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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来天玑
“郡主,这匣子里是冀州新贡上的锦缎。还是依着旧例挑几块新鲜花样织帕子,余下的全部给放入箱笼里吗?”
修竹手里捧了一方木匣,一边摆弄着匣子上镶着的多宝暗色珠花一边向屋内的女子问到。
贵妃榻上的女郎微微抬起手臂,轻拢广袖,“冀州的锦缎?本郡主依稀记着去岁贡上来的那几匹都被拿去裁了衣裳。”
女子晃一晃神,复又说起,“把去岁织成的天水碧烟霞浮花罗衣取来,今儿个本郡主要穿那件。”
“嗳!”修竹闻言,便知是自家主子醒了。
她依言把木匣置于桌上,忙不迭从箱中翻找出那件天水碧色的罗衣,恭敬呈给郡主。
“郡主,您方才不是说了今儿天气闷热热的,不想动弹。忽地怎又要换衣裳?”
“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去拜会邵婕妤吗?今日恰巧空闲。你且去挑几匹花色清浅的贡缎,咱们同往长门宫去。”
说罢也不欲多语,闭眼假寐一会儿,待睡得倦了才慢吞吞起身。梳洗之后坐上帷车,往邵婕妤那处寻去。
“邵娘娘这里清静,近来棽芸觉着天儿太闷,走动不觉间就行至此处了,还请娘娘不要觉得棽芸叨扰。”
行至这邵婕妤的住处,却并不曾见到院外值守仆从,便寻不到小倌通传。明抒璇也心生疑惑,只得接着往宫室内走去。
秋千架下斜斜倚着一温婉妇人,见有来客到访,她施施然起了身,“本主自商后娘娘薨逝,渐渐看淡红尘凡事。特央了人主,迁居了尘殿。”
“平素殿内服侍的人都已精简大半,只留下了两个伺候我吃穿的好丫头。人手转圜不来,故而稍显疏落。还请郡主尝一尝本主新煮的这壶陈皮茶,待客不周,请郡主海涵。”
说罢,有丫头拎起煨在小炉子上的茶壶,为郡主奉上一盏新茶。
浅尝了几口,明抒璇却也不急着说明自个儿的来意,只开口道,“这茶倒是比寻常的陈皮茶味道更泛苦些。想来婕妤不曾在茶水里兑上些蜂蜜或是牛乳,因而这茶有些涩口吧。”
“甜水子吃多了便没来由让人觉得发腻,所以本主固来不太习惯。再则,本主于吃喝上向来不喜太过精致繁复,也没心思在茶里添新料了。”
不愧是在深宫浸淫多年的女人啊!只这短短几句话,就表明了自个儿向来是清静惯了,不喜拉帮结派之事。
可若是这般轻易放弃,也不是她明抒璇的性格。
她脸面上换一副笑颜色,“本郡主可是听闻婕妤娘家侄儿新近置办了个莳花院子。这宅院不大不小,方能容下十数人在内赏花莳草的。想来,年轻的公子们若是只在内莳弄花草,却也不知是否无聊了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对面的女人扯起一个略带无奈的苦笑,道,“郡主今日来本主这了尘殿,其实本主心里也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盈妃的事儿,郡主大可不必如此折腾。本主家中小侄为人正派,自然是不能耽误他这大好前程。”
她站直了身子,腰杆儿挺起,向明抒璇肃了一礼,“了尘殿婕妤邵氏,只愿郡主心愿得偿,提前所贺。”
“婕妤实在不必如临大敌,娘娘大约不知。现下亓氏的气焰嚣张到了何种地步。眼瞅着今年的中秋节宴都要交由她主持,更是风光了。”
“想来,婕妤也不想叫当年的敌人过得如此舒坦。”明抒璇语气毫无波澜,心里却早有了主意,笃定这邵婕妤会与她统一阵线。
“但本主偏安一隅,如何叫人主想起来在这偌大的帝京宫里,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可都仰赖郡主了啊!”
