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争，小心爱

　　被晾在会客室一个多小时，樊仁不耐烦地来到隔壁门口，本想一脚踢开，看看门神一样的女保镖只能乖乖坐回原位。
　　又过去一个小时，俞悠然终于来见他了。

　　樊仁一改前两次追求俞悠然的态度，显出几分真实：“俞总现在是声名鹊起啊！”
　　俞悠然看看手表，不耐烦地说：“十分钟时间，有话直说。被你删掉的那篇报道，我已经看过了。”
　　樊仁脸上闪过一丝吃惊：“听不明白俞总说的是什么。”
　　俞悠然：“我说什么不重要。你赶紧说你的话吧。”
　　樊仁今天是来威胁她的，反被将一军，有些气不过：“叫俞凯歌回国来受审，否则我还会继续爆其他的料。”
　　俞悠然：“我父亲一不是凯歌集团的股东，二不是凯歌集团的工作人员，他现在和公司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凯歌集团也即将逐步放弃国内的地产市场，跨国基建凭本事吃饭，你威胁不到。况且，你能指挥的那些媒体，也干预不了国际舆论。有什么料你就往外放吧，我不在乎。”
　　自从去年联姻失败，今年合并案流产，樊仁就知道了自己精心布置的局面已经失控。今天也是抱着垂死挣扎的心态来找俞悠然最后一搏，没想到一年的时间，她变得沉稳很多。

　　威胁不动，樊仁改打感情牌：“你和俞凯歌的关系，我再清楚不过了。他打压你那么多年，你没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护着他。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俞悠然沉思片刻：“你亲生父亲的事情，我很遗憾。但是制裁俞凯歌和林斌的应该是法律，不是你。林斌已经被捕，至于我父亲，他是堂堂正正拿着护照出国的，不是偷渡。国家如何给这件事情收尾，我管不了。我只能尽我的本分，合法范围内尽量保全他。你还有其他要谈的事情吗？”
　　樊仁：“俞凯歌和林斌只是冲到前台的小喽啰，背后的人随时有可能弃车保帅。你如果真的要尽女儿的本分，就劝俞凯歌回国受审，像林斌一样躲在监狱里保命。”

　　俞悠然突然想起一件事：“是你派人在机场袭击我的？”
　　樊仁：“不是。是林斌。林斌和俞凯歌都不知道瑞景小区掩藏七具尸体的事情，否则也不会为几千万打官司，搞出这么多事情来。不过这七具尸体确实是死在他俩手上的。牵扯到司法鉴定的环节，林斌就想叫停这个案子，买凶到机场袭击你。俞凯歌也是通过你被袭击这件事，才得知那七具尸体就藏在瑞景小区。林斌本来是两手准备，除了袭击你，还想通过换代理律师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撤销诉讼案。没想到，这个老家伙两个方案都失手了！”
　　俞悠然：“谁告诉你这些的？”
　　樊仁：“一个你熟悉的名字，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是谁。不过你出院那天晚上，潜入你家的人，是我派的。本来想嫁祸给林斌的，没想到你这么警觉，竟然没有回家。哈哈……现在倒好，身边三个保镖轮流保护！”
　　俞悠然：“樊仁，这些话你可以不必讲出来的。”
　　樊仁点燃一支烟：“无所谓啊！反正我已经失败了。以前我很看不起你，一身臭脾气，还自以为了不起，其实就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混蛋。不过这一年来你好像变了很多，但是还那么以自我为中心。”
　　俞悠然已经没有话可说了，她知道自己一向如此，尽管不想对钟暒承认，但即便是樊仁也知道她的这个缺点。再抬起手看看表，秒针似乎在倒转，刻度盘摇摇晃晃，俞悠然失去了意识。

　　钟暒接到乔翰电话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她想不明白，樊仁是怎么在保镖眼皮子底下带走悠悠的。
　　乔翰红着眼睛坐上钟暒的副驾驶：“警察在樊仁抽的那支烟中发现了迷药。俞总和樊仁一起走出的会客室，保镖小孟看俞总不说话，就一起跟着他们下到地库。结果地库里埋伏着四个打手，小孟被打晕后，就不知道俞总的下落了。”
　　钟暒脸色煞白，这种迷药她也只在网上看到过，被吸入后前十分钟只是神情呆滞，对施害者的话言听计从，药效完全发挥后才会晕倒。

