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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也有春天8
林婷曾是一家超市的导购员,余涯对这里熟门熟路——从前他总来收银区接她下班,后来林婷升了职,他才来得少了些。
和宣绿汇合后,他熟稔地往收银台走去,刚站定,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不是林姐的老公吗?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说话的是收银员小敏,从前和林婷关系不错。她目光在余涯身上顿了顿,又落在他身边的宣绿身上,那是张全然陌生的面孔,小敏忍不住多打量了好几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余涯淡淡笑了笑,语气随意:“今天正好没事,过来看看她。”
“看林姐?”小敏手里的扫码动作顿了一下,脸上浮出明显的疑惑,“可林姐去年三月份就走了呀。”她瞥了眼宣绿,眉头微蹙,嘴里的嘀咕声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两人听见,“她走之前也没跟我说过离婚的事,这姑娘是……”
余涯脸上的笑意倏地一僵,像是没反应过来:“辞职了?这事她没跟我说。”
“啊?”小敏像是被这话惊到了,眼睛一下子睁大,手里的收银机小票都忘了撕,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不是辞职啊!余哥你不知道?她去年三月就不在这儿了,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呢!”
这么说,林婷至少一年半以前就得了情丝。
宣绿问她:“那林姐现在在哪儿呢?我是她的远方表妹,想过来投靠她。”
小敏对宣绿的话不太信任,看了旁边的余涯一眼。这人比林婷小两岁,应该不至于在这个年纪做出出轨之类的事,更何况他们的孩子正是关键的高中学习阶段,就算真的出事了,也应该会为了孩子熬到高中毕业。
“我不知道,不过咱们这地方小,有时候一两年都招不来新人。你可以问问我们老板,他应该有附近招聘市场的电话,说不定能打听出林姐去了哪儿上班。”
“好,谢谢。”余涯诚恳道谢后,便带着宣绿离开了。宣绿心里清楚,那装置的布设时间本就可能和情丝掉落的节点有出入,晚个一两年算不上什么要紧事。她瞥了眼身旁的男人,他是真的紧张,嘴唇一直紧紧抿着,下颌线绷得笔直。
超市老板是个热心肠,听说余涯来了,连忙拉着他热络地聊起来:“林姐我熟得很!一年前她找了份台球厅助教的活儿,可真有本事——这么大年纪了说开窍就开窍,现在挣得比我还多呢!”
余涯没心思跟他寒暄,直接追问:“哪个台球厅?”
老板愣了一下,报出了台球厅的名字,末了还不忘对着余涯劝了句:“小余啊,你也别往心里去。人活这一辈子,不对自己狠点心,哪儿能成事儿?要是光顾着面子,那不得饿死?有时候啊,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知道了,谢谢老板。”
“哎呀客气啥!”老板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改天一块儿吃个饭?也算是交个朋友。”说话间,目光便不自觉落到了一旁的宣绿身上。
余涯还在琢磨,真见到在台球厅里的林婷,自己该是怎样的心情。见老板主动递来橄榄枝,他自然点了头:“多谢老板,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
“哎,好说!”
之后,余涯便又带着宣绿赶往那家台球厅。这个时段店里没什么客人,旁边挨着一间健身室,里面三五个人瞥见他们进来,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没过多久,台球厅深处就传来几声粗声粗气的喧哗,打破了此刻的安静。
余涯没来过这地,心里还有点忐忑,他迈步走进去,迎面便撞进一幅刺目的画面——林婷正依偎在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臂弯里。三十八岁的她笑靥如花,红棕色的波浪长卷发慵懒地搭在肩头,雪白的衬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段,红唇边漾着的笑意,是他从前从未见过的模样,温柔妥帖,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气质逼人。
余涯心口骤然一痛。
先前施梦凡得了红线,是文质彬彬下藏着龌龊的斯文败类;而如今借着红线得了一时风光的林婷,却依旧像株攀附他人的菟丝花,毫无风骨。
明明她本可以借着红线的大好能力,活成潇洒恣意的模样,可她偏偏选了这样一条路——浪费了这份机缘,跑到这鱼龙混杂之地,与这群不学无术的人厮混纠缠!
“能让大哥进球,是大哥的本事。”林婷理了理鬓发。
她冲着身边人微微一笑,那大哥便热血上了头,抬手招呼小弟们:“快再给劳资买一箱球,今天咱们要不醉不归。”说着,还用自己的咸猪手顺着林婷的肩膀一路往下,直到距离她的臀部已经不足三厘米。
“林婷!”余涯赶紧喊了一声。
听到动静,林婷赶紧扭头,看到余涯的一瞬间,她就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想也不想的伸手推开旁边的大哥。可光是这样她依然觉得不够,还是走到了余涯的面前,开口想要解释一下。
她咬着下唇,指尖微微颤抖,一步步挪到余涯面前,喉咙发紧,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窒息的沉默,想解释自己不是他看到的那样,想告诉他自己只是一时糊涂——她明明得了旁人求之不得的机缘,本该活得更体面、更从容,可她偏生做了这样荒唐的事。
脑海里乱糟糟的,无数个念头翻涌。
如果今年18岁,她会带着这份机缘,和一群热血沸腾的朋友闯天下,意气风发,无所畏惧;如果今年28岁,她会背上背包,去看遍山川湖海,把日子过得自由浪漫,而非困在这市井的拥挤与尴尬里。可她今年已经38岁了,不再是可以肆意任性的年纪,不再有从头再来的底气,那些年少时的憧憬、年轻时的洒脱,早已在柴米油盐的磋磨里变得模糊。
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酸涩与慌乱,她抬起眼,避开余涯的视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故作镇定地反问:“你来做什么?”
余涯看向她的脸,林婷的眼眶有些红。
当年二人相识的场景骤然清晰如昨。两个在异乡漂泊的年轻人,因为在同一时间段投递了同一家公司的简历,又在面试等候区无意间搭了话,竟就此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那些日子里,他们曾在出租屋的狭小阳台上促膝谈心,就着一瓶廉价啤酒,感慨彼此都没能在该读书的年纪安心坐在课堂里,反倒要为了生计早早扛起生活的重担,在陌生的城市里摸爬滚打。
他们也不止一次怨过生活不公——明明这世上有那么多人,能单纯无忧地享受岁月静好,可那份幸运,偏偏落不到他们头上。
林婷的父母当年总念叨,说余涯这小子若是不“傻”,不总陪着林婷纠结那些不切实际的心事,凭他的年纪和灵活头脑,本该有更亮眼的成就。他们甚至半认真地劝过,只要林婷能收收心,别再像以前那样胡思乱想,两人凑合着过,日子也未必差。
如今想来,父母那些半是惋惜半是期许的话,竟像一句精准的预言,悄无声息地昭示了她今时今日的处境。
她清楚自己不能浪费手中这大好的机缘,却也还是在被世俗掌握,被动承受名利难两全的事实。
大哥过来了,宣示主权一般将林婷抓过来半抱在怀,眼神发着狠,盯着余涯就像豺狼盯着吃草绵羊。“美女,这是谁?”
“哥哥,这就是你说的林姐吗?”就在这时,宣绿不合时宜的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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