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C]假如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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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雅号Eternal，离家不远，环境幽静典雅，陈设干净简洁，是连素有洁癖的伊扎克也难得认可的场所，所以这次见面他也订在了这里。挑的是靠里的单间，关上门以后他还细心地检查了一遍是否完全保密。艾扎莉亚看着儿子审慎又细致入微的态度，自己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正常的见儿媳妇程序应该是怎样的？在她想象里大概是约在初岛的家里，她特意起个大早亲自下厨做好一大桌子菜，待姑娘进门再递上一个大红包之类的——尽管她向来不擅长与人亲密接触，这时候也该足够热情地表达出自己的欢迎。结果这次是伊扎克综合地体谅了她们两人的难处，把可预见的尴尬压到最低限度，她倒不知向来独来独往的儿子在体恤人心方面竟也能做到这样细腻，谁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的目光落回到对面正襟危坐的卡嘉莉身上，她也正以相似的目光骄傲又有一点依恋地望着他。

　　交谈意料之外地顺畅，她关切地了解了卡嘉莉的身世背景以及这几年的生活。被放逐的王女并没有离开庇荫便一蹶不振，她找到了自己的生存方式，努力成长着，虽然不再位高权重，但向上攀爬的过程也仍是在一点一点接近理想，关于奥布的，以及她自己的。她的生父母是基因科学家尤连响夫妇，她也略知一二，夫妇二人在该领域里都算是塔尖人物，可惜天妒英才。卡嘉莉落落大方地和她交谈，那样子倒是比当年在行政府里慌不择路地求助她的小姑娘要沉着内敛得多了。可是待她问起他们是如何相识，她就稍微有点害羞地局促不安起来，话说一半就眨着眼睛等伊扎克帮她补完。当艾扎莉亚知道伊扎克高三那年是住在作为老师的卡嘉莉家里日久生情之后，她就忍不住地想扶额——原来算到源头，倒是她无意之间促成的。
　　饭吃到一半时她提议加菜继续聊，卡嘉莉很会读空气似的按下了伊扎克，坚持自己去一楼点单，于是给她和伊扎克腾出了单独交流的空间。卡嘉莉出去之后伊扎克立刻紧张地问她感想，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数落他：“想知道的话就早点告诉我她是谁啊！也让你妈有个心理准备。这时候才问，是不是晚了点！”
　　“第一印象最重要嘛！既然她十几岁时你们就见过，当时你对她什么印象？”伊扎克四两拨千斤地绕开她的怒点，倒关心起她眼里的卡嘉莉少女时的样子了。
　　“是挺出色的少女，年纪轻轻的做事已经很爽利，有其父之风。不过能力拔尖的人虽然凤毛麟角，但也不至于独一无二，所以她的离开虽然很可惜，但后来我也没太留意。”艾扎莉亚回忆着，给伊扎克勾勒出他没见过的卡嘉莉的样子，她看着他正若有所思，又问：“她曾经是公主殿下，你知道的时候意外吗？”
　　“嗯，今年才知道的，当时意外过。不过意外的点在于，过去我印象中的公主都是漂亮的花瓶，很标签化的刻板印象，后来我也反省了自己的先入为主。她实际上非常像她的父亲，即使是公主也是奥布之狮的女儿，气质里的坚强独立和自信，以及要命的责任感，都很迷人。”
　　艾扎莉亚点点头，对他的评价没有反驳，只是提醒他：“没算错的话，她比你大六岁，并且曾经是你的老师哦？”
　　“其实没有那么久，她是C.E.55年5月出生，我是C.E.60年8月，严格地说就相差5年3个月，约等于5年，也可以说是4年多，再四舍五入一下基本就是同龄了。”他一本正经地将年龄差强行合理化，“人生跨度那么长，这几年的差距可以忽略不计。至于‘老师’么，当年是我主动追求她的，她现在好不容易不计较身份了，妈妈可千万别帮她想起来。”
　　“我算明白她为什么远离你这么多年了，你这个穷追不舍的样子，当年一定搞得她很为难。”艾扎莉亚叹了口气，“现在她接受你了吗？你确定？你找到她才三个多月吧。”
　　“嗯，当然。”他信心满满地说，“你放心。”
　　伊扎克英俊的脸上难得透出这样柔软的弧度，在妈妈的眼里翻译过来就是喜上眉梢。她也忍不住笑了，余光留意到他手上戴着钻戒，刚才卡嘉莉也戴着对戒的另一只。大学替他缴过学费之后他基本上经济就独立了，奖学金加项目津贴够他活得很好，加上他向来简朴从不骄奢，连车也是她有旧的就开她的，反正只是代步工具，没必要的东西不多买——想不到在钻戒上这么不手软，她就知道他心里是什么占据重要份量了。