　　刑侦队的办公室里，葛队长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五名干警查看监控摄像头。
　　三个小时过去了，葛队长无奈地走到钟暒面前：“这次行动是樊仁精心策划过的。凯歌总部大楼的监控系统和地库出入口闸机电脑已经被黑客破坏，没有捕捉到他们乘坐哪辆车离开。周围几个路口的交通、治安摄像头在同时段被无人机破坏，也一无所获。目前我们的排查范围涉及四百多辆车，太难了！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等待樊仁主动联系别人。你知道他绑架俞悠然的目的吗？”
　　钟暒听到这些，既不敢心跳骤停，也不敢头晕目眩，她要坚持住，还有比焦急和悲伤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葛队长第一次从钟暒口中听完了事情的全貌，从意外得到刘子洲的下落，到樊仁和严艋的父子关系。沉思片刻，他做出判断：“小钟你先不要着急，俞悠然的生命安全应该还没有被威胁到。樊仁绑架她，很可能是想逼迫俞凯歌回国。是你给俞凯歌打电话通知这件事，还是由我打？”
　　钟暒轻拭了一下眼角：“我打吧。”

　　电话里，她的每一句话都简洁明了，语气平稳，尽量不出现带有引导、要求、干预意味的措辞。俞凯歌回不回回国，她心里并不清楚。对于这位昔日叱咤商界的企业家，钟暒不能用慈父的行为标准来揣度他。
　　听到严艋这个名字时，俞凯歌一时间竟然都没有想起来。他现在每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保养身体，修复与妻子周诗韵的感情。
　　在钟暒的提醒下，他努力回忆着三十年前的事情，终于记起严艋是谁：“你是说，樊仁的亲生父亲是严艋？嗯……也有这个可能性。宇辉地产的樊董事长年轻时就是靠着贿赂严艋拿地起家的。严艋不是什么好人，死有余辜。不过严艋死后，老樊亲自抚养他留下的孤儿，也在情理之中。老樊这个人，贪财但是不忘义。”
　　钟暒听着俞凯歌满口无所谓的语气，基本上判断出他是不会为了女儿回国的。
　　电话另外一头的俞凯歌故作试探地问：“你觉得呢？你觉得我应该回国吗？”
　　钟暒的声音已经不似先前那样理智，有些沮丧：“我不知道。我不了解这件事情的全部信息，无法替您做出决定。”
　　俞凯歌笑得很豁达：“我很欣赏你，在这样的时刻还能保持最后的理智和客观，这一点你比悠然强。我也很感谢你能信任我，不用做父亲的道德来绑架我。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不回国悠然更安全。
　　林斌已经入狱，都不敢供出背后的势力。即使我回国受审，我也不敢开口说。樊仁真正要的是我的口供，不仅仅是我回国。到时候他就会继续拿着悠然逼我开口。
　　你要想想，林斌为什么不敢开口？我怕悠然和栋梁会继续落到其他人手里，那样大家的处境会更糟糕！
　　你转告葛队长，能不能揪出背后的势力，是警方的本事。只要幕后的人落网，我自然会乖乖回国伏法。
　　悠然那里，樊仁撑不了太久的。我料想他做的这些事情，老樊应该是不知道。你告诉警方，老樊就是解救悠然的突破口。”

