氛一度降至冰点，她的质问让郑捷咬了嘴唇，大声说：“能！”然后又狠狠抓紧了方向盘继续保证，“我肯定。”
　　她侧到一边去贴着窗口不再理他，沉闷的沉默陪伴他们熬过了两个路口，他在接连看了她好几眼之后，率先忍不住开口，“我知道我不像话，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你说我不用说出来你都知道的时候，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他有千般汹涌的感情腾空而起，又飘然落下，“高真晗，我只是喜欢你。”
　　高真晗在心里骂了句国骂，女人果真是心软的动物，简单到男人只需要说一句我喜欢你，她在心里头狠狠甩了那个心软的女人几巴掌，然后，像是承受不住似的闭了眼睛。
　　“你还在生气？”
　　她听出了他的极度心虚，没出息的她想咬自己的舌头，都没拦住她搭他的话，“开你的车。”
　　“那你先说你不生我气了。”
　　被缠得头疼的高真晗回头看了看躺在后座的黑色大袋子，释然地笑了，“我本来想说，希望你别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横冲直撞，可你就是个毛头小子啊。”
　　“你年龄歧视。”
　　他鼓着脸生闷气，她叹着气瘫在副驾上笑道：“这不过是既定事实。”她说着，警告般地瞧了他一眼，“你可记着，没下回了啊，你还开着车，多不安全啊，再说，始终是在外面，谁知道天外哪里多出来一个摄像头。”
　　“那你生气，就没有因为，我做的事？”
　　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小，她好笑地乜他，“你做的事？抢我巧克力？你不是说不吃吗？”
　　“这样抢来的才比较好吃。”
　　气氛至此算是缓了过来，高真晗每一次的退步，都会换来朗朗晴空。
　　“我平时本来就不怎么吃巧克力。”
　　他又多解释了一句，让她不禁好奇，“那你放在车上的，是给我准备的？”等她得到肯定答复以后，就气上了，“谁让你买这么苦的黑巧，我要吃甜的，甜的！”
　　“暂时补充个能量而已，别要那些热量太高的，我还没买100%的呢。”
　　“你买的多少？”高真晗点开手机电筒，看了撕开的巧克力包装，一看可可脂含量75%，高声道：“难怪这么苦。”
　　“那你还吃第二个。”
　　“口感……还不错。”
　　“嗯，我也觉得。”
　　他诚恳附和，眼神尤为真挚，让她把脸又狠狠侧向了车窗一边，他们俩说的，就不可能是一回事。
　　郑捷显然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随后回家路上一路谨慎，两个并行的人中间能隔出一条河来，然而刚进家门他就露了原形，一步上前就把高真晗搂了个满怀，在人颈窝处吐着热气，“想了一天了，让我先抱抱。”
　　高真晗好脾气的任他抱去，指尖在他肋骨上画圈圈，“别忘了你答应过的啊，管住自己。”
　　郑捷拖长音嗯了一声，元气满满地站直了，“我去给你把菜热一下，时间不早了，咱少吃点儿。”
　　高真晗看着他走向厨房的背影，垂下眼帘在手机联系人里找到了林妙可的名字。
　　她推开茶色玻璃门去到露台上接受余温的烘烤，记忆里实在没有搜索出来她和林妙可之间有过这么长时间不说话的经历。
　　“这么听话呢，说让你联系你打就过来了。”
　　林妙可一开头就没好声儿，两个人莫名其妙冷战这么长时间，她自然是气不过的。
　　“行了，他不是已经把台阶给咱们都下够了，差不多得了。”
　　高真晗抬头看看头顶上的大玉盘，心想今天倒算是应景的，这么圆的月亮，怕正是农历十五六吧。
　　“谁下台阶了，我可不知道啊。”
　　林妙可继续拖着长长的调子装，高真晗直接明了，“那你说你究竟想怎么着吧。”
　　林妙可也不再接着作，长舒了一口气之后才说：“高真晗，我管不了你，你也听不进去，你这事儿我就当不知情，我当你身边那个男人不存在，哎不对，我就是不支持你，该泼你冷水，该骂你的时候，我不会手软。”
　　“好，成交，”高真晗全盘接收，“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你说。”
　　“要怎么泼冷水怎么骂，只能你一个人来，不许拉同盟。”
　　电话那头静了好一阵，才接着出声，“可以，成交，本来我的同盟，也就只有一个。”

　　高真晗回到屋里，走近餐桌，看到他摆的碗筷，不禁问他，“你也没吃么？”
　　“陪你少吃一点儿，明天再把它消耗掉。”
　　她低头看着他推到她面前的冬瓜蛤蜊汤，脑袋四周像是被层层薄纱笼罩，有着浓浓的不真实感，这大概就是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希望她过上的日子，对她和郑捷来说，都很短暂，但此时是实实在在地握在手里。
　　说是让她少吃点儿，可耐不住他手艺不赖。看对面桌上的人胃口大好，吃得欢快得不行，他也就没再煞风景地开口阻拦。
　　“你当真要给我做一个月的饭？”高真晗问他。
　　“怎么瞧不起人呢，这点事儿我还能做不到？”
　　“我没说不信你呀，我是发愁一个月后我得胖多少斤？”
　　她的解释让他弯了眉眼，“没关系，跟我一起，消耗掉。”
　　“我也跟你一样，练练肌肉什么的吧。”
　　“你以为那是说来就来的？得坚持，等你真感觉有需要，打心眼儿里愿意去练的时候再说吧。”
　　“吃起来那么痛快，练起来怎么就那么痛苦呢。”
　　“好多事情不都是这样，你们看戏的时候有多轻松，我们拍戏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高真晗听了，笑眯眯趴在餐桌上，凑过来捏了他的脸，“我家小朋友原来这么会讲话呢……”
　　“哎呀，不许乱叫。”郑捷不乐意地挡开，被人冷冰冰瞧了两眼，就没脾气地把话又吞了回去，“好好好，宝宝随便怎么叫。”
　　可惜他的妥协并没有换来好脸色，对面温度反而更低了些，“你前女友是有多宝贝，让你这么黏糊。”
　　郑捷吃惊得筷子没拿稳，心跳咚咚咚的乱了拍，他从来也没指望过他家高博士能为他醋一回啊，快放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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