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与闺秀

作者:老K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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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约


      他自己看了看,也意识到走了步烂棋,扶额说:“走神了,能悔棋么?”
      我感到好笑:“您自个同自个下的,怎么走不都您说了算,问我干什么。”
      他也笑了,似乎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摇摇头,收回那枚棋子,捏在手里。
      棋是他自己带来的,云家没人好这个,也不识货,只当这是挺普通的一副棋,黑白子都磨得水亮,柔柔地透出莹润光泽。他拈着一枚藏手心里,沉吟了好一会儿。
      我看得出来,他这回不是走神,而是入不了方才的感觉了,才会如此迟疑。正巧我也观得手痒,就从他手心里抠出子来,放在某处:“我觉得该走这步。”
      非石非玉的白子在手里盘得久了,被体温捂得温热,落到棋盘上,发出一声低闷的轻响。
      晏九抬起眼眸,张了眼棋盘,又牵起笑:“差点忘了,你的棋艺还是从吾这学来的。”
      “…………”我是真没记起来,投生这么多回,学的东西太多太杂,什么时候学的,师承的何人,一时半刻真没法捋得清楚。
      但他这么一承认我也释然:“那就好说了,我陪你下棋。赢了是你教得好,输了你也没法嘲讽我。”
      他又摸了一粒黑子在手里:“有道理,总归你不吃亏。”
      我在天宫里大小算是前辈,难得面对一个更老的前辈。现在又顶着稚嫩的壳子,怎么也稳重不起来,见他没有反对,便欢欢喜喜把自己塞到对面去。把棋罐抱在手里,因为只是打发时间,所以也没多少对弈的紧张,还能和他扯闲话:“对了,刚才说到哪里?你跟常彦对赌?”
      手指插入冰凉凉的棋子,冻得我一激灵:“说到你俩的交情,上次常彦告诉我,他年纪比你大,就是飞升得晚了些,还得称你为前辈。”
      “那是他的自谦之语,”晏九说,“他要是愿意,本来是可以赶在吾前面的。”
      我奇道:“他为什么会不愿意?我看他现在当得很是开心啊。”
      晏九刚才莫名走了神,有些急躁了,现在算是沉定下来。然而沉定得过了头,一双眼似闭非闭的好像将要睡着,懒洋洋地向我解说:“唔……常彦非是以武力称强,不过他的所长之处比单纯的武力更厉害……你知道他是因何飞升的?”
      我:“不不不不知道,快说,这可是天宫三大未解之谜!”
      晏九:“…………”
      “容吾好奇地问一下,”他谨慎地说,“另外两个是什么?”
      “……不知道。”
      我俩对视片刻,然后晏九了然地移开了目光,得出结论:“其中肯定至少有一个是关于你的。”
      …………尼玛,你刚才是在读心吗?
      “既然你不知道,吾也不便直接说明。”他说道,“只能给点提示——他老早就好赌,赌注也比现在要大得很。”
      我恍然大悟:“原来常彦是赌神!”
      晏九:“……这么认为也不算错,但他本人听到可能会哭的。”
      每个时代里,都有游离于纷争之外的出世之人,也有恨不得天下大乱的狂人。晏九是前者,而常彦年轻时颇像后者,兴风作浪起来,比神仙还要快活。后来是实在闹得过了头,险些酿成大祸,才勘破红尘,半顺应天意半被逼迫着去成了仙。
      我并不了解那段往事,实际上,我对这是多少年前发生的事都毫无概念。反正自我认识开始,常彦就是个无所事事只会享乐的无为帝君,平易亲人是真,总不干正事也是真——当然,在晏九的描述当中,他那会干的事好像也不怎么正常。
      我问他,所以你俩的交情在飞升前就结下了?
      晏九笑了一声,不紧不慢走了步棋,说:“交情?我们那会见面可都是想着怎样弄死对方。”
      茶冷了,他泼出窗外,又给我倒上热的,“毕竟都是当世名人,就算互不相识,也总要被放在一处比较。哪怕本人并没有这种念头,也总有谁想替我们争个高下。”
      他说得充满被牵连的无奈,我却不信:“就算没人推动,你要是遇上势均力敌之人,还能忍住不去试探?”
      像我,近些年来修身养性得几乎不会出手,但偶然遇上武神切磋也会手痒。这不是故意挑事,也非争名夺利,就是心里忍不住。说白了,能呆在天宫里的哪个没点傲气,看见比自己厉害的肯定想上去比试一下。
      这点上文神武神都不例外。
      晏九说:“当然…………忍不住。”说完,连自己也失笑了。
      “吾窥探人心,而他洞察天意,交起手来难分胜负,朋友易得而敌手难求。来来往往,慢慢地就夹上了真实杀意。”
      当时他有个很好的朋友,再有了常彦这个很好的对手。正事之外就想着要怎么整垮对方,偶尔遇见了问候都夹枪带棍,年深日久,竟也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的虚伪情谊。
      更想不到千年后,曾经的朋友不在了,与常彦的虚假友情却维系了下来,到我看见之时,还以为他俩一直这么哥俩好呢。
      “换作当年,吾也想不到现在会是如此的情景。”他低声说,“敌人变作了盟友,而朋友…………”
      他又放下一枚黑子,黑子比白子更显光润,表面仿佛裹着一层清浆,成色很美,显得指尖雪白无暇。
      他走得漫不经心,然而杀机隐现于棋盘方寸的天地内,我于棋艺上不算高手,虽是消遣也感到不小的压力,不知不觉就收起了轻松心态,凝神以对。
      “所以你们斗了很多年,然后现在换作对赌来分输赢么?”
      “那是他的爱好,”晏九一本正经说,“吾是勉强配合的。”
      我:“讲真,我不信。”
      我又很好奇他们赌了关于奚南君什么事情,她这么个不爱惹事的性子,常彦竟然也能挖掘出亮点来,真是不可思议。同时心里想,要是给奚南君知道了还有这事,恐怕能闹得常彦好多天不得安宁。
      “没什么,”他轻描淡写,“其实与她并没有直接关系,不过那次是常彦输了,还输得极惨,才让吾印象深刻。”
      我:“…………”
      我联系前文沉吟许久,斟酌着问:“大先生,您老实说,那次是不是您第一回赢他?”
      晏九:“…………”
      不然你记忆为毛会深刻,我甚至怀疑输赢参半的说法也很有水分,术业有专攻,晏九一看就玩不过常彦那老狐狸。
      这话我没敢说,但他估计从我表示上读出来了,五步之内把我杀得片甲不留,结束棋局。
      我可怜巴巴道:“小的错了,不过真的很想知道啊。”
      他没好气地收着棋子,说:“吾已经说了,跟她本人没有关系,你若只是关心她就无需再问了。”
      我说:“我哪里是关心她,明明是很想知道您是怎么赢了常彦那个怪物的。”
      “…………”晏九在我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怎么赢,你帮吾赢的。”
      “别开玩笑了。”
      “没有说笑,”他道,“确实是你插了手,才改变了命运既定的轨道。”
      我:“啊哈?”
      我觉得我现在看上去是真的一脸懵逼,晏九当做看不见,径自说:“我们赌的东西,是一个女人的命运。”他望向我,眼中有些许似笑非笑,“武安公主,芮姬。吾记得,你的家乡是在芮城,奚南君亦是在那里长大。”
      “是啊,很巧。”
      “真的是巧合?她并非真正芮城之人。”他重整棋局,黑白双子分别归于两只棋罐,一切收拾妥当,条理分明。“至少她的母亲不是。”
      我笑道:“那我就不清楚了。”
      “是么,”晏九语声平平,“看你对她颇为照顾,吾以为大概世上再不会有人比你更清楚她的身世了。当初我们对赌的时候,常彦便是漏算了你的变数,才让吾侥幸获胜。”
      “可我还是不知你们到底赌了什么?”

