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天下

　　我并没有告诉李妈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编了借口随便混了过去，一来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毕竟我让她担心的地方已经不少了。二来再没有查出究竟谁是幕后主使的时候，我不能张扬出去，不能打草惊蛇。
　　我必须依然对那些人笑脸相迎，即使知道她们其中的某一个是恨我恨到想要取我性命之人。
　　我的心中对那晚的回忆十分敏感，下意识的躲避着不去触及，下意识的想要忘记。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忘记，反而要细细的想，从中寻找线索。待自己没有那么抗拒的时候，我仔细的回忆了一番，一个小小的细节让我疑惑不已。
　　那便是，在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在那边烤肉说话，没有管我，但是这时候他们连绑住我都不曾！而且最后我逃到永宁街的时候，究竟是那人追不上我还是不追我了？
　　像是要故意放我逃命一般！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并没有想要取我的性命，其实就只是想要恐吓我一番。
　　这样一来，似乎主使之人便十分明显。
　　我心中这样对自己说。

　　这件事并没有对我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我每天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暮城那边没有消息，相爷也没有发现的迹象。
　　只是那天，几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让我平静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那日我依旧端了八分热的茶水去相爷的书房，而他的书房中却还有一个人端坐在那里。
　　那人着了一身红色暗纹长袍，领口袖口皆是繁复的花纹，为本就名贵的华服之上又平添了一股贵气，身材矮小，一脸胡子，身边跟着两个小厮，是左尚书。
　　我端着茶比平时更加恭敬的走了进去。
　　相爷坐在左尚书的上首，笑眯眯的瞧了瞧桌上摆着的一个古董花瓶，又抬眸看了看左尚书，道：“左兄这是何意？”
　　左尚书哈哈一笑：“自然是孝敬相爷之意，你我两家本就是世代好友，自然应当多多走动，但是近来，”左尚书笑的诡异，又带着些许炫耀：“近来你也知道，暝寒升职，我忙着迎接各方宾客给他庆贺，便没有前来拜访。还望相爷见谅。”左尚书连起身都未曾，依然大喇喇的坐着随随便便的给相爷揖了一揖。
　　我把茶托放在桌子上，把茶杯轻轻拿出来。然后拿起茶托，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
　　相爷见他如此也不恼怒，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道：“自然不会怪罪，侄子升官，本相应当高兴才是，怎么反倒会怪罪？”
　　“相爷果然和从前一样大度。”
　　我原本对这大胡子印象极好，我还记得那次随四小姐去参加鲽眷的宴会，便听说大胡子十分专情，只有一房妻子而且十分宠爱。
　　但是现在看他对相爷的无礼和那副无端的高傲，这让我感到十分反感。
　　“你先下去吧。”相爷这话是对我说的，我的思绪还在神游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但是却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只因那次宴会之上，我所得知的最大的消息便是，皇帝有意将鲽眷许配给大皇子，但是更早之前我就已经听小天说过大小姐才是要嫁给大皇子的人。
　　皇帝，怎么会出这样的差错？
　　是以，我便偷偷躲在相爷的窗外，静静的听他们的谈话。
　　屋中只剩他们两人之后，便没有先前的和谐。相爷亦显得十分不高兴。
　　“什么？垄断赌坊？”一向冷静温和的相爷拍案而起，压抑着声音恶狠狠地朝左尚书大叫：“你知道皇上今晨处置了谈铭，只因谈铭贩卖私盐，但是你我明明心知肚明，皇帝知晓谈铭贩卖私盐已久，但是都不曾查处，今次却敢下死手直接凌迟，你又没有想想这是为了什么？这便说明皇上已经有了谈判的筹码，他才敢光明正大的杀了你的亲侄子啊！”
　　左尚书却依然一派清闲的无所谓的样子：“谈铭确是该死的，皇帝现在查处不过是直至现在才掌握了证据罢了，你以为他是真的想要向我宣战？”左尚书不屑地冷笑一声：“还早着呢！不光是我，我背后的相府——”左尚书邪笑着靠近一脸怒意的相爷：“他也不敢奈我如何啊。”
　　“即使，”相爷的怒意略略消减，闭着眼睛，道：“即使你执意如此，也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做！”
　　左尚书听了这话，一改刚刚的笑脸，猛地站起，一脸凌厉之相，大胡子也跟着震颤起来：“相爷！你就是因为有这等保守的思想，是以才一直止步不前的，甘为人臣真的是你想要的么？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的野心明明就不比我的小，我们都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是，我比你强的是，我敢做，而你，”左尚书冷冷的瞧着相爷：“不敢！”相爷脸色突变，怒意乍起，恶狠狠地看着左尚书。
　　左尚书却不以为意，悠闲地坐了下来，斜斜的笑着：“所以我尚书府的势力才得以如此迅速的发展，几乎——”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冷冷一笑代替。
　　相爷此时已是十分恼怒，仍然压抑着声音：“你别太过分。是你的，都是你的，但是你别想要来跟我抢！”
　　左尚书抬眼看了看相爷，神色紧张，没有刚刚的悠然。
　　相爷不屑地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敢提鲽眷之事。”
　　果然，竟是左尚书搞得鬼？！我心中大惊，但是来不及细想，继续听下去。
　　左尚书默了一会儿，再次抬眼时依然是斜斜的笑：“相爷，你也别太自不量力了，谁说的大皇子就一定是凝霜的呢？你也别太小瞧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赐婚的传言是如何传出来的，圣旨根本就没有下说要赐婚之事！”
　　什么？！我更加吃惊，想起之前在厨房里听过的话：你不知道吗，小天说宫里面有消息传来说咱们大小姐会许配给宫中的大皇子呢。
　　“哟，这种消息你都知道呢。”我笑着打趣他：“这种皇宫的秘密你都敢说？小心啊，别以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众人笑了一通，小天红了脸：“我、我也是猜的，猜的，大家取笑一通也就罢了。”
　　那日的情景依稀在我的眼前，如果说这一切都是相爷故意布置的……那么，小天说过的话中又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呢？
　　如果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我不敢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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