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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何不归(1)
一次是毁了他的过去,一次是葬送了他的未来!
这般残忍到极致、绝望到深渊的真相,如同亿万把烧红的钢刀,将元承霄的心防、意志、乃至灵魂,都彻底搅碎、焚毁!他还能有什么生气?他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承霄……承霄……” 费离笑够了,看着元承霄那副彻底崩溃、了无生趣的模样,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和一种扭曲的占有欲。他流着泪,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央求道,“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好不好?就看我一眼……求求你了,看看我……”
元承霄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他仿佛一个失去了所有抵抗能力的提线木偶,听话地、缓慢地、木然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就在他睁开双眼的刹那——
有什么温热而粘稠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双曾经锐利如鹰、此刻却空洞死寂的眼眸中,滚落了下来。
不是泪。
是血。
殷红刺目、带着腥气的血泪!一滴、两滴……顺着了他苍白如纸的脸颊滑落,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与此同时,他紧闭的嘴唇也无法抑制地张开,更多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他口中汩汩涌出,染红了他的下颌,浸透了他的衣襟!
原来……原来心痛到极致,真的可以目眦尽裂,血泪交流!
费离被这骇人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股深深的、冰冷的绝望,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但仅仅过了片刻,这种绝望就被一种更加强烈的、扭曲的报复快感所取代!他的脸上再次涌现出那种难以言喻的、极端残忍的笑容,他用一种近乎吟唱的、充满恶意的语调,继续刺激着元承霄早已破碎的神经:
“你说……现在,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抓住他之后……会对他做些什么呢?” 他歪着头,仿佛在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唔……他长得……长得……说他是‘狐媚惑人’,真是半点都没说错……”
“你说……他们会不会……让他再好好尝尝……四年前那种被凌辱的滋味?” 费离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毒,“身,被折辱;肉,被切割;心,则要受那千刀万剐的凌迟!啧啧啧……想想那画面……真是……妙极了!妙不可言啊!哈哈哈!”
“呃……嗬……嗬嗬……”
元承霄的双眼猛地向外凸出,血红的眼球上布满了狰狞的血丝,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更多的血泪混合着口中的鲜血,疯狂地涌出!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嚅动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他用尽了残存的、最后的一丝力气,拼了命地想要发出声音!
这个一生骄傲、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甚至不屑于解释半句的元承霄,此刻,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想要跪地哀求的念头!他只想哀求,哀求眼前这个恶魔,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将他那已经支离破碎的灵魂,放在地狱的油锅里反复煎炸!
求求你……费离……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不要再说了……!
可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绝望的血泪和奔涌的鲜血,无声地诉说着他正在经历的、比死亡痛苦千万倍的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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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小屋内,光线透过稀疏的竹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贺瑞钦坐立不安,时不时地走到窗边,向着通往外界的那条蜿蜒小径极目远眺。他心中反复回想着元承霄离去时的承诺,眼巴巴地期盼着能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带着他安然无恙的徒儿郁千惆一同归来。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日头从东边缓缓爬升至中天,又渐渐偏西,金色的斜阳将竹林的影子拉得老长,染上了一层凄凉的暖色。然而,小径的尽头始终空无一人,除了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再无半点动静。
贺瑞钦的心,也随着夕阳一同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
“唉……”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和疲惫。他转过身,想对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苦儿说些什么,宽慰他,也宽慰自己。然而,当他目光扫过屋内时,却猛地愣住了——
苦儿呢?
原本应该坐在角落里的苦儿,此刻竟不见了踪影!
