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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维护
眼泪从枫叶红的眼中大滴大滴,枫叶红看向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目光哀婉,沉痛道:“当日我已重伤,神智昏沉,这妖女那日专门寻上来,曾将月师姐唤作‘花新月’,说她是蛊修掌门的第八子,又说了些寻仇的狠毒话来,说见不得月师姐在蓬莱风光耀眼,又说了些什么‘万蛊嗜髓’的,当时月师姐已经筋疲力竭,根本打不过这妖女,便叫这妖女活活烧死,当时我身上也着了火,月师姐最后奋力将我投入引魂川中,万幸我在引魂川中并未死去,只是顺着漂流了一阵便上岸了,其后被师兄们找到才侥幸活了下来。这是月师姐私隐,我本发誓守护,可今日……我真应当天打雷劈……呜……”枫叶红抽泣起来。
“你说什么!”无多叶变色道,扑到枫叶红身边,语调都已经变得扭曲了,“你说月儿是蛊修?”
“不,不,月师姐是个好人,我也不相信……”枫叶红耳光泫然,呜咽道。
见在场众人一片哗然之声,一直高拧剑眉,沉默不语的昭阳真按下长剑,来到丹阳真人身边道:“师兄,这样下去,局势难以控制,不如……”
说罢,他轻轻按动长剑剑柄。
丹阳真人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他沉痛道:“月儿身世,我等五丘真人是知道的,她天性善良,对同门一向明爽开朗,天资极好,被我破格收为内门弟子,为了保护她,从未名言,此女真是……”丹阳真人愤然望向花月摇,目光徒然一厉,“巧言善辩,阴险狡诈,即使没有夺丹,但杀我弟子却是事实,无从狡辩,将她拿下,我亲自审问!”
丹阳真人背影庞大刚直,嫉恶如仇。
枫叶红流下泪来。
她一向小心翼翼掩盖自己蛊修的身份,却不想,原来师傅他老人家从一开始就知道。
此刻,已经由纤纤月变成如今的枫叶红,她望着丹阳真人高大的背影,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想重新回到丹阳真人身旁,再称他一声“师傅”。
这一刻,枫叶红清晰地认识到,骊珞帮她夺了枫叶红的舍之后,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本是蓬莱的天之骄女,新一代修士的佼佼者,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却装在了一副天资、相貌都普通的躯壳中。
她好恨!她真的好恨!
昭阳真人朝丹阳镇人点点头,抽出他背后的长剑,厉然望向花月摇。
昭阳真人是蓬莱五丘长老之一,也是继丹阳真人第二位达到元婴期的高阶修士。
他的剑刚直,可是比不上他本人的一半。
只需看一眼他的眼睛便知道,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个毫无情理可讲的人。
花月摇暗暗白了脸色,将袖中藏着的金罍剑紧了紧,焦急地思虑怎么对付眼前的人。
正在这时,一双鞭痕累累的胳膊挡在花月摇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花月摇眼中有些震惊。
她虽看不见娇皇的眼睛,却看见他背影透露出来的坚定。
娇皇咳嗽了两声,擦了擦嘴边的血沫:“你们谁也不许欺负小摇,若要动她,就先杀了我。”
“闪开。”花月摇低斥一声,一把从后抱过娇皇,袖中的金罍剑蓦然从袖中划出,与高过头顶的长剑相击于半空中。
昭阳真人的长剑平削于头顶上方,与金罍剑摩擦出金色的剑花。
花月摇一击之下,心便一凉。
她伸手去看,虎口已经裂了。
昭阳真人是元婴初期,花月摇金丹中期,差了两个阶级,摄于高阶者的威压,花月摇只感周身灵力僵滞,周身血脉运行不畅。
她可能会死。
花月摇眼睛里有光闪了闪。
看到花月摇小脸一片惨白,倒在地上的娇皇却是满脸平静。因为他在上一刻看出了花月摇的无能为力。如果小摇也无能为力,那么就再没有什么可挣扎的了。
周围四面楚歌,全是一张张敌意的脸。
如果和小摇一同共赴黄泉,就算是死,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死法。娇皇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花月摇勉强又接了昭阳真人两剑,他的剑仿佛活物,速度极快,根本看不清出剑的方向,只能凭直觉接剑。
而花月摇深切的知道,昭阳真人根本未下真正的杀手,这几下都是冲着她的手筋脚筋去的,避开了致命点。
浮光在人群中垫着脚,焦急地左顾右盼。昭阳真人作为元婴大士,出手惩治恶徒,本就大快人心,人头攒动。加之浮光身量颇小,就只能看个隐隐约约,又见花月摇面色惨白,手上流血,就更加焦急不安。
“师傅!”浮光鼓起勇气,向低头沉吟的琼华真人道,“师傅平日教导我们要知恩图报,小摇姐姐曾救我多次,徒儿,徒儿今日去报答一番,才不辜负报恩二字。”
“浮光,”琼华真人将手放在浮光小小的肩上,脸上不知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欣慰多一点,最后才语重心长道,“你今日一出手,就是让方丈与蓬莱为敌。谨记为师一句话,修行之人,忍一时之苦闷,修百年之福气。”
肩上的手掌仿佛有着千钧之重,浮光神色一下子萎靡下去,小小的拳头却捏得更紧了。
琼华真人眼瞅见花月摇越发狼狈,心道此女今日必折在昭阳剑下。云荒陨落的弟子众多,矛盾积郁,必得拿一人开刀才能稳定门派弟子。
他绝不会让自己的爱徒参合进去!
