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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是那苍白荒凉(44)
假坏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假好人。
大虚之森林光线黝暗,无数基力安在黑暗中穿行,端的是让人全身不寒而栗的鬼气森森。
杂草长得茂盛,落忆屏息埋伏在草丛后,眼睛紧盯着三十米开外的一片略微平坦的草地。
她没有灵压,这森林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蓝染若是觅着她逃跑的方向而来,应该是会来到这里。
林间的高大古木茂密的似可遮拢天空,反观很多矮小的树生得杂乱,且树形都长得歪斜难看,似怪兽尖利的爪子,和着林间的诡谲气氛,凄森可怖。
头顶夜游的鸟兽桀桀怪叫着,它们扇着青黑色的羽翅似在盘旋又掠去,那幽深的眼珠只是俯瞰着望下来,便可见到隐匿在草丛后的少女身体是微不可查的一丝僵直。
在现在,这树林中除了她自己还能发出脚步声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人了。
不疾不徐,沉稳从容,蓝染的脚步声从林中的深处慢慢传出。不过落入落忆耳中,也就与鹅行鸭步无异。
近了,再近了。落忆目不转睛的盯着,终于见阴影深处有一人影现了出来。
四面夜枭怪啼,树影婆娑,来人静立于草地上。
蓦的,蓝染轻轻的笑起来,不同于以往的温文儒雅,而是如优昙在黑夜中神秘的舒展,绽开的是浓浓的邪气。
他的手中,一个小小的装置正在心发出点点红光,像从黑暗中挤出的一滴血。
「记得当初买下你手中的镰刀时便附赠了这个……技术开发局的人说这手链虽不小,丢了却也还是难找,蓝某当时便想这也未免小题大做了些。不过自从上次你一怒之下毁了蓝某院前的一整排树后,蓝某便找出了这个玩意。既然落十一席对蓝某送的镰刀爱不释手,没准这找死物的东西还能拿来找活人……」
蓝染目不斜视,娓娓道来,笑得高深。
「蓝某一直以为,落十一席不是习惯于偷袭他人之人。」
话语一落,蓝染左手身侧一人多高的茂密草丛便簌簌作响,然后便见落忆坦荡荡的走了出来。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属于女孩的忸怩和被识破后的无措,大方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落忆却一直坚信,蓝染队长素来都爱挑拣个月黑风高的时候杀个人灭个口毁个尸灭个迹,力求做到神鬼不知,天衣无缝。」
蓝染双眼中光华隐动,点头赞赏道。
「落十一席对蓝某的认识果然比一般人要通透很多,在这一点上,蓝某为迟迟没猜出你的真实身份而惭愧……」
落忆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向前轻挪一小步,眉眼间一片清朗。
「真实身份?落忆一没权二没钱,虽父母早亡,却还是收获了不少珍贵的友谊。若是真要说到幸运,落忆倒从未遇到过情感上的背叛,这确实值得感激上苍。」
言毕,落忆摊开手心,手心中是一颗圆滚滚的珠子,颇像奶糖的光泽。
若一只狡黠的猫,落忆的双瞳精光乍现。两指灵活一扣,珠子于指之上,灌注内力一弹,珠子便如子弹般直直冲破繁密枝叶,在空旷晦暗的虚圈天空中“啪”的一声绽开一朵巨大的烟花。
像是一朵富贵金菊千丝柔曼的绽放,瞬间就耀得惨淡的夜空片刻的绚烂极致,明辉千里。
有一簇细小的月光透过刚才珠子穿透的枝叶清冷而下,像是凝结成冰的雨丝,又如上好白练上散下的一根蚕丝。
落忆立于光的一边容色依旧,然那双眸却深如古井,明若流波。
蓝染立于光的另一面,神情自若仿佛春风拂面,轻轻道。
「落忆,我以为以你的聪明应该料想的到……无论你今日面对的是不是我,以你刚才的那枚烟花,恐怕是等不到战家老将来救你了。」
蓝染眼神淡淡的往身侧一扫,只见身边已被成百上千的基力安围得严实,唇角的笑意慢慢化开,有玩味融于其中。
「非良辰佳节放烟火,看来是会招来鬼魅的……」
蓝染话还未说完,便被落忆突如其来的打断。
她声音旷朗清亮,字字如金石,眉眼中是绝顶的风华,带着一笑睨苍生的倨傲。
「谁说今日非良辰佳节,蓝染惣右介你务必记好了,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手中的长镰逆光而出,端的是逼人的锋锐,落忆的眸光比长镰还利。
