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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
回府后燕临与扶北聊起今日朝堂之事,末了一句:“自己账上莫名其妙少了那么多银两,有燕青云好受的。”
扶北仍是淡淡神色:“被皇帝说了这么一嘴,雍王可能会提前出手。”
燕临嗤笑:“北疆探子已经收集到不少证据,我传信几个州郡,皆已在关口严阵以待。”
秋末凉风渐起,扶北低头将手抵在唇边轻咳几声。燕临起身走过去,将手里窝暖了的围脖绕在他脖颈处:“走上这条路便再不能回头,我已将诸事安排妥当,你不用担心。”
深夜,雍王府里却是灯火通明。
坐于正席上的燕青云脸色铁青,将手里的密信猛地甩到地上,语气暴躁:“为什么与匈奴国的线人失联?派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本王养你们这么多年有什么用?”
台下跪着两个身着黑色束身短袍,面戴纯黑面纱的男子,皆低着头一言不发。等燕青云坐回椅子,粗喘的声音渐息,才有一人将写好字的纸递上去,上面写着:“有高手深夜截走线人,我等不及之武功。”
燕青云盯着他,眼里浓墨翻涌,他渐渐皱起眉:“……高手?”
手下这些暗卫自己用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败于他人手下,燕青云也不免疑心起来。
那暗卫微微抬头,似乎有些迟疑是否继续。
燕青云眉梢一挑:“有话就说。”
那人像是狠下心般将头垂得更低,然后飞快写下:“小人斗胆,那人身手像是大内高手的样式。”
一听这话,另一个暗卫几乎瞬间身形一怔,然后马上平复下来。
燕青云眉头愈深,心里疑心愈重。若此言是真,大内密探往往贴身保护皇帝,怎么会跑到北疆。
燕青云猛地心头一跳,连忙挥手:“本王知道了,你们先下去,要是有线人消息马上来禀报本王。”
两暗卫应声从暗门退下,再走到光下时,已然到了离王府有些距离的闹市暗巷里。
这几天街上热闹得厉害,多家商铺纷纷摆起秋末冬初的家伙。
街边小摊上浮起氤氲热气,然后慢慢消散在来往行人间。
在殿内寡言的暗卫开口:“……你骗人。”
他的身形不过少年模样,但声音却无比嘶哑,听上去像喉咙干扯发出一般。
另一人抬头远望街上热闹光景,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他,眼里仍有绚烂灯火闪烁。
少年本以为二哥会解释,没想到他说:“你的嗓子上次用药已是十年前,过几天再用一副药,就能彻底发声了。”少年无言。那人瞧着远处灯火阑珊也渐渐出了神。
从接受暗卫身份起,就要被迫服下哑药,经过三天煎熬,说不了话才能真正为上面放心。
当年遇到一小菩萨,竟用药将自己的嗓子医好,但自己五岁就服药的弟弟却因为受损严重,只能发出这般暗哑的声音。
那人隐在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一弯,再过几天,弟弟就能正常开口说话了。
*
因着线人失联一事,燕青云连着几日都有些浑浑噩噩,因此再上朝被皇帝问到雍州官禄一事,仍是没查到原因。
皇帝显而易见动怒:“朕给了你这么多天,你连官禄去向都说不明白,你要朕如何信你,雍州百姓如何服你?”
燕青云还想解释,却被皇帝抬起来的手挡住:“罢了,萧王。”
燕临回一句“儿臣在”,便上前一步站出来。
“官禄去向一事,朕交给你来查。”
燕青云惊得瞬间抬头看向皇帝,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什么话。
皇帝没有错过他眼底的那抹惊慌,沉声道:“给朕查个明明白白。”
燕临慢慢弯腰,行了个沉默规矩的大礼:“是。”
彼时已是秋末,下朝时寒风骤起,扑簌簌吹开众人腰上系着的琅珰玉环。
太苍殿里因为皇帝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扰乱了十几年来看似平静的水面,有人苦心积虑功亏一篑,有人绞尽脑汁不得其所。
燕临路过燕青玉时,眼睛一下也不移开,径直往马车边走去。
风急又大,扶北一定又是只顾看书而忘记多添衣服,他得回去安排好,才能平稳度过之后的汹涌寒流。
*
燕临今日回来得早,一回屋就先摘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径直朝屋里正研墨写字的扶北身上盖去。
留有温度的披风将将拢住他,扶北笑道:“我冷了自己会添衣服,不用担心。”
燕临坐在旁边喝了一口茶:“是吗?”说着就要去捉扶北的手。
扶北一时避让不及,冰凉指尖一下被燕临握在手心。他看着燕临得意的表情,十分无奈。
燕临喝完茶,歪歪扭扭往椅背上一靠,就开始说起今日朝堂之事,扶北仍是写字动作:“逼得太急,雍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燕临“蹭”地从椅子里坐正:“探子报近日城里多了不少中原人,像是寻人的样子,估计燕青云早就坐不住了,想尽早联系扶余国。”说完他一皱眉,“只是不知他为何要派那么多人去,也不知是找什么。”
扶北把笔搁在笔架上,将宣纸轻轻拿起,又吹了吹。燕临见他像是不关心的样子,又凑过去问:“你怎么不说话?”
