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之柔板小调

　　洛拉原本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这件事情会很快过去，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出乎众人意料。
　　学生会和骑兽社掐架了。
　　学生会副会长沃福公开表示不满，指责骑兽社影响了校内安全，而且出现这样的纰漏是因为其社团运作缺乏有效的管理。对此，骑兽社代理社长瓦伦亭汉格则回应说，社团制度本身就是学生会制定的，其中也包括维护学生集会时的安全，而自己已经做好了份内的事情。
　　3月初，《预言家日报·国际版》刊登了有关德姆斯特朗学校的骑兽危机，加剧了双方的矛盾，而且上面夸张的言论也在社会各界引起了强烈争议。‘魔法动物保护协会’、‘珍稀品种联合组织’与‘处置危险生物委员会’、又各自对此事发表了声明。
　　“如果你想判决一头骑兽，那得问问契约它的主人，但是很可惜，本校禁止外围媒体对学生的采访……”
　　文学社社长兼校刊总编辑，伊万诺·弗兰科夫斯克拒绝了大波蜂拥而至的采访申请，可这些挖新闻的报刊杂志几近疯狂，硬是通过各种方式得到了几张复刻照片——画面中，狮鹫，龙马，飞天扫帚齐齐上阵，虽然是静态的，但还是能清晰看到几位校园风云人物的动作举止，以及伏在龙马背上的话题主角——洛拉·巴罗迪斯，德姆斯特朗唯一的女学生——在抓拍下女孩的长发纷飞，颇有些肆意洒脱的味道，可事实情况却截然相反。
　　洛拉在看到这篇报道后决定坦白从宽，她连夜写好家信，打算趁周六下午去叙奥尔瓦的邮局寄加急特快，却没想到她的父母在第二天就来到了学校。
　　桑德兰看着整体氛围漆黑的学校，对比女儿憔悴苍白的脸，脸上便带着隐隐地不悦。洛拉还从没见过母亲的脸色如此阴沉，顿时吓得不敢再多说什么。而她的父亲，埃德加尔倒是一脸平静，似乎对于在德姆斯特朗发生的冒险并不意外。
　　因为卡卡洛夫校长不在，所以由副校长西恩教授代为接待，但当巴罗迪斯夫妇说明来意后，洛拉猛地从校长室的沙发上跳了起来，
　　“不！妈妈!”她说，“我不转学！”
　　一旁的学生会们和骑兽社成员们全都诧异地看了过来，他们在意的倒不是什么淑女礼仪，而是因为女孩话中强烈的感情。
　　“无论是矫情的布斯巴顿，或是平庸的利沃尼亚，都比不上这里——这里有我最好的朋友，最喜欢的课程，我在这里学会了很多，除此之外我哪都不会去。”
　　可桑德兰仍旧不同意此事，甚至搬出了‘命令’的口吻，“你在这里总是发生危险，我在家担惊受怕，难道你就不能为我和你父亲考虑一下？”
　　这话，显然让洛拉为难了，是坚定自己的想法，还是顾虑父母的期望？
　　“哦，巴罗迪斯夫人，”西恩教授打断了两位女士的谈话，“虽然您是出于爱护之情，但我还是得说，家长不可能永远替孩子做选择，最终他们靠得是自己……而且巴罗迪斯先生也认为，契约兽是不可能伤害主人的。”
　　桑德兰疑惑地看了一眼女儿，似乎是在质疑这话的真伪。
　　“是真的，巴罗迪斯夫人。”作为骑兽社代表之一的雷耶伊·哈内站起来行礼，“巴罗迪斯小姐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契约了这头神奇的东方龙马，虽然她们共处的时间不长，所以很多地方还会需要磨合——当然，这种小型骑兽的观赏价值更高一些，是不适合参加骑兽比赛的。”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诚恳，而知道内情的其他人则对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佩服不已。
　　“可是据我所知，这匹东方骑兽的脾气暴躁，你们怎么能安排这样的骑兽入社？而且，巴罗迪斯小姐只是一年级，甚至都没有递交家长同意书！”
　　沃福显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他的言辞犀利，让巴罗迪斯先生和夫人双双皱起了眉，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了。
　　“确实如此，加入骑兽社最起码得到三年级，”雷耶伊·哈内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慢条斯理地说，“因此，本社只是为巴罗迪斯小姐预留了名额……说到脾气暴躁，也是针对其他人而言，在与巴罗迪斯小姐相处中，这匹龙马可是乖巧的很——巴罗迪斯小姐自有一套驯服的法子，这一点，相信全校大多数人都可以作证。”
　　“那么这次发生的事情，你该做出什么解释呢！”沃福依旧咄咄紧逼，“飞入超过学生会制定的高空，显然是因为它的失控……”
　　“并不是这样！”洛拉赶紧解释，“我和它吵架了，因为它喜欢高空飞行，而我觉得害怕，所以它嘲笑了我……我们互相嘲笑。”
　　“但我们都看到了您举着魔杖念咒，这可不像是契约兽的主人，我还以为您是为了自保，又或许，你们起了些矛盾，所以必须这样大打出手。”
　　沃福的身边，一个男生站了起来，他脸上有雀斑，边说边露出讥讽的冷笑。
　　“哦，当然了，拉姆学长，我确实这样做了。”洛拉回答道，“可您也说了，我们有了矛盾，所以为了让我的契约兽听话，我不得不——”她看了一眼父亲，随后继续说道，“使用一些特殊的方法，来达成我的目的。”
　　“哦？是吗？那可否请您为我们演示下，究竟是什么特殊的……”
　　“很抱歉，这位先生，我想并不是什么都需要当场演示，毕竟有些事物本身就涉及到家族的隐私。”埃德加尔的声音很低沉，有着莫名的压迫感，让这些唱反调的男孩都不敢在开口了。
　　而桑德兰似乎还没从女儿面对质疑时，冷静自信又条理清晰的回答中缓过神来——这还是她的女儿？曾经的她说那样害羞腼腆，缺乏自信，如同花朵般脆弱敏感。可她在这里获得了新生，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憧憬，自信的光芒，她比以前更勇敢，更稳重，更加放得开。
　　而这一切，都是德姆斯特朗带给她的。
　　最终，转学这件事无果而终。
　　在回去的路上，埃德加尔紧握着妻子的手，“人的成长都需要一定的压力，你瞧洛拉现在过得不是很好吗？无论是自身能力，还是人际关系……我看得出，她自己也喜欢，你又何必……”
　　桑德兰没说话，她一直想给女儿最好的，却也知道，有时候最好的不代表最适合。
　　最终，她叹了口气。