「今日你我误打误撞的碰面,我可是和你一样,不打算和平解决。」
蓝染的双眼隐在镜片之后反着清寒的光,笑意便是这般冷了下去。
身旁气流如崩,杀气纵横。把二人围绕得密不透风的大虚们可从没有学习过什么叫对峙和耐性,直接呼啸着便朝着二人扑去。
若大片黑幕层层压垂而下却也不改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然那惨白森寒的面具在黑暗中显得尤为咋眼突兀,那些尖利的鼻子似是一把把可轻易穿刺过身体的冰锥。
整个画面瞬间变得混乱且惊悚,不计其数的大虚齐齐呼啸充盈了整个虚圈的天空。
如黑色污浊的海面翻腾起巨浪,落忆和蓝染被冲离彼此,海面上满满漂浮着的诡异的白色面具。
大虚如连发的子弹从来就没有停息过袭击,立于包围圈中心的蓝染气度端宁,手中的镜花水月利落干脆的尽数斩杀,奈何汹涌其上的大虚都全然近不了他的身。
洁白的队长羽织如飘在九天之上的一片不沾任何硝烟尘土的云,蓝染在暗影中起起伏伏,忽隐忽现。
他的双眸隐在厚厚的镜片下面,虽依旧是不动如山的淡定从容,却已舍弃了让人熟知的墨香。如王者站在山巅对着万物睥睨,气韵静且微凉。
这么多大虚的连续强攻,即使那丫头有一身好功夫,也没有那么大的命吧。
蓝染思忖着,心中漾起一丝莫名的情绪。手中的斩魄刀翻覆犹如龙翔,滚滚光华飞旋于身侧,似天地间最杰出的墨笔名家泼墨于宣纸之上,笔笔都是惊艳淋漓。
其实无论是被知道了斩魄刀的秘密也好,自己隐藏在镜片下的本质也罢,他从未真正的对那固执敏锐的丫头起过杀心。然而这一次被窥见的是自己的野心和谋划,心中无论是多么不愿,却也是留不得了。
蓦地,那狂乱混沌的杀气中似凝聚出最为狠辣的凶煞之气,由远及近的是电掣风驰之速,数以万计的虚都无法突破的距离顷刻便被那人如利箭般刺透。
弦月状的长刃霎时铺张,横卷如迎风之旗,角度刁钻,手法老练,却是蓝染熟悉的。
黑暗中有修长光洁的双指,仿佛早便候在那边似的,轻轻便捏住了杀意凌厉的刀刃。
如蝶落于花上,风拂过静水,蓝染唇边是漫不经心的一抹浅笑,眼镜的另一边,映着少女墨玉般的漂亮眸子。
「众人皆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落忆今日总算是信了。」
蓝染的眸中不辨喜怒,手指衬着一泓秋水的刀锋,指节分明,优雅安然的若在拈起一簇花枝。
「原来是这样……」
蓝染淡淡道,琥珀色的双瞳映在那薄而亮的刀面之上,透彻冷然。
「从始至终这些基力安全部都在攻击蓝某一人而已,落忆,我真该夸奖你的聪明。」
蓝染双指一松,落忆迅速抽刀退开,踏着几只大虚行云流水般攀上古木的高枝翩跹坐下。眉眼中的悠然随性流泻而出,宛如光华明灿的月色,又似朝霞映雪般的瑰丽。
蓝染毫不拖泥带水的斜劈将几只大虚斩于刀下,目不斜视的看着落忆,语气不愠不火。
「把我引到这里,扔出烟火吸引林中的所有大虚,趁我招架大虚之时伺机对我下杀手。落忆,我竟然一时粗心忘记虚是不会主动袭击律者的。」
一声清亮的口哨在林间响起,落忆双唇微微嘟起,双脚在空中来回晃了几下,痞子神态尽显无遗。
若是换成常人,在自己被坑爹了之后看到对方如此作态定会是怒火中烧。却是这蓝染平日里便是不走寻常路之人,不仅不怒,还笑得如三月的春风般明媚和熙。
不可否认的是,他最喜欢的,便是她这般模样。
亦如现世中广为流传的一句名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套用在现在的情景便变成了,落忆坐在树上看围剿,被围剿的蓝染在大虚堆中看她。
她在观察他的实力和体力,他在自顾自的回想起初见梵汝妍的情景。
那日桃花开得正好,粉色嫣然,桃枝遒劲,碧草如丝若覆上了一层薄雪。高墙上那位小小的女孩子肌肤细腻如凝脂,双眸清澈如水晶,似能反射出时间一切的光怪陆离却不染纤尘。
荣华绰约却又干净如泉,那被风吹散的一缕黑发停在唇边,唇色是如桃瓣一样透明的粉色,宛如初初开放的美好。
花意正浓,也不知她在那高墙上坐了多久,桃花便那样薄薄的落了她一肩。
宛似一朵绝世名花的骨朵,未开放便已是极致的光华,周遭的一切在她一霎的浅笑后便全都褪了颜色。
她的笑声仿若远山上的琴音,轻轻从高墙上传来,闻之心头便是微微的暖意。
梵家的梵汝妍,他一记,便是一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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