两句话的功夫,花月摇已经是两耳轰鸣,双手震颤不已,两只手的虎口都已裂开。尤其是右手,震动之大,几乎握不住金罍剑了。
昭阳真人御剑战斗,花月摇则擅长近攻,但昭阳真人的长剑神鬼莫测,速度之快,根本不给花月摇近身的机会。
另一边,昭阳真人眉头紧皱,他倒是没想到这小妖女居然能接得了他三剑,这三剑他已用了四分力度,若是平常修士,应当早已被他割去了手筋脚筋。
昭阳真人释放出全身的威压,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圈,银色的剑花高挽,剑气徒增了五分。
金罍剑手肘长短,昭阳真人的长剑则长达五尺,这么一比较,可谓一寸短一寸险,毫无优势可言。
花月摇眼花耳鸣,暗自催动灵力护住心脉,又将灵力灌注金罍剑。金罍剑受灵力润泽,纸一般薄的剑身滑过紫色的暗茫,金罍剑剑身如弯月,实则更像一把弯刀,在花月摇手中兀自发出低沉的鸣叫,似是受长剑剑气所击,兀自鸣叫应战。
花月摇长吸一口气,心中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催动体内灵力灌注双手双脚,才暂时稳住了颤动不已的手脚。
抬头时,昭阳的剑已经在半空转了三转,剑身上灵气蕴藉,剑气纵横,看上去长剑更是大了两倍不止,这柄长剑带着雷霆之势,飞也似的朝着花月摇直劈而来。
花月摇为了提神醒脑,不被昭阳真人威压所逼,已经咬破嘴唇,在长剑近在咫尺时,她蓦然提起一口真气,翻身一躲,单手一掷,金罍剑飞也似地朝昭阳面门甩去。
她计算过了,她和昭阳所站的距离本不算远,昭阳双手背负在后,只御剑袭人,若在长剑飞来这一刻,她突然扔了防身武器袭去,昭阳便势必不能闪躲!
