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

　　十月一，第一天白希就拽着苏蔻睡到了大中午。
　　“你神经线绷的太紧了！”白希胳膊搂在苏蔻肩膀上不让他起来，“补觉，要补觉！高三熬人也不能这么熬，猝死了我怎么办？”
　　苏蔻被按下去嚎了一嗓子，紧接着就开始哼哼，“睡睡睡睡……没说不睡哎你压死我了！”
　　“好好好……”白希的声音都被闷住了，“睡觉睡觉睡觉……”
　　“睡睡睡……”苏蔻重复。

　　直到中午十二点，苏蔻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右脸被什么东西嘬了一下。
　　劲儿还挺大，声儿还挺响，跟马桶搋子嘬脸上又拔开了一样。
　　“我靠！”苏蔻瞬间就清醒了，“我靠，你属驴的吗？”
　　白希笑了起来，胳膊架在床上凌乱的发丝一抖一抖的。
　　“你……”苏蔻愣了愣，揉了揉眼，“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好？”
　　白希听到这话以后，脸色霎时一沉，两小排西密牙齿交错着磨，“真好意思说啊……”
　　苏蔻吓了一跳，后脊梁骨噌的一凉，脑袋下意识往后一错，“你、你……”
　　“我什么我？”白希逆着光渐渐逼近，直到发丝的尖扫到了苏蔻的脸上，“昨天干什么了不记得了吗？”
　　“操，”苏蔻眼睛瞪的老大，“我操？”
　　白希眯起眼睛来看他。
　　苏蔻一种复杂的心情裹得他心脏怦怦跳，又心虚又紧张又期待，不知道在干什么。
　　脑子里像是开了间菜市场，无数个声音嘈嘈杂杂的响起。
　　亲我亲我亲我！
　　滚啊啊啊！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亲我亲我亲我！
　　疯狗——苏攥起拳头在床上猛捶了两下。
　　“哎……”白希叹了口气，重新倒回床上抬起胳膊用手背挡住了眼睛，“这也就是你。”
　　“就是我什么？”苏蔻半边脸埋进了枕头里。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进的门，怎么脱的鞋，怎么踹了大胖一脚，怎么被大胖好几个月没剪的小爪子在裤子上抓出来了一个窟窿，又是怎么被白希那双狗手扯掉裤子的……
　　好像浑身每一处皮肤每一根血管都是滚烫的，然后傻狗手腕很凉，探向他腰间的指尖在抖，那条深灰色的运动裤腰上的皮筋嘣人还挺疼，傻狗间接性帕金森，一个指关节没弯好啪的一放，那一根皮筋也啪的一声弹回到他的腰上。
　　差点嗷的一嗓子嚎出来。
　　“凉啊！”苏蔻猛的攥住正往他小弟上掏的那只手。
　　白希皱了皱眉头，扑上去一口啃在肩膀那段骨头上，“凉什么凉！一会儿就热了。”
　　然后掐着他腮帮子就吻了过来，好像还磕着牙了。
　　年轻人的身体素质，绝对不容小觑，谁觑跟谁急。
　　掌心的那片炙热……
　　啧。
　　啧啧啧。
　　啧啧啧啧啧啧。
　　年轻真好啊。

