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番外之吾谁与归

　　深夜，瑾瑶躺在绝情殿房间里的床榻上，凝视着暗夜里的摆设，时间静静流逝。

　　夜色微凉，星光黯淡。

　　无风。

　　她靠在床头，微垂着双眸，神色平淡，无悲无喜。

　　缓缓地，她微扯唇角，勾出一个风华天成的笑容，眼中似有不知名的情绪滑过，静寂，无声。

　　又过了几天，两人如平常一般相处，都没有提起那一天的事，仿佛它从未发生过。

　　白子画知道，这些得慢慢来，不能能着急。一步步引她入局，一步步瓦解她的心防，一步步攻克她的心，让她接受他。

　　瑾瑶是来长留做客的，终日无所事事，有的时候在藏书阁一待就是大半天，或是挑几本话本子在书房陪白子画。

　　时光如流水般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中，却有什么悄悄改变了。

　　白子画怕瑾瑶无聊，将七绝谱给了她。仙界与神界的法术不太一样，但也都是大同小异，修炼身心，有益无害。

　　乐谱、诗谱、棋谱、画谱、剑谱、药谱、食谱。

　　瑾瑶不知活了多久，神界藏书阁的书倒背如流，见过的书籍种类不知凡几，也算是知识渊博，但初次见到这七绝谱时仍是委实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七绝谱所猎甚广，她一样一样翻过去，日子倒也显得不那么难过了。

　　虽是过目不忘，但有些东西就像是根深蒂固长在她脑海里一般，她只是看到了条目，就不可抑制地跳出一段内容来。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调香炼药之类的，她本身就是全才，自然也不会想到特意去学。剩下的，唯一感兴趣的也就只剩食谱了。

　　——

　　“唔，师父做的饭就是好吃。”幽若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米饭，含糊不清地道。

　　“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瑾瑶笑着抬手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

　　“就是就是。”糖宝大快朵颐，“跟娘亲做的饭比起来，亥殿的简直就是难以下咽。”

　　“那你还成天在亥殿吃饭？”幽若瞪她。

　　“那不是娘亲不做饭嘛。”

　　“师父不做，不是还有十一师伯吗？他那么宠你，你和他说一声，他绝对会把整个长留的伙食都换一遍。”

　　“你妒忌了？”糖宝哼哼。

　　“是，我妒忌了。”幽若调侃笑道，“在他面前，我这个掌门说的话都不及你管用。”

　　幽若想，世尊没有阻止他们，想必将来十一和糖宝必定会有个圆满的结局。而她呢……神族向来不怎么与外界通婚，小月对仙界还有些难解的心结，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好的结果。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呢。

　　最近很忙，真的很忙，事情实在太多，就连一直被认为赋闲的白子画也被幽若抓来充公了。当然，忙的不止是仙界，整个六界都很忙碌。

　　“人界又起战火。一个王朝维持了数百年最终还是分崩离析了。”

　　每日例行的晨会上，摩严如是说。

　　“改朝换代是必然的事。一个国家的兴衰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一位长老说。

　　“只是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啊。”另一位感慨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尽人事，听天命吧。”

　　“诶，人界覆灭的皇朝不会是轩辕皇朝吧？”幽若问道。

　　摩严瞪了她一眼，幽若撇撇嘴看向下方。一位白衣白发、精神矍铄的长老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须，闻言笑道：“掌门还有兴趣关心这些？不错，这正是轩辕皇朝。”末了，又感叹道，“想那轩辕王朝的先祖轩辕朗也是一代枭雄，励精图治，其下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是难得一见的盛世明君，不想他的后代居然连五百年都没守住。”

　　说着，又是一阵唏嘘。

　　一个长老摇头道：“他们好歹也维持了将近四百年，比起那些刚建国一二百年就灭亡的国家，算是长寿的了。”

　　“如今天下大乱，四处战火，各路枭雄纷纷揭竿而起，也不知下一个开国君主会是谁。”

　　“不知道？”一位长老轻哼，“算算不就得了。”

　　“顺应天意罢，谁还费那个工夫？总而言之，人界再如何改朝换代，与仙界关系不大。”

　　“此言差矣，人界战火一起，不知又有多少人才要被埋没。那也是仙界未来的希望啊。”

　　“这可不一定，乱世出英豪，只会有更多的人才出现。”

　　“人才再多又如何？赢家只有一个，其余的，不过都是成功者的垫脚石罢了。”

　　幽若默不作声地听着，心中暗暗称奇，一个话题而已，这群老家伙到底能扯到多远啊？

　　见状，摩严重重地咳了一声，才将这用跑越偏的话题扯回来。

　　“仙剑大会近在眼前，还请诸位多多费心。另外，前几日太白山动荡不安，玄镇尺不知所踪，无法安歇，特来我长留求助，不知掌门有何安排？”