花月摇用尽力气,狼狈地就地一滚,欲起身,脚腕便忽然射出一条血线,顺着脚踝布下一片流苏似的的血迹,瞬间就浸湿了整个绸缎鞋面。
“小摇!”娇皇挣扎着扑到花月摇的面前,用身体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娇皇……”花月摇脸疼得煞白。
这脚筋处是人的关键,她刚才是躲开了长剑本身,却没躲开长剑的剑气。现在,她的一只脚便已经废了。
让她更加绝望的是,抬眼,昭阳真人单手竖立眼前,伸出食指和中指,两指之间,两股细小的剑气正环绕指头急速流动,像两股透明的溪流,带着飘渺之气。
她的金罍剑,已经颓然倒在了昭阳真人脚边的不远处。
见此,不少门派的长老也纷纷变色。
“没想到……”瀛洲的斗金叹道。
“没想到。修真大道,果然天外有天,竟没想到连昭阳也有这样的进境,”斗木真人亦叹道,“这剑是实体,实体之剑有迹可寻,但剑气却是看不见的,没想到,除了这剑上的剑气,他竟将剑气与自身融为一体,能随时御无剑之剑,这妖女,能死在这样的剑下,真是死得其所了。”
“小摇……你,你还好么。”娇皇心疼地抱住花月摇,见花月摇神色恍惚,恨不得自己替她挨了这剑,声音都颤抖起来。
“别动伤口!”花月摇制止住娇皇想要朝她脚踝摸去的动作,“剑气未退。”
娇皇看去,果然花月摇脚踝上还萦绕着一股飘渺透明的虚无剑气,撕割着脚踝。饶是花月摇冰蛛护体,自愈能力极强,也顶不住这剑气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在筋脉处的割伤。
“看来,我们今日都要死在这里了。”花月摇微微一笑,额头疼得浸出冷汗,却面色平静。
其实从昭阳出第一剑时,花月摇便知必败,此时她已经尽力了。她单手一握,金罍剑像是听了号令的士兵,在地上抖动两圈,倏忽间便回到花月摇的掌中。
花月摇将金罍剑一下子抵在娇皇的脖子上。
“与其被折磨……”花月摇低低地喘着气。
娇皇呆呆地抱着花月摇,心中却没有多少对死亡的畏惧,只觉此刻能抱着花月摇,却是全天下最安逸幸福的事情。
“小摇姐姐,不可!”浮光突破了人群,飞身来到花月摇面前。
“浮光,你给我回来!”琼华真人一个没抓住,神色暴怒地喊道。
“师傅曾教我们知恩图报,一心向善,小摇姐姐在云荒之内救我性命,今日,今日,我……”浮光挡在花月摇和娇皇二人身前,耳边尽是师傅暴怒的呵斥,渐渐地却变成了嗡嗡之声,什么也入不了耳。
他站在花月摇身前,乍见原来昭阳真人原来这样高,这样严肃,吓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声说了三个今日,便哑口无言。
一个淡淡的金色光圈,开始慢慢地自浮光脚底升起,欲将三人笼罩其中。
在金色光圈快要闭合时,哐当——
金石相击的尖啸刺破空气,震动耳膜。
一人长发高束,飘扬在脑后,融入在夜空当中。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飞眉入鬓,眉心伏起一团冷肃。
他高空御剑而来,剑影在背后倏忽一闪,人已经落地。他比昭阳真人还要高出两分,紧身的黑色襕衣之下,是无限的挺拔与力量。
“百里拓…”话一出口,花月摇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有多虚弱。
花月摇手中的金罍剑正是被他击飞,连带着浮光的金色结界也一并被撤除了。“扶我起来。”花月摇攀住娇皇的手臂,坐起了身子。
“哟,两个小家伙在干什么呢?”紧跟在百里拓身后的梨上漫从仙鹤的背上跃下,用九节洞箫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另一只手掌,脸上现出既惊讶,又无奈的笑容。
“拓儿。”丹阳真人面色十分难看。
“我与百里拓办完事就听说这里热闹得很,没想到,倒真的是盛况非凡。”梨上漫挑眉瞅瞅地上的花月摇。花月摇的脸本就白皙非常,如今失血过多,愈发显得紫眸的深邃和蓝唇的妖冶。梨上漫望过去,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百里拓走到丹阳跟前,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呈上:“此物,从此女身上得来。”
见到百里拓手中之物,丹阳真人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犹豫起来,伸出的手居然颤抖起来:“这是……”
百里拓并不回答,凝眉。这黄玉扳指乃掌门之物,乃风月盛一贯佩戴之物。
丹阳拿起这枚黄玉扳指,凑近眼前,一丝淡淡的蓝色灵力流遍扳指周身。他几乎拿不住扳指,只颤抖着问:“掌门……他……知不知道……”
百里拓满腹疑惑,面上却不动分毫:“并未。”
“千万,千万别告诉他……”丹阳真人拿起那枚黄玉扳指,攥入掌心,顿了两秒,才下定决心似的慢慢回过头去,神色万千复杂地看着的,是花月摇。
花月摇愣住了,两世为人,她的阅历并不浅,丹阳看他的眼神太过复杂,五味陈杂,却唯独没有先前的恨意。
“你是,那个人的……”丹阳真人嗓音似乎苍老了许多。
那枚黄玉扳指,是古修洞府,传承给她《赤炎崔巍诀》的前辈手上所戴。
难道,丹阳真人认识前辈?
花月摇眼中闪过强烈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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