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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后来
谢可安遇见她的爱人,是在大学三年级的春天里。
那年她刚刚满二十一岁,父母离异,被爸爸送到波士顿来读书,没有人管,有那么一段时间夜夜笙歌,恨不能整天泡在夜店五光十色的酒缸里。这样荒唐的时间当然长久不了,没有几个月,从小心脏不好的她就进了医院。
给她看病的大夫推荐她去看心脏专科,给了她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她低头一看,很不以为然。Dr. Songyang Qi,显然是个华人。她虽生就一张华人的脸,但中学起就生活在美利坚合众国,英文讲得丝毫没有口音,不明白大夫为什么要推荐一个华人医生给她。
没想到那个齐大夫是个小有名气的心外科专家,更没想到,他会被自己在一秒钟内秒杀。
那是霪雨霏霏的一个下午。她在诊所外停车,无意间看到停车场边上的灌木丛中缩着一只棕黄色的小猫,瘦骨嶙峋,浑身湿透,毛搭在眼睛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她把流落毛抱进诊所,引来了护士的强烈抗议:“小姐,请你把你的猫留在门外。”
她说:“外面下雨呢。我就抱着它,不行吗?”
护士义正言辞地说:“对不起,我们也要考虑到其他的病人。”
她还要争辩,走廊里路过一个颀长的身影,一个穿白大褂的大夫从手中的病例中抬起头说:“没关系,抱到我办公室来吧。”
她抬头看说话的人,看见一张年轻俊秀的脸。他微笑着看她怀里的小猫,目光转到她脸上,瞬间从微笑变成了怔忡。她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脸。难道是睫毛膏被雨水化开了?
总算轮到她看病。她被护士领到诊疗室等待,不一会儿那个白大褂从门口进来,手里提着篮子,篮子里趴着她捡到的小猫,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正使劲揪着篮子底里的毯子打滚。
原来他就是那位Dr. Qi。他把篮子交到她手里:“你的小猫很可爱,叫什么名字?”
她咬着指甲说:“我在门口捡的,是流落猫吧,还没有名字。”
齐大夫象是神不所属,怅然若失地看着她不知想什么。她摸了一把脸奇怪地问:“我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他这才回过神来,恍然一笑:“对不起,你很象一个人,只是眼睛不大象。”
她象谁她知道,很多人这样讲过,她象三十年前蜚声影坛的亚洲第一美女萧雅芹。其实也不甚象,只是有几分神韵,事实上她的嘴唇过于性感,眉毛又过于刚毅。可是为什么眼睛不象呢?她整个脸上,唯独这对眼睛,烟波流转,顾盼生辉,是最象的地方。
也不知为什么,来不及多想,他那低头恍然一笑,如春风化雨,就这样深深烙进了她心里。
从此她忽然对五光十色的夜生活失去了兴趣,有事没事往诊所跑,空前地关心起自己的身体健康来。
其实她不过喜欢他那着听诊器听她心跳的那几秒钟。他总是那样专注,离她那样近。他微微一笑,便如春风拂进他眼里,时间和世界全部融化在他温柔的眼里。
那天捡到的流浪猫被她起名叫“望望”,他听了只是笑:“汪汪?不是狗才叫汪汪吗?”
她嘟着嘴辩解:“不是汪,是望啦。”凝望的望,希望的望,守望的望。
最终他还是说:“谢可安,你已经康复了,以后只要注意休息,不用再来检查了。”
怎么可能?她在他面前心如擂鼓,跳得那么响那么快,他怎么可以断定她已经康复?
她咬嘴唇说:“我想去看新上线的恐怖片,万一心脏承受不了怎么办?你能不能陪我去?”
他讶异地抬头,停了许久才说:“对不起……不用担心,你会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她的心脏出了事。
她开始频繁出现在诊所里,即使也不是来看病。护士们都和她混得很熟,大家都欢迎她下午三点钟捧着咖啡和蛋糕出现在诊所的大厅里。她有时甚至带上望望。颂阳有时会在看完病人之后逗望望玩上一会儿。
只是除了逗望望,他看见她总是淡淡的,淡淡地朝她点一点头,然后转身忙自己的事。
她偷偷问过前台的秘书:“Dr. Qi 有没有女朋友?”
秘书说:“没有吧,Dr. Qi 一星期六天在诊所,从来不休假,也从来没有女人给他打电话。”秘书还朝她挤眼睛说:“下星期五是他的生日。Miss谢,好机会别错过哦。”
她为此忙碌了一个星期,特意学做了心形的曲奇饼干,还烤了草莓蛋糕,在上面标了他喜欢的百合花,用浪漫的紫色写道:“Will you kiss me”
周五下午诊所下班前,她捧着鲜花气球和蛋糕出现在诊所里,前台的秘书看着她直笑,打电话去颂阳办公室说:“Dr. Qi,请出来一下,门口有病人找您。”
他不知所以地出来,所以的护士都跑出来,围在大厅里笑个不停。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一起在背后起哄:“Kiss her! Kiss her! Kiss her!”