　　“也就你，也就是你。”白希又贴过来在他嘴角上落下一吻，然后从下往上，一路亲倒了鼻尖眼角，最后是发际线的终章。
　　苏蔻闷着声音哼哼了两声，伸手在白希腰上搓了搓，不知道要表达什么含义。
　　白希叹了一口气，在他后背上拍了拍，跟哄小孩似的，“十一了，你想跑也跑不掉了。”
　　苏蔻惊奇的睁大了双眼，喉结上下动了动。
　　“背，腰，腿……”白希眯缝了一下眼，舌头在下嘴唇上舔了舔，“脖子，肩窝，肚皮……”
　　苏蔻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往下数，指尖还在半空中瞎划道。
　　“肚皮下面乱七八糟的吃的，腿窝，昨天晚上跺我的脚跟……”白希偏过头冲他一笑，“屁股蛋儿……尤其是屁股蛋儿，一直都没好好看长什么样。”
　　“……闭嘴！”苏蔻抬手就要捂，脸红成了火柿子。
　　白希笑了起来，卡在喉咙里的闷闷的笑，“喜欢你。”
　　苏蔻把头彻底埋了下去，变的再也看不见跟被挠了似的烧红的眼角。
　　“喜欢你啊。”白希说。
　　苏蔻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眯起了眼睛，“换一句。”
　　“嗯？”白希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眼里的光跳跃的幅度有点大，“换什么？”
　　“换一种。”苏蔻捂在被子里用胳膊肘顶他。
　　“我爱你。”白希认真的说。
　　“呃嗯，”苏蔻摇摇头，“俗，再换一个。”
　　白希笑了起来，大拇指贴着他侧脸蹭了蹭，“刺儿头。”
　　“换一个！”苏蔻催促道。
　　“换成什么啊！”白希笑得越来越嚣张，“换成什么啊！”
　　苏蔻没说话，盯着他看。
　　“哎，”白希叹了一口气，双臂穿过苏蔻侧躺着的一截腰，在后背的腰窝上交叠起来，把人整个搂进怀里，“跟你讲个事吧，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回来了吗？”
　　“不知道，”苏蔻说，“什么叫突然？”
　　“聪明，”白希微微用力，一瞬间的错觉都认为两个人的胸膛会就这么隔着两层布料交融到一起，从而再也分离不开，“对，就是这个词，突然。”
　　“为什么？”苏蔻很给面子。
　　白希手指不老实的伸进T恤里，顺着那根笔直的脊柱开始一来一回的滑，起起落落的，凹凹凸凸的，直到腰窝。
　　再下面……他就不敢碰了。
　　年轻人的力量还勃发着没处伸展。
　　“说啊。”苏蔻脚在被子里面蹬了几下。
　　“你说这世界大吗？”白希问道，然后不等苏蔻的回答，自顾自的往下说，“世界大吗？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人潮挤吗？”
　　随即顿了顿，“说挤不挤，说空及空。就算此时此刻我们正同时抬起左脚迈进同一方向的同一列地铁里，你在这个车厢我在那个车厢，我们也不会遇上。”
　　苏蔻不说话，被他这一套说法搞得一愣一愣的。
　　白希笑了笑，轻轻的在苏蔻肩膀上很认真的吻了几下，“这一切一切的相遇，都是要靠缘分的啊，宝贝儿。”
　　“你……”白希感觉到苏蔻的身子下意识的往后挣开，“你……”
　　“嗯，是我。”白希说，“是我怕了，我怕这次错过就再也抓不到你了。”
　　“你是一条小泥鳅，真呀真难抓……”白希哼哼了两句，还挺有音乐天赋。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苏蔻吸了一口气。
　　“起床！”白希撒开苏蔻往上一跳，“别勾我了行吗祖宗我定力真没你想的那么强。”
　　“妈——的。”苏蔻小声嚷嚷，弓起一条腿撩开被子。
　　“昨天晚上伺候的你舒服吗？”白希又把身子俯下去，嘴唇贴到了苏蔻耳边，“嗯？”
　　苏蔻看着他，眼睛眯的快看不见，他舔了舔嘴唇，“不错。”
　　白希笑了起来，“那就好。”
　　然后在嘴角亲了亲。

　　大胖的早餐很丰盛，但是很单调，每天都那么几样。
　　苏蔻每天一大早上起来不刷牙不洗脸就跑到客厅来逗猫，倒也不能说逗，因为有的时候大胖泛坏心眼儿蹬着小胖脚拿爪子扯苏蔻裤子玩，苏蔻想踢它过好几回，但到最后也都没忍心。
　　所以到底是人逗猫还是猫逗人？
　　“你打，”白希从厕所里出来，撩起半截衣服在嘴边擦了擦，“你打，我不心疼，这猫就是典型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猫。”
　　熊猫？哦……熊孩子的那个熊。
　　苏蔻扭过头来看他，手上挠猫头的动作还不停。
　　白希看着喜欢，走进来继续煽风点火，“你打，真的，想打就打。”
　　苏蔻脸上彻底绷不住了，挺起腰板来就朝他喊，“打？打什么打？打坏了怎么办？”
　　白希没理他，走过去也蹲下来，夹着大胖的胳肢窝抱进自己怀里，五指并起来伸得老直，作势就要往大胖脑袋瓜上拍，“叫你扒人裤子，叫你扒人裤子！”
　　“行了！”苏蔻立刻把猫抢过来塞进自己怀里，“扒裤子怎么了！我就乐意让它扒怎么的了？你再敢动一下的试试？”
　　试试就逝世。
　　白希双眼一弯，睡翘了的一撮头发悄咪咪的垂下来愣在耳边，凑近苏蔻那张没洗的脸，咬着牙根说道，“我还以为只有我能扒……”
　　“狗屁！”苏蔻噌的一下站起来，猫在半途中都脱了手，小胖脚两前两后的落地，哒哒哒的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还以为只有我能扒……”白希仰着头委屈巴巴的申诉。
　　“……吃饭。”苏蔻留下一个不会害臊的背影。