      “到这个份上了,你难道猜不出来?”晏九说,“如果不是你,那个女人就是承琰国未来的…………”他沾了点茶水,在桌面写下一字。
      他的字是倒过来写的,我坐在他对面看得清楚。
      直到最后一笔勾去,移开手指的同时有滴水珠滑落下去,缀在桌面。

      茶水浅淡,微风从敞开的窗户吹拂而来,轻巧地抹去了痕迹。字迹干透,再无信息。
      我沉默少顷,而后便是真心实意的称赞:“文心帝君果然是无所不知。”
      “好说了,”他怡怡然捧起凉了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品尝。神态自若,与往常毫无分别,仿佛只是说了件极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坐在那里,面上冷静,心里的吃惊是免不了的。因为此事过去了太久,而且隐秘至极,绝不可能于史书上留下记载。七百年过去,恐怕连君父都要忘记了,如今突然被他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挑破,不可谓不震惊。
      他是在借机展露他的能为?晏九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我看了会儿,突然觉得他有一点点的得意。
      “其实……”我思考着说,“这件事知情的人真的很少,虽然你们这乱选人打赌的方法真的很让人头疼,不过……”
      晏九:“你想让吾别说出去吗?”
      “不是。”我还真不怕他乱讲,真诚地说。“如果你只是想让我夸赞您,可以直说的,我没有压力。”
      晏九:“…………”
      晏九:“吾没有想让你……”
      “你们赌了关于我的什么事?”我问。
      他怔住,我安然以对。
      棋局的对弈已经结束——反正我也没有认真——但另一个无形的试探仍在继续,现在也快接近尾声。
      从他方才的失神开始,到他和常彦的赌约,对我过往的熟悉,让我都有了一点猜测。
      “文心帝君,”我缓缓道,“您真的很早就开始注意我了,我之前总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心思。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您跟常彦的某一个很重要的赌约,与我关系匪浅。”
      他放下了茶盏,发出杯盏相接一声响:“你想问什么?”
      我望着他,半晌:“只是好奇一下,这个赌约的结果。”
      “没有结果,”晏九道,“但是他若赢了,便点手下神官三千,来帮吾从头到尾重新装点一遍文心殿。”
      “………………”
      “…………………………”
      一片死寂,我沉着地说:“如果我刚才没听错,你说的应该是他赢了?”
      “是的。”
      “可是,”我艰难地吐出话来,“那为什么他赢了,还要再出人力,来帮您装修宫殿?”
      晏九面无表情说:“这就无可奉告了。”
      我抗议道:“可是这跟我有关系啊。”
      “正是因为如此,”他果断地说,“更不能让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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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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