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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勇之前要会斗智
夜已降临,暮色一旦显露了苗头,来得就特别的快。翎凤坐在屋顶上小憩,南国城另一头的骚乱让夜色笼罩上了一层沉重的不安,不知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那些白影正受困于火圈的包围之中,四处乱撞想要冲出火海,却又因痛苦而不敢太过拼命。相比起身体,灵魂是很脆弱的。翎凤不愿对这些可怜的人下杀手,只好坐在屋顶上等乌将尘回来将他们收走。
他放眼往骚乱的那一头望去,那里人头攒动,火光亮若白昼,看来事态十分严重。如此说来,乌将尘一定是在那里处理紧急事务,一时半会赶不回来了。
翎凤已经确认了即恒并不在这里,不如就借这个骚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偷偷摸入天牢去找一找。这个念头一经过脑海,确认可行,他旋即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如驭清风,一团火色的影子便轻飘飘地落在了雪地上。
这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个黑影在身侧闪过,他警觉地凝神看过去,喝道:“谁?”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夜色里传了过来:“阁下不仅擅闯我的府邸,还公然在我府中纵火,要问我是谁,自然是来讨债的。”
翎凤一怔,竟然是乌将尘回来了。
他被乌将尘一句话说得有点无地自容,回头望了一眼被困在火圈里的白影,心情复杂地说:“你的奴仆我一个也没动过,你可别诬陷我。至于我为什么会在你府中……那个,我是来找我朋友的。”他凝着乌将尘正色问,“你把即恒关在哪儿了?”
乌将尘踏雪走来,一张如面具般苍白而英俊的脸上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道:“他此刻在一个非常美妙的地方,是福是祸,全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什么地方……”翎凤蹙眉不解。
“自然是好地方,一个你听了会羡慕又嫉妒的好地方。”
这厮,说了跟没说一样。他听了会羡慕又嫉妒的地方,除了燕夜的身边别无二处,难道即恒还能在祭神塔上陪着燕夜不成?
料想乌将尘也不会说实话,不如早点解决了他继续去找即恒。翎凤不再多言,寒风裹挟着一丝动荡的气息,将沉郁的夜色染上了一层晦暗。这注定将是一个紧迫而危险的不眠之夜,他凝眸盯着乌将尘道:“罢了,待我报完这一刀和一箭之仇,我自然能找到他。”
他苍劲的指骨握起,掌中立时凝聚起了一股璀璨夺目的赤焰,如握一只华丽的火球,焰火的光彩自指缝间泄露而出,将凄冷的雪夜映照出一份别样的绮丽之色。
今时不比昔日,那时乌将尘趁其不备偷袭得手,而今却再难寻那大好的机会。凤凰傲视妖之卷的力量,纵使神明亦不敢小觑。
然而乌将尘丝毫不见动手的意思,他缓步而来,面具似的脸上噙着一丝毫无表情的微笑,不疾不徐道:“不知阁下与我究竟何来的怨仇,愿闻其详。”
翎凤睁大了眼睛,不悦地蹙起了眉头道:“你捅了我一刀,又射了我一箭,竟然问何来怨仇?该不是自知不敌,就想赖账吧。”
乌将尘哈哈笑起来,他负手而立,挺拔的身影竟透着一股朗朗之气,若非那浑浊的笑意中所散发出的森冷,当真有几分正人君子的气派:“臣子难做,我也不过是听命行事。那一刀是梨夜公主想要得到你,那一箭是为了解救南国的危机。而今南国已是梨夜公主的囊中之物,你要寻仇,怎么也不该寻到我的头上才是。”
“照你所言,梨夜才是我的仇人了?”翎凤嗤鼻道。
“难道不是吗?”乌将尘反问。
冷风随着夜的浓重而愈发刺骨,翎凤呆立在原地,竟无言以对。乌将尘所言好像的确有点道理,可分明有哪里不对,却找不到反驳的话来。他一向不是个能言善辩之人,更遑论奇诡狡辩。可若说不出使人信服的理由来,那么对乌将尘下杀手就名不正而言不顺了。
可是……妖魔之间的厮杀需要名正言顺吗。
他还没有想清楚,乌将尘已经信步走了过来。翎凤下意识做出防备之态,但见乌将尘负手于背,信步闲庭,全身的空门都暴露无疑,别说是攻击,就连反抗都要来不及。
对手全然没有战意,倒显得翎凤杀气太重,恃强凌弱。翎凤只好苦着脸喊道:“喂,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你……你快动手!”