　　他俩对这几天假期还没什么计划，现在说要出门旅游也来不及了，票票订不上酒店酒店订不上，走到哪哪堵，还不如绕着小区溜达几圈，人少清净还顺便给大胖放放风。
　　“跟半扇儿猪似的。”白希吐槽起来大胖丝毫不带客气。
　　“跟你似的。”苏蔻一边走一边舔手里那根冰棍儿。
　　白希看了他一眼，“差不多行了啊，别吃了，要不又肚子疼。”
　　苏蔻幽怨的瞪了他一会，认裁似的把冰棍塞进他嘴里，“行行行行……”
　　白希凉的牙龈疼，上下牙叼着嘴使劲往外鼓，尽量不叫凉的要死的冰棍贴到口腔里的任何一处肉。
　　“哎我操……”口水差点顺着嘴角滑下来。
　　苏蔻扫了他一眼，伸手把大胖接到怀里，十分贴心的让白希专心致志嘴里漏口水。
　　“我操！”白希抬手握着木棍把嘴里那块炸弹拿出来，还真拉出来几根口水丝儿。
　　然后眼球滴溜溜一转，阴险的笑了起来。
　　“你是在暗示我吗？”他凑近苏蔻粉嘟嘟的耳朵尖儿，“嗯？”
　　“干什么啊！”苏蔻一只腿往后一蹬，整个人往后错了一步。
　　白希看着他，一伸手把人又拽回来，“别往后退。”
　　苏蔻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白希笑了起来，“没事儿，我就这么一说，不用摆出这副表情。”
　　苏蔻没说话，好像还挺内疚。
　　白希一把搂上他的肩，补充道，“不用摆出这副可可爱爱的表情。”
　　苏蔻唔了一声，这才缓过神来，“谁可爱，谁他妈可爱？”
　　“你。”白希也不怵他，继续刚才的话题，“问你话呢，是不是在暗示我。”
　　“暗示你什么？”苏蔻揉着猫头。
　　“口。给你口，你那个黄色小冰棍。”声音有点大，其实他也没想到。
　　话说完的那一刹那，白希都怀疑自己听见了被震出来的回音。
　　“我操！”苏蔻抬手挡住嘴，眼睛瞪老大，小腿又本能的想往后一撤，但一想起来白希那句话，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愣在半空中，离地面一个拳头的距离。
　　“我操！”持续震惊，苏蔻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一截。
　　“我操！这是在外面不是在你家啊白希！”苏蔻大叫起来，“我靠你他妈……”
　　白希看着他这一连一言难尽的好表情，本来还有点心虚还有点不好意思，这下全一扫而空了，满脑子都只剩下我不要脸我不要脸我不要脸……
　　魔咒，影响年轻人力量爱向上的重要因素。
　　“干嘛？”白希莫名觉得好好笑。
　　苏蔻瞪着他，就跟小孩得知刚才喝的矿泉水瓶里装的不是水而是童子尿的表情一样，手挡着嘴一直放不下来，里外肤色一对比，脸红的明显。
　　“干嘛啊！”白希笑着拉下去他的手，“哎我也没想到我嗓门竟然能这么大……”
　　“……不要碧莲！”苏蔻持续瞪着他，半天才别处这么一句话。
　　“哈哈哈哈！”回家的路上，白希一直捧着肚子笑，笑得嘎嘎的。

　　这天，白希偷偷摸摸去了趟药店。
　　其实说实话这些东西应该从某个特特别别的小店里买，但当白希双腿一并站到门口时，他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不要脸程度。
　　进不去啊。
　　这怎么进？
　　为什么感觉没有门呢。
　　没有门。
　　就是没有门。
　　他扭头就跑，都怕后期有人调监控的时候认为他是拿意志偷了钱的。
　　然后气喘吁吁的手撑着膝盖在药店门口喘气。
　　苏蔻这个时候还没起。
　　他犹豫了一下。
　　背，腰，腿……
　　脖子，肩窝，肚皮……
　　啧，随便挑出来一样都能成为推他进去的那只手。
　　背，腰，腿……
　　脖子，肩窝，肚皮……
　　啧。
　　柜姐是个老大妈，还是个很有态度的老大妈，就是那种啊小伙子你叉腰往这一站我就能知道你要买什么的那种有态度。
　　老大妈没什么表情，嚼着口香糖，手伸下去掏掏柜子，搞出两盒奇奇怪怪的小盒。
　　白希真特么想说一句这是什么呀。
　　怕被老大妈鄙视人怂技术渣，一想还是算了。
　　“啊……”白希手往后脖颈处挠了挠，不管怎样都觉得难以启齿。
　　老大妈嘴里的口香糖吧唧吧唧的，看他这一连欲言又止的怂包模样和没什么表示想要掏钱包的犹豫，啊了一句。
　　白希抬起头瞪向老大妈，老大妈趿着鞋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随后从店里绕个圈，往对面的柜台下面又拿出来个小瓶。
　　杜X斯，哎呀这是什么？
　　“一共170，微信刷卡现金支付宝？”
　　操……
　　“现金。”白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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