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

　　人证、物证俱在，秦卓秦肯父子无可辩驳，对走私外汇、杀人行凶、逼良为娼等恶行均不做否认。不过，在提到拿瓦之死时，抓来的所有人都否认曾经对他动手，这让专案组众人都很不解。还有在A市警局门口袭击罗茉的那辆车，卓越星的人也都表示不清楚。当下事态复杂，谁也顾不上在这些小事上浪费太多时间，只好暂且把这些事放在一旁。
　　至于梁辰的死，秦肯承认是自己亲手开枪打死了他，只是没有想到他是警察，只是以为他是哪家竞争对手派来“截胡”的。
　　卓越星被抓了几十人，有来自各国各地的打手，有像杨浩宇一样“拉皮条”的，也有负责做假账的财务人员。临港市公安局几乎无法同时拘押这么多嫌犯。
　　这次抓秦卓，尽管临港市已经极力控制，还是禁不住各路无法无天的小报无良记者的大肆渲染，虽然最后在官方的控制下，并没有吵得像A市那次那样的人尽皆知，但据专案组成员的分析，七星集团一定已经收到了消息。
　　因为在从前，七星集团和卓越星的联系实在是太过亲密了，而一出事，这种亲密无间的联系却戛然而止。
　　情况不是很有利，不过也无所谓了，有了这些证据，就算七星集团再怎样撇清，也摘不干净了 。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秦卓这人简直毫无底线。虎毒不食子，可他出事之后，竟然把主要的责任都往儿子身上推，声称自己早已做了“太上皇”，走私啊、杀人啊都是儿子亲自动手，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参与，就算有罪，最多也就是个知情不报。
　　不过，这些话被专案组在审讯时“无意”透露给秦肯时，倒是收获了令人满意的答复。
　　秦肯得知父亲竟然想让自己抗下所有罪责后，恼怒失望之余，终于开了口，提供了那个缅国罪贩的信息。
　　据他所说，这人叫做敏坎，是金三角地区当前最大的4号卖家。无论是上次A市抓获的凌志啸那批货，还是这次卓越星准备交易的，对家都是这个敏坎。双方约定好了，要在南诏省边境瑞江市进行交易，时间就在三天后。
　　梁辰录下的视频中，敏坎没有在现场，但交易的当天，敏坎会亲自到现场进行交易。
　　专案组与临港市和南诏省协商决定，带秦肯先回南诏，黄江生和季望则留下继续处理后续事宜。
　　抓捕这个在南疆如此无法无天的嚣张缅国罪贩，势在必行。

　　回南诏的警车上，除了专案组一行人和秦肯，还有梁辰的骨灰。
　　宋奇捧着那个黑色的盒子，一直坐在后座上默不作声。
　　罗茉和他并排坐着，见他那个样子，自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开解他。
　　说话之前，先叹一口气，这好像是目前专案组所有人的固定发言模式。梁辰在任务中的牺牲，就像所有人心里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就算案情告破，也没人能高兴起来。
　　罗茉抬起一只手，搭在了宋奇的肩上道：“来的时候是三个人，回去的时候就只有我们两个和一个盒子……”本想劝解他，却没想到一开口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自己倒先红了眼睛。
　　咬牙忍了忍，又道：“不过，他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的，我们都不会忘记他的，是不是？”
　　宋奇少有的沉默都在梁辰去世之后展现了出来。
　　没有抬头看罗茉，只是低声道：“他比我聪明、比我能干、比我稳重，许队也更看重他，我从前还有些不服气。现在案子破了，他是最大的功臣，我却没机会和他说声我好佩服他……”
　　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是我去做卧底，那是不是就可以代替他去死？他活着，比我活着的价值更大……”
　　罗茉猛地抬起头，有些惊愕的看着他道：“你怎么能这样想？不要胡说八道……”
　　宋奇摇了摇头道：“花姐，真的，我觉得他死的太可惜了，他……他连女朋友都没交过……”说着说着，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罗茉正想劝解，忽然感觉头疼欲裂，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阵阵的发黑，强打着精神简单劝慰他几句，实在支撑不住，只好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稍微休息一阵。
　　实在无力再开口，心下也凄然。