“既然那些人徘徊数日未曾离开,想必雍王想找的东西多半是找不到了,我在想,以现在的情况,他会怎么做。”扶北声音仍是平淡,他走到墙边,将纸裱好。
“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露出来,扶北转身:“如果你是雍王,你会怎么做?”
那一瞬间燕临有些迷糊,似乎被扶北突如其来的发问扰乱了头脑。
但脑子里弯弯绕绕的时候有一根线悄无声息蹿了出来,然后慢慢放大,到最后几乎占满了燕临的脑海。
他猛地抬头,眼里难以置信心里却明白似乎这是最快最方便的办法。
扶北走过去,将披风盖回燕临身上:“天气寒冷,自己要多保重。”
是夜,萧王府早已归于安静,只有燕临寝殿床边还留了一盏快要燃尽的蜡烛。
昏暗里燕临慢慢睁开眼,看见眼前呼吸平稳已经睡着的扶北,少顷,他移开目光,想要从扶北怀里挣脱。
没想到扶北几乎下意识就圈紧了双臂,模模糊糊地问:“怎么了?”
燕临被吓得一哆嗦,然后连忙平复下来压低声音轻柔道:“我想起有个折子我还没来得及看,明日上朝皇帝要问的。”
听完扶北才慢慢松开了手:“那你快点回来,外头凉。”
燕临嗯了一声,又放轻动作,这才出了门去。
出门后燕临并未往书房走,而是点了盏灯笼,随着走廊一路到湖心亭去了。
他刚把灯笼放在石桌上,面对着湖面背手而立,身后就悄无声息闪出一道黑影。
“你把这封信送去丞相府。”燕临没回头,声音被裹挟在寒风乍起的呼啸声里。
黑影闻言,上前一步在灯笼顶与布料的夹层里抽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封,然后飞快退下。
燕临此时转身,提起灯笼就要走,而黑影出声阻止了他:“小人以为……如此加快速度,怕生事端。”
灯笼里的烛火已经开始摇晃,将两人的脸都映得若隐若现。
那人见燕临沉默,狠下心又说了一句:“王爷何必如此着急?”
何必?燕青云若真一步登天,害怕自己与母妃难逃一死;害怕从此扶北落进燕青云的手掌心;害怕自己没有能力让所有人承认扶北的存在。
但燕临说不出口,一些难以启齿的情愫他不能向暗卫道明。于是他只能说一句:“本王与雍王积怨已久,早就想干脆了解,你明日将信送到即可,切勿节外生枝。”
燕临回床上时身上满是寒气,凉得分板一激灵,然后马上又把人搂进怀里。燕临数次想推开,奈何扶北将自己缠得死死的,最后只能无奈作罢。
蜡烛燃到现在未曾熄灭,燕临无聊,看扶北没动静后,用手轻轻描起扶北的眉梢眼角。
“又是出门又是乱动,今晚不想睡了?”扶北没睁开眼,听声音应是醒了,于是燕临收回手,安分与扶北躺在一起。
扶北这几日睡觉总是要紧紧靠着自己,再加上今日自己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于是燕临拐个弯说:“府里最近供炭还够吗?不够我叫人去买。”
“够……我在府里冷不着。”
“你抱得太紧了,我有些热。”
扶北闻言松开一点,但燕临整个人还是被拥在他怀里。
至此,燕临终于放弃了,心里还想着自己交代的事,干脆躺好安分睡觉。
过了没多久,烛火慢慢熄灭,只有窗外有淡淡光亮透进来。扶北此时睁眼,目不转睛看着燕临熟睡的脸。
他凑近燕临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但燕临只是迷怔着皱了皱眉。
扶北弯唇一笑,闭上眼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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