“那自然是不必担心,”明抒璇拉了邵婕妤到自个儿身侧,“既然盈妃重视这次中秋节宴,自然是不希望宴会出了岔子。可既然本郡主打算出手,定不会叫她如愿呢!”
“三日后,长秋殿的金才人会登门拜访婕妤。中秋宴席上金才人清歌一曲以庆佳节,望得婕妤相助,和诗一首以表心意。”
“雁尽书难寄,愁多梦不成。”邵婕妤却似想起许多年前,那时节她不过双八年岁。才入宫的女儿家,在御花园里眼瞧着各色花草,总是稀奇的。
花荫浓艳处,遥遥立着一位玲珑剔透人儿。再一瞥,数十年光阴陡然晃过。
“和诗一首啊!本主还记得,初入宫时商后娘娘教给本主一首诗,便是这首诗使得人主在御花园群芳之中注意到我,宠幸于我。”
“婕妤感慨良多,不若就借此机会,便算报答商后娘娘吧。”
邵婕妤点一点头,似这般才下了决心,“就算郡主不说,本主也会答允的。这么些年,她亓氏的风光,无论如何也该到头了。”
“如此,合作愉快。”
一句话说完,明抒璇轻摆了手,脚步带着些许轻快,走出长门宫。
帷车的帘帐晃晃荡荡,明抒璇仰面靠坐在车帷上,一只手撑着头,力气也被泄去大半。
她不是不明白邵婕妤也并非好性儿的人,当初这人为了争宠,一力巴结姨母。只是如今为了打击盈妃,她再顾不得许多。眼下既已与邵婕妤结了盟,今日她也不打算在宫中小住,还是先回了虞缥阁,再做打算吧。
出了濬宫,路行得好端端的,帷车微不可察的晃了下,旋即停当下来。明抒璇纵了手抬起帘幕,双眸尽是不解。
通报传话的小厮跪地回禀道,“回郡主话,天玑山传来信笺一封,请郡主亲启。”
“临近中秋,花叶烂漫。天玑山有轻泉流响,以期姑娘往来相叙。”
“停车,咱们往天玑山去。”
让人心烦的事儿暂且按下不提,明抒璇心思转圜。
也是,回州来城也已有些时日。可回来之后便忙着与盈妃周旋,几个来回下来毫无进展不说,更耗费了诸多心力。当下,她也确实需要四处走走散散,权当散心了。
不出一个时辰,帷车不紧不慢,悠悠然绕过官道行了郁郁葱葱的山林小径,终于到了山脚下。
“这就是明姑娘吧?咱们掌门往府上递过信笺。掌门说姑娘这些日子都不曾与他联系,定是遇到了难以开解的事儿,今次便聊作散心,特令弟子肃尘在这候着姑娘,给姑娘带路。”
“我初初来到天玑山,的确对山中情势不甚了解。那就麻烦肃尘先生在前为我带路。”
肃尘也是连忙呵了腰子,口中忙道不敢居功,示意明抒璇万万不要客气了。
山岭间层峦叠嶂,幽深难辨。然而明抒璇素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此刻山林间鸟呜声声,却也叫她心情愉悦,不觉加快了步子。
“肃尘先生,我来时在山下见这天玑山树影茂密,风景优美。可眼下临近日暮,不知还有多久路程才可见到你们掌门?”
“弟子知晓姑娘一心想着早些见到我家掌门,可山路难行,姑娘当心脚下。约莫还有半刻钟,就到掌门的寝居了。”
她这才稍显安心,与肃尘打听了山上一众弟子的姓名喜好,脚下步子加紧,不多时已到了天将居。
“姑娘,这里便是掌门的寝居了。您自便。弟子尚有庶务在身,不得相陪了。”肃尘拱手退下。
明抒璇客气应下,随手打发了修竹在外头候着,自个儿推了门,往屋里走去。
屋子里陈设简单,不过是潦草摆放了几张方桌案几,做待客之用。
转过廊门,其后便是帷幔重重。明抒璇撩开黑色帐幔,瞧见慕缙坐在书案后,正一门心思执着毛笔在竹简上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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