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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魂仪式
踏过一层层黑黢黢的楼梯，青雀领着张秉真登上了塔楼的顶层天台。天台上除了先前见过的诡异仪器，只设了一个纱帐和一尊香炉。纱帐中坐着一个女人，正是：
淡粉绡裳，翠青鸳履，帘间仿佛双螺髻。铜炉跳火隔云烟，犹见瞳仁如春水。
这种女人隔着帘子尚且有摄人心魄之势；若是让人见了真容，怕是会让男人们彻底疯狂。所谓祸水，大抵如此。就连青雀这种不大算男人的男人也臊红了脸，站到她的旁边，等候她的吩咐。
好在张小二同学为人凉薄，只喜欢一种祸水，所以也仅仅把眼前的美人当人而已。当然，为了避免心中所想表现出来，他一直低头装出一副羞涩惶恐的样子。
“抬起头来。”纱帘中传出了一个娇媚的声音。
张秉真抬起头，却还是不直视纱帘里的女子。
“名字？”
“张、张小二。”
“为什么想加入神教？”
“……俗世之中，已无可栖身。”
“你有恨的人吗？”
“有。”
“知道那人的真名吗？”
“知道。”
“站到聚魂仪旁边，想象那人的模样。”
张秉真转头，看见了之前在楼底见过的金属浑仪。近距离观察这个漆黑的大家伙，更能感觉到其内蕴藏的磅礴力量。【侦探】技能告诉他，如果能量储备换算成船员的法力值，其数值不下于十万。
“那就是聚魂仪吗？”
“是的，请开始吧。”
张秉真闭上了眼睛。
香炉中的青烟飘起，在聚魂仪上面凝出一个人形。那个女人五官精致，身形窈窕，神情却透着一股睥睨苍生的冷艳。她手持法杖，身着兜帽白袍，白袍上绣着一张里拉琴。
“那就是你最恨的人吗，哈哈，有意思……”帘子里的女人发出夜枭一样的笑声，“想杀她吗？”
“想。”
“魂祖会满足你的愿望。但你需要尽可能地回忆她对你做过的事，积累你的恨意。若是恨意不够，魂祖也帮不了你。”
“……我明白了。”
张秉真闭上眼睛，任凭思绪回溯到十二年前。
在杀死父亲张俊才的那场大火中，我为了不连累姐姐处理掉了所有的证据，却也不再有生的渴望。我曾经想，就那么化为灰烬也没问题。但是……阿昊救了我。
看到他的笑脸时，第一次感觉活着真好。在没有色彩的人生里，那般地希望和他重逢。
后来在初中真的与他重逢，我成了他的兄弟，成了他专属的跟屁虫。那时他告诉我，隔壁班的梁婷长得有多好看，学习有多好。因为我是他兄弟，我帮他写情书，挑礼物，造势宣传，安排邂逅。
啊，阿昊，你喜欢长得好看的又学习好的吗？我觉得我长得很好看呢，孤儿院的阿姨都说我戴上假发的话应该像个女孩子。我的学习也很好啊。梁婷不过是会英语，我可是能熟练地说意大利语了呢。
你喜欢的我都去尝试喜欢，你讨厌的我都不会提及。可是为什么你的眼睛只看着隔壁班的她呢？
梁婷，你该死。
聚魂仪上，梁婷幻影的腿上被钻出了一个血窟窿。
“嫉恨？”纱帘中的女人点了点头，“品质够纯，但是量不够。”
后来，我们升上了同一所高中。再后来，我们升上了同一所大学。梁婷去哪阿昊就去哪，阿昊去哪我就去哪。我还是帮阿昊写情书，挑礼物，造势宣传，安排邂逅。
梁婷一直没有答应成为阿昊的女朋友，但是也一直没有拒绝阿昊。她跟一个又一个男人流连在咖啡馆、电影院、步行街，只是其中没有阿昊。
梁婷啊，你为什么不选阿昊呢，他哪里不好吗？他长得帅，做什么事都那么认真，对身边的人永远那么好，虽然家境一般，有的时候不那么聪明，但以后绝对会在社会上成就一番事业的。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既然不喜欢他，你又为什么不彻底拒绝他呢？他平时那么爱笑爱闹的一个人，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只曾因你而哭泣。
你知道他喝醉酒的时候的肿着眼睛自嘲个“卢瑟不配有人爱”时的颓废吗？你知道他因为答应你和他一起去旅游兴奋地一晚上没睡觉每隔半小时给我打电话问我“我这次有机会吧”的兴奋吗？你知道他之后又看到你跟别的男人一起开车兜风时只能欺骗自己“那应该只是她的堂哥或者长辈吧”时的惆怅吗？
玩弄人心，很有意思吗？
梁婷，你该死。
聚魂仪上，梁婷幻影的脸上被划出了数道血痕。
“这是愤恨吧？”青雀恭敬地问帘中的女子。
“不错。聚魂仪收集的主要能量正是这种愤恨。这样的能量结合陨星之力，足够杀死一个凡人；若是用聚魂仪在合适的时间放大愤恨，杀个伯位的小仙也轻而易举。”
“这孩子合格了吧？”
女子手托香腮，“差不多了，但这还不是他真正的潜力。”
大四那年我们学院组织去云梦泽旅游。阿昊说他会最后一次跟梁婷告白，如果还不成的话就死心了。
而我那时已经计划好了：如果阿昊对梁婷死心了，那么我就展开攻势，让阿昊更加需要我，然后……
然后飞机就撞山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我们已经在不知几重时空之外的浣熊市。一个男人告诉我们被漂流空间选中，成为了“船员”。我们要在核弹降临之前逃出浣熊市，任务失败则被抹杀。
那次漂流死了很多人，但是我没死，阿昊没死，梁婷也没死——我们全都觉醒了天赋技能。阿昊为了救我而破相，为了救梁婷而断腿。我们都很感动，但似乎梁婷的感动对阿昊更有价值。