本是极富威胁的一句话,在这不合时宜的氛围下竟显得无比的弱气又滑稽。翎凤只觉得双颊立刻爬上了一朵红云,在这冰天雪地的夜色里也难以掩盖内心的崩溃。
乌将尘善解人意地忍住笑意,对翎凤道:“阁下若已消除了对我的误会,我认为咱们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翎凤冷着脸问:“谈什么。”
“联手吞下南国。”
这六个字让翎凤心头一震,火中挣扎的灵魂发出阵阵悲鸣之声,在耳中回荡不息。
“你想当人类的王?”他诧异地问。
乌将尘苍白得近乎不见血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野心勃勃的笑容,他锐利的目光牢牢地盯着翎凤,一字字道:“中原大陆本是妖魔的地盘,凭什么让这些弱小又愚蠢的人类在这里称王称霸。”
“凭什么?就凭他们有天上城罩着。”翎凤不以为然。
人类创造于神之手,受天上城的庇护无可厚非。谁让千年之前的神魔大战中妖魔败北,成王败寇便已成了定局。
“阁下身为妖之卷的王者,难道不觉得不公平吗?”乌将尘沉声道,“你和你的族人,论容颜风姿卓然,论力量天下无双,本该于这片土地上傲视群雄。如今却只能蜗居在不见天日的深山野林里,这如何不是对才能的一种践踏,难道阁下都不觉得可惜?”
可惜?翎凤从来没有想过玄凤一族若突然开窍,想要夺取中原大陆将会是怎样一副光景。与人类为敌绝不在话下,与神明为敌亦不会退却。然而这世间之理,又不是你能做到,就一定要去做的。
能做到,和想要做到……这其间的距离才是隔着一道天堑。
他凝眸认真地看着乌将尘,由衷地说:“人世这么复杂,过得很是心累。深山野林挺好的,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他话未说完,乌将尘就冷冷地嗤笑起来,那眼神就像在藐视一具不可雕的朽木。
“如此无关痛痒的话,也只有阁下这般受尽天地恩宠之人才说得出。”乌将尘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英气逼人的一双剑眉间聚拢了浓重的嘲讽,“难怪受人欺骗犹不自知,还当成了真情感恩戴德。”
翎凤本来甚感不悦,听完却愣住了,警惕和迷惑一齐涌上心头,讷讷地问:“欺骗?被谁?”
他心道这一定是乌将尘的缓兵之计,但心思还是被他的话套了进去。乌将尘不露痕迹地浮起一丝笑容,扬声冷笑道:“你可知,那个叫即恒的少年到南国是为了寻一样东西。他千方百计地帮助你出入王城,接近公主,不过是想借你为靶,以此来掩盖他自己的行踪。”
翎凤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愕然睁大了眼睛。他赫然想起宁笙曾经说过的话:一个人毫无缘由地对陌生人倾囊相助,多半有各自的目的。即恒当然也有他的目的……
“还有那个叫宁笙的女人。”乌将尘不动声色地觑着他的神情,以缓慢而笃定的口吻继续道,“她以青楼为幌收集了大量的年轻女子,为的就是维系自己的人类躯体。这些年轻女子多数是流民和孤女,甚至还有逃亡的罪犯,就算少了一两个,也不会引起外界的重视。那座小院,就是’她’的巢穴。”
冷风与悲鸣声呼啸作响,在这寒夜里分外瘆人。
你说的“任何人”,也包括你吗……
对,也包括我。
翎凤内心的动摇被乌将尘尽收眼底,他本就不是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此时被毫无预兆地揭开了身边温情的真相,那份震惊与伤害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就在他心绪紊乱之际,迎面蓦地袭来一道劲风,裹挟着浓重的杀意划破了黑夜。翎凤赫然反手相击,赤焰撞在白刃上,映着洁白的雪,将乌将尘眼中森冷的暗光暴露无遗。
他连退了数步,为自己险些再遭暗算而心惊不已。
那男人却可惜地啧了一声,长剑在手,仍摆出一副温善的笑容对翎凤道:“如何,阁下不再考虑一下与我合作?”
竟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翎凤怒目相视,鲜艳的红眸之中近乎要喷出火来。然而他握紧了双拳,却并没有急于出击。相反,那张绝世容颜上竟缓缓噙起了一丝冷厉的笑意,映着一身鲜红似火,在雪夜中自有一种说不出的艳丽妖娆。
“呵,听你的口气,今日这番话想必也与宁笙和即恒都说过。既然他们两个都拒绝了,我又怎会答应?”
乌将尘深感意外地挑起了眉,他本以为翎凤受此挑衅定会怒火攻心。凤凰妖力虽强大,但若不能冷静自持,便有大把的可趁之机。没想到,这最后一步却没有照他的预期发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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