贺瑞钦心中一惊,急忙在屋内四处寻找,呼唤着苦儿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一种更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踉跄着冲进苦儿暂住的简陋房间,只见床铺整理得干干净净,桌上,静静地放着一封信。
贺瑞钦颤抖着手拿起那封信。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甚至有些笔画重叠,显然书写之人心情急切,且并不常写字。但贺瑞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苦儿的笔迹。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却让贺瑞钦瞬间老泪纵横:
【师傅,对不起。我走了。我很担心千惆哥,我要去将军府找万将军搬救兵。请您不要担心我。苦儿。】
“苦儿……我的傻孩子啊……” 贺瑞钦缓缓跌坐在椅子上,泪水模糊了双眼。他了解苦儿,就像了解自己的儿子一样。他知道,就算自己此刻站在苦儿面前,无论如何劝阻,这个看似柔弱、内心却无比执拗善良的孩子,也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做这件事!因为郁千惆曾经拼了性命救他,这份恩情,重如山岳。在苦儿简单纯粹的世界里,恩必报,义必守。如今郁千惆有难,他亦是拼了性命,也要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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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苦儿历经艰辛,一路打听,终于找到气势恢宏的镇国将军府时,却得知万岩早已率领一队亲兵出发,前往琉璃居了。接待他的,是如今暂代万岩打理府中事务的沐晚。
三日前的“婚礼”变故,早已在将军府内传得沸沸扬扬。当众将士亲眼看到从将军房中走出来的并非传闻中的郁千惆,而是这位容貌精致秀美、姿色丝毫不逊于郁千惆、令有一番风情的沐晚时,无不惊得目瞪口呆,私下里议论纷纷,猜测不断。
万岩行事向来霸道,不屑于向旁人解释,只是在离去前当众宣布,沐晚已是他的人,令众将士待其如待他本人,不得有误。至于郁千惆……万岩当时顿了顿,终究没有给出任何解释,也无人敢问。于是,各种猜测便悄然滋生。
此刻,沐晚将风尘仆仆、满脸焦急的苦儿迎进了偏厅。两人相对而坐。苦儿一双清澈却无法言语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沐晚,目光中带着探究和恳求。反倒是沐晚,被苦儿这般纯净又执着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太自在,微微垂下了眼帘,避开了对视。
苦儿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沐晚的脖颈,那里,一些若隐若现的淡红色痕迹,悄然映入他的眼帘。他猛地想起了不久之前,郁千惆在阳光下对他说的那番话:
“苦儿,记住,你若真心喜欢一个人,便不必在意他是男是女,也不必理会世俗的眼光。只管遵从自己的心意,大胆去追寻便是。到那时……你自会明白其中的滋味。”
一瞬间,苦儿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失落、酸涩和一丝明悟的情绪,猛地涌上他的心头。他进来时,也隐约听到一些士兵在低声议论,言语间,沐晚与万将军的名字总是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他明白了……自己或许……已经永远地错过了什么。一种淡淡的惆怅和苦涩弥漫开来,但他却苦于有口难言。
沉默了片刻,苦儿伸出手指,蘸了蘸茶杯里的清水,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下了一行水迹未干的字:
【你和万将军?】
沐晚看着那行字,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他知道已没有必要再隐瞒这个纯净如水的少年。他抬起眼,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坦然承认道:“是。郁千惆他……根本没有与万将军拜堂成亲。当时与他拜堂的人,是我。之后……与之入洞房的,也是我。”
苦儿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受伤的蝶翼般轻轻颤动。过了好半晌,他才重新睁开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一些沉重的东西。他再次伸出手指,默默地在桌上写下了三个字:
【恭喜你。】
字迹显得有些僵硬,却依旧清晰。
沐晚看着那三个字,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低声回了两个字:“多谢。”
偏厅内的气氛,陷入了一种难堪的、令人窒息的静默之中。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头,将影子越拉越长。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已近傍晚,万岩却依旧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也没有如期归来。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越来越浓的担忧和不安。
终于,沐晚猛地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决断。他沉声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必须带一队人马,立刻赶往琉璃居看个究竟!”
苦儿闻言,也立刻站了起来,眼神坚定地看着沐晚,用力地点了点头,表达着同行的决心。
沐晚看着苦儿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执着,知道劝阻无用,便不再多言。他迅速点齐一队精锐亲兵,与苦儿一同翻身上马,朝着琉璃居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碎,扬起一路烟尘,也带走了两人心中沉甸甸的忧虑。
当沐晚与苦儿率领一队亲兵,心急如焚地赶到琉璃居外时,尚未踏入大门,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便如同有形质的恶兽般,扑面而来,直钻鼻腔!
这气味是如此之重,如此之新鲜,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所有人的身形都在瞬间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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