　　这种悲伤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秦肯在专案组的监视下，与缅国罪贩敏坎再次确定了交易的事，敏坎应该是没有收到卓越星已经出事的消息，不疑有他，说会按约定的时间带几名手下和货物到瑞江市进行交易。
　　专案组回到家乡南诏，却并无任何喜悦之意。
　　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铆足了劲，想要把这最后的一网鱼连锅端。
　　程旭之制定了详细的计划，除苏玉华和刘鸣留守A市，郭文强宋奇罗茉和一组瑞江市特警分头埋伏在交易地点外，程旭之亲自押解秦肯，扮做他的保镖，与敏坎一行人接头，在交易时务必做到人赃并收，让他们无可辩驳。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意外，在等待交易的时间里，专案组众人演练了多次，只求万无一失。

　　瑞江市是南诏与缅国交界，各少数民族杂居地，地理环境比较复杂。
　　敏坎选择的交易地点在瑞江市的一个县城，距离边境不远，群山密布，又有香陵江流往缅国的支流。
　　刘鸣提前把交易地点到边境线的路线图发给了专案组众人，以防万一有人逃跑时可以迅速追踪。
　　罗茉自回到南诏就开始感觉身体不适，到了瑞江市后更发起了烧，但怕引起众人无谓的担心，并未开口提及，只是硬撑着，咬牙一直坚持。

　　天色渐渐的晚了，偏远的县城在夜幕降临后显得格外冷清。
　　程旭之押着秦肯已经进入了即将进行交易的小饭馆。
　　饭馆内除了他们两人外，只有老板和一个服务员，专案组众人怕这些人都是敏坎的眼线，不敢贸然进入，只好在外面埋伏着，伺机行动。
　　到了晚上9点，众人都在外面冻得瑟瑟发抖，一辆黑色的轿车才缓缓地驶了过来。
　　罗茉举着望远镜，只见车上连司机一共下来了四个人，其中一个在后备箱里拖了个皮箱出来，估计是用于装东西的。
　　为首的一人戴了个黑色的面罩，瘦高个，有点驼背，根据秦肯的描述，应该就是敏坎。
　　几人进屋之后，罗茉迅速与众人悄声移动，把那小饭馆团团围住，只待里边的人开始交易，就立刻冲进去。
　　过了十几分钟，程旭之已经发来了信号，罗茉当先冲进了饭馆，那几个人见形势不妙，纷纷掏出了枪反击。
　　一众特警哪容这些人有所举动，迅速行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都给按在了地上。
　　正在忙乱中，却听“嘭”的一声，原来是被程旭之按住的那蒙面人敏坎不知怎的忽然挣脱开，猛地踹翻桌子，一把拉过了在立一旁秦肯，用枪比住他的头，恶狠狠道：“妈的，竟然敢出卖老子！都不许动！再动我立刻开枪！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程旭之被那桌子砸的退了两步，被身后一名特警扶住，沉声道：“敏坎，我不建议你再做垂死挣扎，你知道下场的。”
　　那敏坎虽然蒙着脸，可眼睛里流露出的杀气却让人不寒而栗，只听他道：“老子就算死，也不会死在你们这些中国警察的手里！乖乖让路！不然老子就杀了这个富二代陪葬！”
　　屋子里的警察们除了按住嫌犯和饭馆两人的，剩下的都举枪对着他，奈何这敏坎用秦肯把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实在是无从下手，只好看着他干着急。
　　罗茉心里恼火，一个秦肯，反正他也是该死，他供出敏坎，无非是想换条命，如果因此可以不死，那梁辰的仇谁来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两人都打死在这算了！还墨迹什么？
　　心里这样想着，手上也就慢慢的有了动作。
　　食指轻轻扣着扳机，对准了秦肯。
　　程旭之就站在她的身旁，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忙用脚轻踢了一下她的鞋子。
　　秦肯时污点证人，此时又被劫持为人质，想当场击毙敏坎势必会伤到秦卓，这事可大可小，不能轻易动手。
　　何况这敏坎和秦卓还不能死，活着带回去，还要让他们为扳倒七星集团做些贡献呢。
　　罗茉心底也明白这个道理，此时又见程旭之反对开枪，心下也稍有犹豫。
　　他们死容易，可是他们也是关键的线索。
　　警察是执法者，但却不是审判者。
　　如果自己就这样开枪打死了他们，不但很大可能会受到处分，还会对继续侦破这件案子起到反作用。
　　稍有理智就会知道，这样做弊远大于利，并不值得。
　　罗茉咬了咬牙，松开了食指。
　　程旭之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转头对敏坎缓缓道：“敏坎，事已至此，你认清现实吧！就算劫持了他，你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外面是天罗地网，你就算能走出这间屋子，也过不了国境线。现在乖乖投降跟我们走，给自己留条活路，也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敏坎破口大骂：“放你妈的屁！都给老子把枪放下，让老子走！不然我立刻就开枪了！”