　　“好吧，这些都不说了——你知道她的身份对你来说，会带来什么影响吗？”艾扎莉亚谨慎地措辞，她知道有些事实会让人难以接受，但不说又好像未尽到她为人母的责任，她本来就应该比他们更高瞻远瞩，对将来可能遇到的艰难有心理准备才能走得更长远。
　　“以后想回初岛恐怕都不方便了吧，出行自由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方面就是你以后如果想从政的话肯定是会受到阻碍的。即使明里给你放行，暗里的掣肘绝对不会少。”她分析着，“卡嘉莉选择的已经是与政界最远的一条路，这些年上升仍然艰难，我想也猜得到。你对此有预期吗？”
　　“嗯。我以后不会从政，打算在现在的领域继续走下去，直到拥有话语权，直到谁也无法置喙。”伊扎克坚定地说。
　　“……值得吗？妈妈不反对你的选择，只怕你将来发现自己原本有其他机会，到时候再遗憾。”艾扎莉亚犹豫地问，她自己没有机会遇到能倾心以待的爱人，所以对儿子的这份恋慕之情十分珍惜；但对她儿子的未来，要说没有一点私心也不可能，纯粹的理想总是曲高和寡，她不舍得伊扎克辛苦地绕远路。
　　“不会，这是我的选择。况且我不认为人的心智成熟是越来越宽容涵养，什么都要接受。相反，应该是一个逐渐剔除的过程，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知道不重要的是什么，只要得到了最想要的，其他的都可以让步。”
　　“抓住最重要的是很好，只是要提醒你，过刚易折，或许还是要圆滑一点，考虑其他不在意的人事物，说不定哪一天曾经被你忽略的东西会决定你的将来。一条道走得太顺也容易翻车。” 艾扎莉亚顿了顿，耐心地提醒。
　　“我知道我的性格会让我走很多弯路，但这是我的人生，我会想清楚再做决定，并且有接受结果的觉悟。”伊扎克脸上又浮现出果敢坚决的神情，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已有独当一面的成熟。“我和妈妈一样，很难和人建立亲近的关系，再怎么好相处的人都会有距离感。只有她是我想拖进自己的空间里绝不放开的，所以我很早就意识到，她是我的选择。妈妈相信我们吧。”
　　“我一直相信你啊，妈妈从来不担心你喜欢上的人，对卡嘉莉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很满意。祝你们幸福。”艾扎莉亚释然地笑了，又提高了声音向门外说：“听到伊扎克的心里话开心吗？进来吧，卡嘉莉。”她注意到刚才门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又停下，想必卡嘉莉是正想进来，又恰好听到伊扎克在说话，于是紧张兮兮地屏住呼吸在听吧。
　　果然卡嘉莉红着脸推门进来了，她挨着伊扎克坐下，细声细气地说：“谢谢玖尔阿姨。”
　　“还叫玖尔阿姨？虽然不至于这么快改口叫妈妈，至少先把姓氏去掉吧。”艾扎莉亚笑吟吟地说，忽然觉得自己越发和蔼可亲了起来。
　　“……嗯，阿姨。”
　　被听到心里话的伊扎克也微笑着搂住她的肩，艾扎莉亚看见他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心想儿子开心的时候脸上红扑扑的怎么这么可爱。一时间小小的单间里气氛春意融融。

　　午饭后他们先去共同的母校遛弯边走边聊地消了消食，然后就回到附近的家里。这也是艾扎莉亚大学时曾经独自居住过的地方，房间里的陈设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的感觉十分奇妙。她知道他们两个请了假休息，还要在这里再待上两天才回去，就说：“那你们好好在这儿放松一下，我明早还有事，晚上就启程回初岛了。”
　　“这么急？一起在这边住吧！”卡嘉莉心直口快地挽留，忽然意识到她还不是家里的女主人，这话应该是伊扎克说才对，顿时有点儿不好意思。
　　“一家人就别客气啦。”艾扎莉亚友好地拍了拍她的肩，“真的有事，伊扎克没跟你说我有多工作狂么？你们就好好过二人世界吧，平时工作也辛苦，难得有休息能回来看看。”
　　伊扎克也没反对：“嗯，来日方长，以后一起相处的时间还多着呢。”
　　“不过这不是我要跟你们住在一起的意思哦。”艾扎莉亚解释，“以后你们继续住在赫里奥波利斯就好，有空回淤能基吕岛的时候就提前跟我说一声。然后抓紧定日子，我等你们的好消息。”她觉得自己真是个通情达理的长辈，习惯了独自生活，即使有了儿子也并没有想过多地参与他的人生。孩子长大了，总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不是么。
　　他们应声答好，三个人相视会心而笑。

　　晚上是伊扎克开车载着她们一起到了车站，送她踏上返回初岛的列车。轻轨的线路安排很密集，没多久就该进站了。她挥手向伊扎克和卡嘉莉道别，远远地望着情投意合的两人身影不免有些羡慕。
　　十几岁的时候她情窦初开，虽然总是特立独行，却也会想着会不会有人叫住她，对她说“一起走吧”。这样浪漫的幻想伴随了她很久。后来她也曾巧合遇到过一些人，可惜缘分未够不久就分道扬镳，从来没有人真正走进她心里，令她能相信他会来，相信他来了就不会走。
　　因而她明白，爱情可遇不可求，若真的遇见了，说什么也不能放手。伊扎克喜欢的是公主也好，老师也好，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外力能阻挡他们，一切后果都能接受，她的成全和祝福自然应该欣然奉上。
　　或许她是没有机会邂逅爱情了，好在她还拥有其他的爱，家国、事业、孩子，都是她好好生活的羁绊。她的“家”是那么小的单元，她却从孩子的陪伴里学着变得柔软，告慰她奔波的疲惫，挂满身的尘土也会随之落下。如今她的孩子用爱将另一个人牵绊进他们的家里，她知道自己不会失去，反而会获得更多。
　　人生而孤独，如果说终极命题是与这个世界友好相处，那么或许，爱是永恒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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