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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相逢
陆烟轻甫踏出结界,便置身于一片偌大的云原中。
她牢牢记着凌霜的劝告:“切莫靠近西侧飞霞旋舞的宫殿,一定要朝东侧方向走去。三日后,是天后寿筵,天兵大多集结在正灵殿,此时是跳入望尘渊回到凡间的最好时机。”
凌霜在送她离开结界时默默托起觅仙镜,将碎镜后的蛟鳞剥下递给陆烟轻。“记住,需时时将这蛟鳞握于掌中运劲才可隐去踪迹。我如今已很难再新生出蛟鳞,你只有一片在手,切莫在天庭冲撞,小心露出身形。”
陆烟轻在九宵云上整整行了一日,她不断攀上天兵的飞云在天庭穿梭,饿了渴了便拢几把云雾塞入口中,酸涩无比。无奈终究抵不住饥饿,想寻的目标还不见踪迹,左掌始终催动着劲力,这令她颇感乏力,只得寻一处院墙倚靠歇息。
以往觅仙镜中见到的天兵列队、仙倌仙娥无数次从她身边飞过。起初陆烟轻惊惧失措,慌乱闪躲,可现下已对蛟鳞的隐踪之力深信无疑。
难怪凌霜擅离天庭片刻便使得天帝震怒,亏得银蛟稀少,不然如此异能的蛟鳞落入不可掌控之人的手里,犹如蒙上仙神耳目,将天庭搅个底朝天岂不十分容易。
不能停歇…歇了便不由泛起困意,若是睡着了便会将手松开。她没有倚躺多久又咬着牙站起,刚走出院墙转角…
砰!
一队狮头鹰身的奇兽,正欲驾雾疾飞还未迈开大步,但它们冲向陆烟轻的速度已令精疲力竭的她来不及闪身躲避。
陆烟轻重重跌落在地,只觉浑身剧痛,随即便昏迷了过去,手中仙雾凉拂,已是空无一物。
“上仙…上仙你要去哪里?!”如豆只见镂窗忽然开启,白鹿仙人自殿内飞出,向东方而去。
一瞬之间,他已飞至一座专为赴宴宾客准备的殿所前。狮头鹰身的奇兽牵着一辆三重石雕宝车停立着,见有神仙靠前,均怒睁兽眼,巨蹄猛蹬。
白鹿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总觉得天庭上有着熟悉无比的气息,似是凰女却又像极了她,欲要追寻时却总是转瞬即逝。
“何事。”宝车雕窗紧闭,车中人低声问道。奇兽听得主人的声音渐渐安定。
“殊灵君果然派你前来,初入天庭,莫要不识礼数。如此不羁的口气,寿宴之日若是得罪了天帝天后,小心落得个有去无回的下场。”白鹿嘴角上扬,颇为挑衅地应道。
锁凰柱莫名倾倒后,天帝怒斥殊灵君统领无方,流霞神女主动请命查明倾倒的缘故。无奈柱身断裂早已沉入炼火深处,转眼已过三年,皆是查探无果。可只要地界无叛乱之心,凰女的散识不现于世,天帝自也不再追究。
锁凰柱是罗刹鸟斩仙而立,殊灵君知天帝实乃疑心未除,便命罗刹鸟代自己赴宴,趁此机会在天帝及众仙面前明鉴忠心。
听得讥讽之言,车中男子冷笑一声,毫无现身之意。
然而白鹿依旧怔立在场,他想问的…是她在何处?她过得可好?她是否还愿提及我?她是否一直和你朝夕相处?!
念及此处,白鹿心中恼怒,挥掌力劈,三重宝车如泥一般自中间坍开,奇兽尖啸扑腾,车中却并无人影。白鹿半是庆幸,半是怅然,只得飞身离去。
蛟鳞脱手之际,陆烟轻现出身形,气息乍现即灭。然而可识得出这细微而复杂的气息的,绝非只有白鹿一个。
凌霜被流霞急召。
凌霜神色镇定,在天兵押捕下步入富丽堂皇的满倾宫。四目相视,如刀剑交锋。
“你将那凡间女子转移关至了何处?”流霞挥退天兵,强忍怒火问道。
凌霜不语。不语,便是回答。
“你好大的胆子,说!是谁怂恿你联手背叛我!”流霞飞身擒住陆霜肩颈。银蛟性忠认主,亘古不变。流霞千算万算却是漏计了座下最信任之人,一头她自幼驯养的蛟兽。
“背叛?”凌霜笑了,脸上银痕未干。“那还得多谢神女言传身教。”
“我赠觅仙镜予你,更替你免了一切罪罚,何时教过你背叛?!”
“自你在更幽宫中找到凰女的仙籍时起!自你发现因仙籍有误凰女才痛失所爱,但你却依旧教我用觅仙镜引导抱朴修习仙术时起!自你不顾我苦苦哀求,下令缉捕天庭罪人时起!自暗绛宫修习仙籍之人接连暴毙,你怕事情暴露,将百余名弟子杀害时起!太多了,神女若要我一一列举,不如将云原的结界破开一看如何?!”