　　他望向四周，却并未见人有所动作，不由得恶向胆边生，调转枪头，朝着秦肯的胳膊就是一枪！
　　只听秦肯“哇哇”大叫，那一枪一下贯穿了他的上臂，鲜血顿时喷溅而出，疼痛难忍，叫个不住！
　　罗茉见状立刻举枪大声道：“你给我把枪放下！”
　　秦肯疼的几乎昏厥，但却并未弯腰。
　　程旭之见秦肯如此，心下忽然明了，这小子八成是想借着敏坎一起跑路，根本就是心甘情愿被他劫持的！
　　暗骂这些犯罪分子，就算死到临头依然抱着侥幸心理，简直毫无悔过之意！
　　敏坎拖着秦肯，慢慢朝着后面的小门挪动。
　　众人举枪对着他紧跟着。
　　罗茉感觉自己已经要气炸了肺！
　　怎么能让这两个十恶不赦之徒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跑掉？
　　皱着眉再次看了程旭之一眼，询问他到底要不要开枪。
　　程旭之没有犹豫，依然做了个否定手势。
　　敏坎已挪出了后门，后门处也有一辆车，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提前停在此处就为了逃跑用的。
　　眼睁睁看着两人就要上车逃走了，罗茉的理智已经几乎消失殆尽，顾不得征求程旭之同意再也无法忍耐，大喝一声：“敏坎！现在立刻停下，不然我马上开枪！”
　　敏坎只冷笑一声，反手打开了车门。
　　罗茉急的几乎吐血！
　　怎么能让他们就这样跑掉？
　　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决不能让他们逃跑！
　　尤其是秦肯！
　　他早该为梁辰陪葬！
　　想到此处，心下忽然一阵平静。
　　自己本就犯了无数的错，从一开始做警察都是隐瞒了组织自己的历史，就算再犯错，也不过是不能再做警察！
　　自己早已做好了接受处理的准备，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可是如果放了这两人走，那自己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要让杀人的人付出代价！
　　而自己，也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脑海中迅速做出了决定，几乎没有用超过两秒，罗茉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两人的方向“嘭嘭嘭”连开了三枪，只见秦肯应声倒地，瞬间一动不动。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敏坎也跳上了那辆车，飞速关门打火。
　　程旭之一直在紧盯敏坎，竟未来得及阻止罗茉的疯狂举动，在场众人也被罗茉的举动惊住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开枪打死了秦肯！
　　但见敏坎已失去人质，枪已经开了，也只好都立刻都朝着汽车开枪，试图阻止车子离开。
　　这敏坎的心理素质确实过硬，玻璃已被击碎，却还是趁着众人一愣神的功夫发动了车，飞驰而出。
　　罗茉追在车后又开了几枪，却并未能阻止车子开走，转身飞奔，只大喊了一声：“快追！”
　　程旭之心中恼怒，知道她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让秦肯为梁辰赔命，怕她再贸然行动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肘大声道：“留下清理现场，宋奇！看着她！”
　　时间紧迫也顾不得多说别的，程旭之立刻与郭文强上车，追随敏坎那辆车而去。
　　罗茉耳中早已听不见任何声音，甚至都不知道刚刚是谁跟自己说了什么话，摇摇晃晃的另寻了一辆车，上车就开始点火。
　　宋奇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三步两步追着她坐上了副驾道：“花姐！我跟你去！”
　　罗茉眼睛血红，只觉的气血一阵阵往头顶翻涌。
　　秦肯已然被自己击毙，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不会再有更坏的结果。
　　今天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自己都一定要把这个敏坎抓回去！
　　无论是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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