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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室
幕槐在木板上停了一会,轻轻扯了扯身旁人,大步朝着祭台而去。
那祭台上没有祭品,没有瓜果,五谷,只有一对对甜蜜却木讷的情人,明明还能看出恩爱甜蜜,却只有死气沉沉的人群和反应,诡异至极。
两个人走路声静悄悄,慕槐双腿一顿,便同时看见那由四个轿夫自无人的牛圈抬上来的步辇,四周忽然如有神降,齐声拜谒。
慕槐唇角一抽,指着那个包了一自白毛的家伙,传音道:[跟着他。]
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落在祭社台上,那人没察觉隐身术。
街上忽有一大片锣鼓声,定睛一看——原来是“九尾大人”给一对有情人挂了银锁,这就算得了认可,要天长地久了。
慕槐不予置评。
见那“九尾大人”又指了一对,忽然风沙过,那男子,便被抓了过去,瞬间也就没了意识。
群众安静片刻,暴出震自欲聋的欢呼声。
风沙糊得眼睛都睁不开,慕槐挡住了一把沙,篡在手里。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沙与和风一起在指尖漏出又卷走,无人察觉。
他不开心了,郁知津心想。
众人高喊着除邪崇,那个“九尾大人”顺应民意,那手指晃悠悠地指了一个方向。
慕槐眯起眼睛,就见到一个不太妙的情形,风沙顺着那“九尾大人”的指令而去,场上无人闪避,直愣愣地站着,直到那个女子完完全全裹在风沙中,欢呼声才又盛开。
“九尾大人”在台上装神弄鬼,最后又卷走四个邪崇,又对了拍怀中狐狸的头,那狐狸睁开朦胧的眼,开口是人语:
“信徒春日齐聚祭坛,九尾大人已除邪崇,可保吟汝又一年安定富饶,忘狰狞恶鬼,结迎新岁,风调雨顺。”
那狐狸一看就是人做的把戏,人群却一下炸了锅,笑闹声尖锐刺耳,慕槐冷着脸,又给隐身度了一层,免得中途失灵。
一个个都已经活成了人偶,生在这里便套上了伽锁,灵魂也没有自由,直到死在黄沙里,才算解脱。
慕槐抬手,打去一道术法,人追着那术法,果然一进拐角就没了踪迹。
郁知津接上他的术法,在前方领路。
“出城了。”慕槐不惮那“九尾大人”发现,也没有用传音,“这宅子……”
他们心目中伟大的“九尾大人”,实际只在黄沙的掩护中建起一座宅邸,每年从城外走进来,便可以被当成天神下凡。
这要让真九尾知道了,不死也要气个半死。
郁知津没吭声,给慕槐顺了顺背,慕槐站在檐边,便看着那四个被掳走的人从
从风沙里掉了出来,一个赛一个狼狈。
慕槐抱着臂,就见那“九尾大人”一把扯下了自上的白毛外永,严肃地吩咐了一声什么,三个女子眼神还木汭着,没一会,都有了站起来的势头。
她们低着头,唯唯喏喏地爬到了“九属大人”的身边,像三个侍妾一样,眼神空洞地伺侯这个假神。
顷刻,侍从又搬上来一个炉鼎,但这炉鼎里没有柴火,那个男子和女子们一样,木愣地走进那个炉鼎里,“九尾大人”呼来几个侍从。
他们跪在地上,又用无比虞诚的方式跪下,头贴在鞋面上。
霎时间,风沙大作,将两个侍从、炉鼎、“九尾大人”都裹起来,三个女子身形定住,仿佛是失去了三魂六魄
慕槐抬起手臂,捂了大半张脸,才没吞了那些沙子。
等一切寂静,炉鼎中的男人终于走了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而后便见原本的“九尾大人”轰然倒下,那两个下从对着被掳来的男人三拜九叩,那三个女子又回了神,妖娆地缠了上去。
慕槐面色凝重,如果“九尾”的身躯全是城中人,那这些仆从,还有后宅里没出来的侍妾,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那男人仰天大笑,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突然,他大声呵道:“何来小贼!竟敢偷窥我吟汝神!”
慕槐低声骂了句:“孬种也配称神。”
那些仆从忍然像是有了神智,一股脑从柱子底下要往上爬。
风沙亦是卷来,慕槐二人虽站得住,却不可能冲百姓下手。
慕槐祭出溯梦珠,那溯梦珠短暂地亮了一下,而后忽像无事发生一般,毫无预料的哑了火。
郁知津见状不妙,扯着慕槐,沿着原路,撤地飞快。
“他没跟来,”郁知津轻声道,二人落在客栈旁边。
“哎……何时才有外乡人呐?”
“哟,掌柜,这胭脂又用腻了?”