后来队伍扩大，阿昊成了队长大哥（虽然他比我小几个月），梁婷是嫂子，我是两口子身后的跟班。再后来阿昊给我又找了几个嫂子，但梁婷从来没说过什么，似乎颇有“大妇的气度”。而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了。我只要安安静静变强，安安静静地辅佐阿昊就可以了。
四团大战的时候，梁婷带着贤者之石和四魂之玉不翼而飞，而地狱三魔王也得到了阿昊在混沌界的情报，偷袭了元气大伤的裁决者团队。后来阿昊强行突破为主神，却失去了躯体，意识也陷入消极的低谷。不再想着征服诸位面的霸业，而是缩在一个沙盒里，做着平凡幸福的美梦。
可是梁婷啊，为什么连这个美梦你都要撕裂呢？你利用我对你的恨意杀死沙盒里的“梁婷”，从而激怒阿昊，然后又设计让阿昊身死，好让他的魂魄再度被漂流空间吸收。如果我当时没有调用世界意志杀死自己，带上海图跟上阿昊的脚步，你是不是会杀掉没有利用价值的阿昊呢？
梁婷啊，阿昊待你最好，给予你的信任甚至超过了我，可是你为什么非要让他死呢？
我不会让阿昊死的。
所以，任何威胁阿昊生命的存在，都必须清除。
鲜艳的紫气在张秉真身边萦绕，与焚香的白烟混为一体，注入聚魂仪的圆盘。圆盘与周围的金属套环疯狂转动，绞出一阵阵烈风，势要将梁婷的幻影切成碎片。就在焚香燃尽的一刹那，照亮洞穴的金色球体降下闪光斩向梁婷的虚影。
“叮”的一声响，烟雾散去，虚影消失，圆盘停止转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眼见这情景，帘中女人叹了口气，“很遗憾，你所恨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我们无法夺取她的魂魄。”
张秉真头上落下大滴的汗珠，喘息着伏在地上。
就知道是这样。真有跨位面杀人的本事你夺魂教早就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了，用得着鬼鬼祟祟地藏在山洞里秘密发展成员吗。张秉真冷笑。
“不过真没想到这东西对心神的搅动力那么强大，刚才差点失控把神孽放出来……”张秉真穿着粗气，心里不住后怕。
青雀见他这副模样，连忙问道：“尊上，这孩子算合格了吗？”
“嗯，怎么说呢，原则上来说必须要杀死一个人才算合格……不过考虑到这孩子能承载的恨意，破格录取也不是不行。”
“尊上……”
女子摆摆手，“算了，这孩子刚赶了一夜的路又进行夺魂仪式，想来也累了，你带他回去休息吧。”
青雀闻言大喜，搀着张秉真下了楼，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只是没成想刚刚下了一层，就差点被倚在扶手旁边的徐昊绊倒。
“我兄弟怎么样了？”
青雀第一次注意到徐昊的正脸，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竟然惊愕了一秒。随后搂紧了张秉真，笑道：“参与夺魂仪式后有些脱力，我带他回去休息一夜便好。”
徐昊上前一步，盯着青雀的眼睛，“能不能让我照顾他？”
“那怎么行？你们这些候选弟子都只能住窝棚，哪有我的房间舒适。闪一边去，别挡道。”
徐昊咬着牙，“起码问一下老张的感受吧！”
徐昊的蛊蜕衫仍然发挥着效果。青雀看到徐昊的那双眼睛时心中三分是怯，七分是悲，也不知是看到了哪位故人的影子，于是说话也没法十分地硬气。他转头柔声问张秉真：“你愿意去哪？”
张秉真一时惘然。
按照他本来的计划，他本应在夺魂仪式结束后找青雀打探夺魂教的情报好完成空间发布的任务。夺魂教中仅那聚魂仪就颇多蹊跷，应该跟主线有重大关联，因此这个任务决不可轻易放过。
但是徐昊不知道为什么变得非常愤怒……张秉真对此很在意。
“阿昊不是那种因为个人感情不顾大局乱捅娄子的人……好吧，他就是。从小到大我给他擦屁股擦的还少吗。这回我还是放聪明点防患于未然吧。”
张秉真撇了撇嘴，“青雀大师，我跟他走就行。晚安。”
听到张秉真的选择，徐昊二话不说直接抓起张秉真的手臂一路飞奔。而张秉真心中骤然一凛，痛苦地咬着牙，低声劝道：“阿昊，快放手！”
张秉真的手臂上已经开始浮现紫色的纹路。而他被徐昊握着的地方，已经火辣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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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行造业，己业己消。
编辑记录：
2016年8月20日23:20:48
补上了一个之前遗漏的重要铺垫。修改敏感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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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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