　　幽若知道，这是世尊在考验她了。

　　她已执政多年，当初刚刚接掌长留的时候遇到同样的问题虽不至于慌了手脚，但心间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安的。如今却不同了，大风大浪见多了，心也随之安稳了不少，遇到此类问题早已处变不惊。

　　幽若托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道：“此事迫在眉睫，一味地依靠寻到玄镇尺行不通。这样，先将我长留法宝‘息壤’送去太白助太白掌门度过危机再说。”

　　摩严赞赏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落十一记下，事后安排。

　　“此外，魔界有妖魔叛乱，虽有杀阡陌极力压制，然已有部分妖魔脱离掌控，向各界逃去，还请诸位通知各大门派，小心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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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十一一如既往地在校场中待着看新弟子们的修炼情况。此次各大门派送来的弟子人数委实较多，但也不是没有从凡间来参加考核的，只是较这一群家世显赫，出生各大门派的弟子来说不那么显眼罢了。

　　他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看掌门和火夕、舞青萝他们这一些老弟子对他们的眼神有些不同，甚至连糖宝也不愿意亲近他们，特别是……

　　“呀！十一师兄小心！”

　　落十一抬眼，手心银光一闪，无奈抬手接过迎面飞来的一柄木剑，广袖一拂，不在意地笑道：“小心些，莫不可再大意，伤及同门就不好了。”

　　一身红衣的少女笑嘻嘻地跑来取过落十一手里的剑，张扬似火却笑容甜美：“知道啦，这不是一时没注意嘛，幸好是十一师兄。”

　　他一直知道他们对他有所保留，师父对此只字不提，火夕他们更是对他的过往遮遮掩掩、讳莫如深。从前他一直困惑于此，直到她的出现——

　　他觉得知不知道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像是心中一直空缺的那个存在被补全，除了她，一切其实都不是那么重要。

　　但是随着司水殿下的到来，那种感觉似乎又呼之欲出，叫嚣着冲破他的心底，像是石块落入湖中，荡起一片片涟漪，撕开一条条裂缝。

　　掌门的师父，糖宝的娘亲，还有尊上对她的爱护……

　　他记忆全失，尤其是过往，师父在救回他时只说他是长留大弟子，只是因为妖神动乱失去记忆罢了。

　　对此，他深信不疑。

　　现在，他却不那么确信了。

　　像是一环扣着一环，一层套着一层的迷雾，即将就要真相大白。

　　眼前红衣一晃，落十一神智有些恍惚，转眸看到少女站在校场边缘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十一师兄，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落十一温文一笑，“再过不久就是仙剑大会了，剑法练得怎么样？”

　　“当然准备好了。”少女朝着她粲然一笑，“十一师兄，若我这次赢得一个好名次，你收我为徒好不好？”

　　与陆汐婉不同，同样是天之骄女的她会好好把握自己的命运，绝不会沦落为门派中的弃子。

　　女子微微靠近落十一，红衣似火，白衣如雪，站在一起却有一种诡异的协和感，不会让人生出半分不适。

　　与糖宝的活泼俏丽不同，她身上更有一种张扬四射的美，如火一般的绚烂，却又不失端庄沉稳，这才是名门调|教出来的女子，按照继承人来培养的，独特的，散发着岁月沉淀的气息。

　　远远地，幽若看到这一幕，俏脸顿时沉了下来，她快步走近，沉声道：“霓漫天，你不去修炼，在这里闲聊像什么样子！”

　　落十一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已隐隐超越了界限，不着痕迹地退出几步远。

　　霓漫天瞥见，眼眸微寒。

　　幽若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怒自威。

　　霓漫天大方得体地笑道：“掌门莫要生气，弟子只是见十一师兄在这，向他讨教几个剑法上的问题。弟子这就去练剑。”

　　落十一察觉出幽若对霓漫天的敌意，这也正是令他不解的。新来的弟子那么多，却唯独只有霓漫天像是招惹了他们一样，幽若及一群老弟子对她的态度都算不上良好。就连糖宝也早早地回到绝情殿陪瑾瑶了。

　　他觉得幽若虽然不满师父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却一直瞒着她，但如此厚此薄彼未免太过了些。

　　“掌门……”

　　“十一，”幽若打断他的话道，“这些都是各大门派送来的弟子，不可太过亲近。而且，”她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柔和了些，“看到你和别的女人走得这么近，糖宝会吃醋的。”

　　落十一哑然失笑：“你说什么呢？我除了是他们的导师，对他们没有别的意思。”

　　幽若微微一笑，并不反驳他的话，只是道：“记住我的话就好。离他们远一些，尤其是这个霓漫天。”

　　这话说得小心，除了他二人没有旁人听到，话音末梢却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落十一心中一惊，转头去看，幽若却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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