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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正直
于是楚如晴故作放松地靠在沙发靠垫上，用手抚了抚胸口，却又有些不放心地小声说：“胡总，您可说话算数。我……我是警察，但我也是刚毕业，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让我去接近杜先生，我以为我成功了，可没想到那个姓杜的竟然让我来……”
胡杨听他说这些瞎话，并不去揭穿他。她最不想干的事儿就是和政府硬刚，如果这个小警察想在她面前装作只是去卧底调查杜先生的，那她也装作自己就是这么认为，自然是最好的。
“所谓的江湖情义，也不过如此。”胡杨半真半假地感慨了一句，轻轻把他有些凌乱的头发理顺，“你放心，我不会碰你。”
楚如晴此时真想说，别，您还是想干嘛干嘛吧。然而这种话当然是不能乱说的。
胡杨却装作以为他为难，安慰地笑道：“到时候我会跟杜先生好好说的，她不会知道你根本没提供‘服务’，更不会知道你是警察。”
听她这么说，楚如晴心里倒是有点儿小感动，不禁有些讷讷地问道：“胡总……您帮我干什么？”
“因为你长得可爱？”胡杨随口便说道。
男孩子的小脸儿因此染上了些许粉红色，然而思绪却还没有被她带跑，刚想说“这算什么理由”，却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一个军火走私商说话。既然这个胡总不想说，那他也就不问。
然而胡杨还真是因为他长得可爱才帮他的。如果这男孩儿看上去不那么纯洁，她大概就会劝他接受现实，睡一觉之后继续当那杜先生的干弟弟。而他看起来这么干净可爱，按照惯常的思维模式，心眼儿好的女人都会想要保护，因此胡杨选择帮他也就十分符合逻辑了。
楚如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然而却又听胡杨问了一句：“小晴，你是党员么？”
“啊……是啊。”楚如晴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对了，你是警察。”胡杨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地说了一句，又笑着说道，“那你会背党章么？”
楚如晴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党章那玩意儿他别说是会背了，就连顺着读都不一定读完过一遍。
“那就好。”胡杨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别没事儿看那玩意儿，尤其是新版的。你应当去读读原著，读读《资本论》和《共产|党宣言》。”
楚如晴完全不理解她说这些干什么，然而又听胡杨继续说道：“我曾经也是党员，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那些事儿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有快三十年党龄了。然而改制的时候，我们厂的党委解散了，下属的党支部不知道挂到了哪个单位，我们支部最终连档案都不知道去了哪儿。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算是退|党了还是没退，反正我现在做的这生意也不纳税，更没处去交党费。”
这话固然是编的，但其实说起来也没错。机械厂改制虽然是做个样子，但机械厂的党委确实是直接从中|共整体脱离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机械厂，虽然真正的管理机构还存在党委，但这个党委已经完全和改革开放之后的中|共没啥关系了。
“年轻人啊，你要是真有什么抱负，就去干点儿好事儿。”胡杨轻轻地抚着他的肩说道，“不要拘泥于党章上写着什么，不要拘泥于你的上级有什么安排。你可以多看看《宣言》，了解了解那些理论和思想，然后去做你认为对的。”
楚如晴听她的这番话，倒是渐渐地冷静下来。他知道这只是一个非法组织首领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套套近乎而采取的手段，无非也就是比那些拉老乡关系的更加高明而已。但单纯从这番话里，楚如晴却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是洛阳人，而洛阳的确是个工业城市。楚如晴听说过在二十几年甚至是十几年之前，洛阳的工业非常发达，工厂厂区占据的面积甚至是之前旧城区的几倍大。那时候全国各地的人都来到洛阳，建设洛阳的工业，追寻实现人生价值的梦想。然而自打他记事儿开始，就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劳动热情了。
他之所以会来到云南西双版纳，无非就是因为这里可以提供给他一份工作，特别是一份不歧视男孩儿的工作——说实话，这地方原本没什么人愿意来，自然没有底气拒收男警员。还有，就是他希望自己能做些更有用的事儿。可是当片儿警的时候，别人看他是个男孩子而“照顾”他，让他几乎都是闲着。或许这种生活正是一些人希望得到的，不工作还能有饭吃，但楚如晴却觉得那是在浪费他的生命。他想要实现自己的价值，所以才会接受这个配合杜罗昕工作的任务——这还是因为杜罗昕需要一个漂亮的年轻男人以便于接近目标人物，他们才会同意让他去。
有时候他真的不明白，他祖父年轻时就当上了厂里的干部，而按理来说时代在发展，男孩子找工作应该会越来越容易，也越来越能够在单位充当重要的角色。但他现在竟然连当片儿警，都分不到一个正常的任务；配合杜罗昕的工作，竟然还被她安排去勾|引和她谈生意的非法组织头目，而且他们还教他用思诺思，生怕那胡总吃了他似的。和那些姑娘一样，他也是警校毕业的，但他们却总觉得他不行，总觉得他需要被“照顾”。
反倒是这个被称作“胡总”的军火走私商人，跟他说了这些话，能够以一个党员、一个警察的身份看待他，而不是把他仅仅看成一个男孩儿。仿佛这是第一次有人正面地评价他身为一个男孩子“不同寻常”的抱负，而不是劝他好好地当个被人保护的男警察、换个更加安全的工作、甚至是不要工作了去结婚生子。
听她说不要看新版的党章，楚如晴才有些明白。时代是在改变，但在某种角度上讲却不是发展了，而是后退了。他想要和那些与他同样毕业的姑娘们一同工作，但他却出生得晚了。那么多人都没意识到这一点，或者他们意识到了却不敢说，可是这个姓胡的军火走私商人却说出来了。
所以哪怕他知道这个胡总的所作所为触犯了法律，楚如晴也有点儿觉得，她其实至少有一部分是个正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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