　　从昏迷中醒过来的俞悠然，没有看到昏暗的囚室，映入眼帘的反而是无边无际的碧海蓝天。
　　她正身处一艘豪华游轮，双手双脚被缚，海风吹了整整一夜，几缕长发挣脱束缚荡在额头和脸颊上。她一直想买艘游艇，但是没想到第一次出海却是这副狼狈的样子。坐在她面前的正是樊仁。
　　樊仁一身配色夸张的海滨打扮，戴着墨镜，饶有兴致地看着刚刚苏醒过来的俞悠然：“这海景怎么样？浪漫吗？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嫁给我了？哈哈……”
　　俞悠然重新闭起眼睛，她需要仔细回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她的大脑中，自己只是疲惫地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情景就从会客室变成了游轮。
　　樊仁笑得很得意：“别想了！这是马国特有的迷药，闻两下就断片。我没事，我提前吃了解药。不过你要是再和那个记者多磨叽半小时，我的解药也就过劲儿了。这迷药在马国的酒吧夜店很盛行，比国内的听话水好用。你猜猜你睡着的时候，我都干什么了？”
　　俞悠然被最后一句话吓得赶紧睁开眼睛，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扣子都扣得好好的。
　　“哈哈……俞大小姐害怕了？你放心，我不喜欢玩死尸一样的女人。真有什么想法，也得等你醒了呀！”樊仁打开一瓶香槟，倒了满满两大杯，“你醒过来之前，我坐在这里看了三个多小时，看不够！五官没任何缺陷，脸型也好。最重要的是身材，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苗条的地方苗条，尤物啊！我好奇一下，你为什么突然悔婚？”
　　俞悠然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见到钟暒，海浪的声音让她想起了车祸坠江时江水敲打耳膜的声音。看着远处的海天一线，她这个死过一次的人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2022年10月17日，俞栋梁买凶杀我，把我的车撞进江里，然后我就重生到了五年前，也就是和你领证结婚证的那天早上。我知道联姻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选择悔婚。呵呵……早知道重生后这么麻烦，当时还不如死透算了。”
　　樊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挠挠头，一口闷掉整整一杯香槟，又端起俞悠然那杯，“你脑子坏掉了？不会吧，迷药还有这种副作用？”

　　俞悠然饿了，更馋瓶子里的香槟：“你把我手解开。解一只也行。放心吧，我不会开游轮。”
　　樊仁乐呵呵地解开了俞悠然手上的绳子：“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这船上就剩咱俩了，没有我的话，你自己只能死在海上。”
　　饿久了的人是顾不上形象的，俞悠然一改往日的大小姐、董事长做派，对着桌上的面包、火腿、水果一顿狼吞虎咽，噎住了就喝两口香槟压一压。
　　吃饱后，她才注意到桌上的香槟，万把块一瓶，忍不住细细品了起来。

　　樊仁又从船舱里拿出两瓶，对着俞悠然晃晃：“你猜俞凯歌会不会为了你回国？”
　　俞悠然苦笑一下：“不会。”
　　砰一声，香槟溢出瓶口，樊仁一边给两只杯子倒着酒一边好奇：“不会吧，你在家里这么不得宠吗？”
　　俞悠然接过酒杯：“你应该去绑架俞栋梁，他才是我爸爸的眼珠子。而且绑架我这么麻烦，你一定给警方留下了不少线索。”
　　樊仁：“虽然我这些年一直在你们面前装傻，但是你们也别以为我真傻！绑架俞栋梁，那不是正合你意。恐怕我把俞栋梁扣押上一年两年，你也未必会把消息传给俞凯歌。你又吃又喝的，真不怕我撕票吗？”
　　俞悠然：“不怕。我第一出海，心情有点好。这些天我一直没办法面对爸爸的发家史，谁也不想承认自己不是千金小姐，而是犯罪分子的女儿。
　　我和钟暒的关系出现很多问题，她身边一会儿出现个小妹妹，一会儿又初恋回国的，我都烦了。我自己也出轨了，说不来不怕你笑话，我出轨了一个女海王，人家拿我当一夜情，我还总对人家念念不忘的。钟暒每天揪着这事不放，不和好也不分手，我很苦恼。
　　我感觉我重生后给每个人都带来很多麻烦。如果我死在江里，爸爸干过的事情就会被时间掩埋掉，哪怕俞栋梁不争气，俞凯歌也依旧是个璀璨的企业家。钟暒可能会和她的贴心小棉袄过上安逸、甜蜜的生活。所以我感觉自己有点活腻了，不过还没到寻死的地步。你能放了我，我会谢谢你。如果爸爸不肯回国的话，你想撕票也无所谓。”

　　樊仁：“假设你脑子没有坏掉，也没有在胡说八道。那个美女律师幸福不幸福我不好说。俞凯歌一定不会以企业家盖棺定论，他依旧会被我揭开那些不堪的往事。”
　　俞悠然：“我给你讲讲咱俩联姻后发生的事情，你看看和你当初的计划是否一致。如果一致的话，那就证明我没有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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