慕槐脚步一顿,便听见客栈里的动静。
“自然了,灵狐祭在一年后呢,总不能一个颜色用上一整年吧。”
慕槐站在门边,客栈的掌柜早不是宅院里变成人偶的女子。
可那日从头上摘下来的鲜花,嘴里的埋怨,也全是如出一彻。
慕槐只觉浑身恶寒,良久。
郁知津走了进去,他道:“掌柜的,这客栈这般新,听起怎么像老字号?”
掌柜眼神一亮,笑道:“公子回来了……这客栈我开了好些年了,只是瞧着新,大抵是九尾大人保佑吧。”
郁知津扯了扯唇,美人一笑,引来窃窃私语。
他没走进去,转身出来找慕槐。
慕槐抬眸,看了看郁知津手上的几片叶子,轻声道:“把掌柜带回来,一切还是如初吗?”
郁知津未语,只是望着他。
“走吧。”慕槐回视,看着他天生格外柔情的眼睛,“不必再拖了。”
二人又出了城,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而后又设下更加隐匿的屏息术。
这座宅邸虽大,却没有西南城主宅邸更夸张。
侍妾的房子也是按照传统的规格所建,慕槐和郁知律分开行动,仆从同白日一样守在门口,被鞋底掀起的灰没有被人察觉。
别的人尚且不知是哪门哪户的,带多了人也怕脱身不易,慕槐率先找到了掌枢的房间。
郁知津步履稳重,二人走进房内,便见那掌柜面对着窗口,一派着急模样。
慕槐迟疑片刻,还是落下一道咒法,便见那掌柜一愣神,再回头,已经看见了他们。
慕槐声音里听不出亲近:“先一道离开。”
掌柜一愣,提起裙摆就跟着跑。
他们过了几个长廓,掌柜的脚声出奇的小,郁知津垫后,忽然扯住了掌柜,只道:“你带路。”
掌柜“嗯”了两声,脖颈上的金锁被她扯着,这才没有了声响,慕槐一怔,又瞥了一眼平静的郁知津,终究还是未予置评,只是原本奔逃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同散步也没什么区别。
长廊后还有个亭院,这亭院露天,抬眼有一大片毫无遮挡的天空,郁知津蓦地笑了笑,牵着慕槐的手,灵力不断在夜色下流转。
掌柜侧乎察觉到了不对,她停下来,回头像是低声间问一般:“为何……不走了?”
“我都入了局,”慕槐坦荡道,“阁下何必畏首畏尾?”
诡异的狐叫声自四方打入,那被夺了舍的男子步伐缓慢,但他本来就不追应新的身体,装出来的矜贵只让他看起来更像跳梁小丑。
“你回来了,”苍老沙哑的声音还是从狐狸中蹦出来了,“九尾由天地蕴养……何其可笑,混沌催生的坏种,也配做我狐族之长,你的每条尾巴,都是你血脉肮脏的证明。”
慕槐一愣,那声音好像无数年前也曾经听过,如同黄钟大吕,敲得五脏震颤,他已无力思考他话里的意味,就差一点宕机。
郁知津也蹙着眉,但他还算冷静,警惕地盯着这个人的动作。
慕槐抬起头,瞥了一眼瘫倒在地的掌柜,嗤笑一声,接道:
“无稽之淡,你借以九尾之名为害吟汝,可你瞧不起的九尾,却早就已经遨游天地了,生生死死快活自在,你却终生不死不活,不人不鬼。”
那人冷笑了一声,眼睛里的疯狂并不加以掩饰,他按捺住咆哮。
低声厉喝了一句古咒,刹那间,院中周边的石板塌陷下去,一直向着中间延伸。
石板抗不住这样突然的力道,扬起无数齑粉。
慕槐没有逞能,郁知律向前一步,在塌陷过来以前就抓着慕槐的手率先跳下去。
慕槐没有犹豫,被他护着,连刮过的石块都是被人轻巧拨开的,到实地,望了一眼郁知津。
郁知津四顾一周,头上那个坍塌已经不见了,上封顶下踩着石,是个彻彻底底的密室。
他终于撇头和慕槐对视上,出声解释:“这宅子并不大,他身上的力量是混沌无疑,庞大的混沌需要更大的地方供养……就算是地牢,这样大的一片地方,只会混沌相连,我在顶上看见了水面。”
慕槐一愣,起身迈向水湖,若郁知津不说,他还真要错过这片湖了。
慕槐道:“你身上有伤吗?”
郁知津一怔,下意识摇头。
慕槐看着地室不断燃烧的火盏,二话不说将人扯到边上扒开看。
郁知律一眨不眨地看慕槐的脸,终于把慕槐看恼了,丢下衣襟就懒得管了,佯怒道:“兜兜转转这一年,再离奇的我都想过,不必担心我。”
“好,”郁知津眼含笑意,慕槐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与外貌相合的脆弱,“可你再担心我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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