　　··

　　一周后，从澳洲参加完‘非凡·卓绝·巫师狂欢节’的海因里希·曼德尔恩回校，在得知一系列事情后，将副会长沃福给予降职处理。
　　“德姆斯特朗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外界评定！”
　　这位学生会长行使着除正副校长外的最高权利，而由学生会自治的德姆斯特朗，本就是制度，纪律和雷厉风行的代名词。
　　卡卡洛夫虽然身在外地，却对魁地奇队员受伤这事耿耿于怀，限制了他们除吃饭，上课和睡觉外的所有自由时间（全都用来训练）。而来自亚洲魔法学校的‘交换礼物’绝对不允许被巫师法庭审判，于是骑兽社被克扣了本季度的流动奖金，并责令其必须在‘骑行兽春季接力赛’上取得奖牌。
　　这让魁地奇队和骑兽社的两位老大脸色黑得可怕，其他人则怨声载道。

　　“谢谢你，瓦伦汀学长。”
　　洛拉走进龙马被关紧闭的房间，见它无精打采地卧在地上——一周都没能出去透风，换了谁都觉得十分憋屈。
　　一见是女孩，龙马立即将头扭向了灰扑扑的墙壁，系在它脖子和四蹄上的链条发出敲击的声响。它面前的食盘一口未动，原先美丽的白色鳞片早已没了光泽，脖颈上少了一圈毛，还有些干结的血渍。
　　洛拉在龙马边上静静地待着，直到它忍不住扭过头打量她时，才轻声开口，语气平和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她说，“可一开始却是你先追击我的，你的飞行速度很快，而我那时连转向都控制得不太灵活，只能一味地往前加速，却还是被你一次又一次地追上……经历了这件事我才知道，‘狼狈’这个词究竟该怎么拼写，我甚至还去查了字典——可是，即便你讨厌巫师制造的魔法工具，也不该迁怒于我，当然，我必须因那个诅咒向你致歉，但这确非我本意，一切都是在无意识的时候发生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之，我总是不能很好地控制这个，而后当我知道此事，便用解咒法阵……。”
　　说到这里，龙马突然发出激烈地嘶鸣声，震得洛拉的耳朵嗡嗡作响。
　　“好吧，是契约法阵——”她尖叫起来，直到龙马停下来才松了口气，“但我确实以为那只是个解咒法阵，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要驯服你的企图，我甚至不是骑兽社的成员，所以我坚持了自己的原则——我甚至还想帮你问问怎样解除契约，或者帮你换一位更合适的主人……”洛拉这样说着，思绪却似乎飘到了其他的地方，“听说你来自神秘的东方，我想那里一定很美，也许你的新主人会同意让你回去看看，毕竟那里是你的家乡……”
　　龙马抬起了头，带着疑惑地目光上下打量女孩，却见她与自己毫不胆怯地与自己对视道，“而你们不是也有句谚语，‘事不过三’，虽然我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但也无法容忍一再地被冒犯，这不单单关系到我自身，也关系到我家族的颜面，到时候就算我不教训你，也会有其他人来……”
　　龙马愣愣地听着女孩说着大串的话，却有很多意思都不明白，直到她将手伸过来，它才连忙避开，只是仍旧晚了一步——洛拉摸了摸龙马的额头，短而茂密的皮毛中间，契约印记再次出现。
　　“取消契约。”她说道，可那红痕只是闪了闪，依旧鲜艳如血。
　　洛拉无奈地收回了手，在画像苏醒前，她没有任何办法将这个月印记抹去。要不然，再去翻翻书房里的书？她这样想着，默默地往外走，却突然惊讶地回过头。