凌霜字字铿锵,她等这一日已经等得太久。
她不信陆烟轻能寻到焦抱朴,他的消失凌霜很清楚只有一种可能…只是她从来不敢去面对与接受,直到陆烟轻说出了那句曾属于他俩的誓词,曾在诀别时立下的誓词。
诀别太久,该团聚了,这次换凌霜去寻他,等他。
既然他不在了,那流霞便无法再以他的性命来钳制自己。凌霜攥紧手中的碎镜。“只要你找得到焦抱朴,我就告诉你陆烟轻被我藏在了哪儿。她现在被我封在另一处蛟鳞结界中,你除了答应我,无从选择。”
陆烟轻的气息已经暴露,与其任由流霞派兵去找徒增陆烟轻被发现的危险,不如凌霜自己担下,毕竟蛟鳞结界除非凌霜亲手破除,无人能寻得到。
如此,或许能将流霞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为那凡间女子多争取一些时间。虽然不知陆烟轻想做什么,但她曾救过焦抱朴,就算凌霜报答她。
陆烟轻眉头微蹙,双目紧闭,卧在罗刹鸟的怀里,蛟鳞被拾起重新放回手心,泛紫的手则被他于掌中握紧,罗刹鸟运出术法隐去了两人身形。
“为何令我受伤的,总是你。” 罗刹鸟生生受了白鹿的掌劲,一滴玄色的血自他的嘴角溢出,染红一抹极淡的笑意。
将她抱入宫室中,在陆烟轻苏醒前他无法放开她握紧蛟鳞的手,可罗刹鸟又不想被她识出自己来。一缕黑烟蒙上陆烟轻的双眼,以防她突然清醒过来。
三年了,她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三年了吗?为何她会突然出现在此处,为何白鹿没有将她医治…怎会消瘦、虚弱了那么多…
罗刹鸟取下腕上的红色头绳绕在她的散发上,头绳渐渐消失。他拉了拉陆烟轻的衣襟,遮住内里的彼岸炼衣,拧紧的眉终是松了些。
他左手握紧她,右手舀起一匙温热的糯粥,轻轻涂在她干裂的唇间。
“爹、娘、姐姐…对不起。我还是令你们失望了,没能成为一个善良的人。若是你们在天有灵,还请保佑罗刹,保佑他不会因此受到苛责与伤害…”
他已无数次琢磨过踏马桥小院中听到的这句话。既然她选择瞒着自己,那便由她瞒到底。她选择脱离自己的保护,那便由她去承担要面对的危险与伤害。
可他总不免恼怒,他恼陆烟轻始终不让自己靠近,怒自己对她束手无策,毫无招架之力。若不是来到天庭兴许会见到她,殊灵君又怎能如此轻易地将他说服。
糯粥溢在她的唇间,罗刹鸟轻轻拨开她的唇瓣,粥汁浸得她皓齿晶莹,还有些许顺着嘴角淌下。
“真是越来越傻…教会我尝人间的食物,三年不见,自己却连粥也不会喝了…”罗刹鸟鬼使神差地俯下了头细细看着她。
他的指腹拭去沿着脸庞滑下的粥水,复抚过她的耳垂、紧闭的双眼,绞紧的眉心,落回到她泛紫的微启的唇上。若不是因为不想失去她,自己又怎会将她放开…
可看着她变成如今的模样…
罗刹鸟自怀中取出碧绿色的瓷瓶,拿出一颗药丸放在嘴中,含上粥水,用自己的双唇打开她。
糯水裹着药丸流入喉间,陆烟轻不禁一咽,口舌一动,罗刹鸟心跳如雷震响,将她沾满粥汁的软舌缚于口中。他反变成了那个饥渴欲填的人,要将她口内每一丝温滑的液体舔食干净。
“唔…咳…”陆烟轻又咽了一下,微微侧过头,睁开眼来。她尝到了糯粥的滋味,求生般不由张开了嘴,眼前一片漆黑。
又一口粥水送入口中,她忙不迭地接下。唇上贴附的两瓣软物,每一次融着糯汁的翻搅,呼在鼻尖的粗重的气息,让她知道在发生着什么。
可她只想活下去,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被润泽的唇恢复了些许血色,微抬的颈,努力向他张开的嘴,曾经咬破他的牙齿都令罗刹鸟情难自已。然而他掌中的小手在用力地攥拳,不断告诉他这是反抗是忍受。
罗刹鸟手掌忽然一烫,陆烟轻燃起了掌火迫令他松开了手。她一把挥散眼前的迷蒙,坐起身来。一座偌大精致的宫殿,并无一人,仅剩下榻边的半碗粥还在散着幽幽热气。
陆烟轻拿起粥碗一饮而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宫外。
岂料刚步出未关上的宫门,一袭白衣愕然立于她的面前。陆烟轻猛地刹住了脚步,心脏仿佛骤停了一般。
白鹿静静地注视着她…熟悉的冷眸中带着敌意,将陆烟轻穿透直射向她身后空荡荡的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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