　　----龙马的小独白·天生自由----

　　在我来到这个黑暗又冰冷的地方前，我曾有好几个名字——捉我的人管叫我‘挟翼’，说我背生双翼，形似鹏鸟，能翱翔九州，为神俊之马。而后又有人称我有‘麒麟’的血统，除去双翼外，龙头、鹿角、狮眼、虎背、熊腰、蛇鳞、马蹄、猪尾于一身，乃吉祥之宝。
　　最后，还是个白胡子老头盯着我看了许久，认定我是一匹混血龙马。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带了什么血统，反正我自一出生就在昆仑山脉，飞行和奔跑是我最喜欢的事情，而总有些奇怪的人喜欢追着我，要把我捉去当坐骑，我自是不愿，可无奈还是被那些奸诈的人使计给困住了。
　　而后，他们便喂养了我许多年，却从未有人成功坐上我的背，他们说我是野性难驯，绝非良骑——可是，良骑不就是飞得快吗？我自问还没有哪头飞禽能比我快。
　　很快，我就被带到了这个叫什么母狮子朗的地方——这里的人更加奇怪，他们的头发和眼睛不再是黑色，而是变成了五颜六色，说话我听不懂，食物也吃不惯。
　　我被继续关在黑暗的屋子里，脖子上套了用奇怪的圈，让我无法挣脱，我只能继续忍耐。直到有一日，我被带到了外面，那些人每人举着一根树枝让我照着他们的方法，一会跳，一会跑。
　　我满心烦躁，此时，一个飞得极快的长棍从我的角冠上方擦过，我使劲挣脱了链条，恼怒地追了上去——是什么人敢如此挑衅于我？！
　　……
　　后来，我得到了教训，虚弱得几乎要丧失意识——接着，温和的力量又让我恢复了过来，与此同时，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压制了我，让我成为了那个女孩的坐骑——她有一头黄得像枯草的长发，白泥般的肤色，和绿眼睛，让我想起曾经偷吃过的腌梅子，青翠晶莹。
　　她的话我虽然不懂，但那份厌恶却已准确无误地传达过来，于是，我将体内的魔力调动起来，在这帮塞外之人的面前，第一次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可是，她依旧没有喜欢我，她不像以前那帮叽叽喳喳的小丫头那样，会围在我的面前，想要努力讨好我，让我成为她们的坐骑。
　　从那天后，她消失了，我又再一次回到了黑屋里。
　　母狮子朗的夜晚格外漫长寒冷，可是，我却一直不能忘记她在法阵完成后，那副故作轻松的模样，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不为我的另眼相看而感到窃喜，即使她曾用恶毒的道术来报复我，后来又将奄奄一息的我从死亡中拖了回来。
　　如果，她不是对我有企图，为什么要那样费尽心机？让我惧怕她，恳求她，讨好她，想方设法引起她的注意。
　　而她，似乎是真的讨厌我，她践踏了我的自尊，而且从没将这一生只有一次的契约放在眼中——即使契约的魔力已经生效，她仍不自知，还想着要舍弃我，将我扔给旁人。
　　既然如此，我只能让她惧怕我，恳求我，讨好我，这样我才能找回场子，因为我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可是，她再一次让我意外，她竟然想取消契约，说要还给我自由？还说会有其他人带我回到故乡，可如果真的会有人带我回去，那个人也应该是她，因为我和她的灵魂早已印上同一个印记——我们俩尽全力都无力反抗。
　　所以说，她真是个迟钝的人，而这样的人竟然是我的主人？
　　天意莫测，果然玄之又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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