她低着头红着脸,几乎不敢看他,手里捧着蛋糕,心咚咚咚跳得疯狂无序。大概等了几个世纪那么久,他拉着她的胳膊说:“到我办公室来。”
她忐忑不安地跟在他后面进了办公室。他回身关上门,从她手里接过蛋糕放在桌上,轻声但坚定地说:“谢谢你。但是……对不起。”
她这才抬头,看见他黯然的双眼,一脸愧疚的神情。
她小心翼翼捧上一颗滚烫的心,被他淡然退了回来。
她还能做什么?除了把自己流放到不羁的生活中麻痹自己。
整整一个暑假纵情烟酒的后果是,她又进了他的诊所,以病人的身份。
门口的护士几乎没认出她来。她瘦了十几磅,原来红润的面颊塌陷下去,神采飞扬的眼睛黯淡无光,浓重的黑眼圈和浓黑的眼影交相呼应,头发被她剪得只剩头皮上的小绒毛,还被染成了刺目的紫色。
颂阳的脸色依旧淡然,若无其事地跟她拉家常:“望望呢?它还好吗?”
她老实说:“不大好,我常常不在家,没有时间照顾它。”
他低下头默默听她的心律,神情肃穆。她看见他纤细白皙的手指,按在听诊器上,那么轻又那么凝重。那听诊器又按在她的心脏上,扑通扑通,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些努力压制的情绪忽然又跑上来,鼻子瞬间就酸了。
“我会死吗?”她嗡声嗡气地问。
“不会。”他神色严肃地答,“你得戒烟戒酒,更不能熬夜。只要你珍惜自己的身体,你会没事的。”
又是“你会没事的”。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你怎么那么笃定我会没事的?”
他顿了顿,才说:“因为我是你的医生。”
他只是她的医生,他这样提醒她。她猛吸鼻子,才止住眼泪没掉下来,而他已经收拾起听诊器,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如果你没时间照顾望望,可以把它放在我这儿,我可以照顾它。”
她终于爆发,泣不成声地说:“我不要,望望是我的,我才不要把它给你。我要把它改名叫忘忘,忘记的忘,我们俩都会彻彻底底忘记你。”
他已经走到门边,低头沉默片刻,终于轻声说:“你会忘记的。”
“不会!”她对着他的背影喊,“喜欢一个人哪那么容易忘记?为什么你对猫比对人好?我和望望同一天流浪到你门口,为什么你肯收留它,为什么你不肯收留我?”
他站在门边,正打算开门走出去,她几乎在心里想,他一定会走掉,吩咐秘书,给她另一个医生的名字,然后再也不要接她的电话。
没想到他握着门把手停了良久,又折回头,正色地望着她说:“你必须要珍惜自己的身体,不能抽烟,不能喝酒,要注意休息,这样你才能好起来。”
老生常谈。这些话他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她吸着鼻子说:“可我不想好起来。如果我不是你病人,你根本不理我。”
他低头停了停,最后才说:“如果你是我病人,我不能陪你去看恐怖片,和病人有那样的关系,我会被吊销行医执照。”
“你是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脏狂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抱住他,抬头问,“颂阳,你是说真的?”
他坚定地推开她,但眉梢眼角有暖暖的笑意涌上来:“你必须先好起来。”
“是是。”她连声答应,终于破涕而笑,“我这就去戒烟戒酒,你得说话算话。”
她以惊人的速度康复,他也没有食言。
她渐渐恢复了往日的颜色,头发慢慢养长了,黑眼圈也再不画了,三个耳洞留了一个,还戴最不起眼的耳钉。放浪形骸是为了要引起注意被人爱,现在有了爱,愤怒和叛逆都没有必要了。
颂阳是那么好的爱人,细致入微,脾气又和缓,她偶尔耍耍赖,他从来都是一笑置之。他笑起来很好看,有种神奇的功效,仿佛心里最阴暗的褶皱,因他温暖的一笑,都被熨烫得平整光滑。
她常拉着他一起看恐怖片。恐怖片也有神奇的功效,令她可以有理由全心全意地依赖他,还可以晚上赖在他的公寓里不走。
什么都好,说不出哪里不好。
转眼又到了春天,诊所门口的樱花开得云蒸霞蔚,如粉红色的海洋。一场春风春雨,又纷纷化作春泥。
春天里的望望极不安分,天天夜不归宿,一大早踩着四脚烂泥,湿漉漉地回来,踩得地毯上到处都是泥爪子的印记。颂阳捉它去洗澡,把它按在浴缸里冲洗,又用它御用的毛巾仔细擦干。她看见他坐在浴缸的边缘上,边擦边拉着望望的爪子朝它笑:“怎么样,找到女朋友了吗?我看对面那只暹罗猫不错,巧克力色的,很神秘哦。”
他跟它说话的样子,十足的认真。
可安忽然发现了哪里不好。说不出哪里不好,终于发现了。她不喜欢他看望望的眼神,温柔宠溺,珍而重之。他对她自然也好,但不是这样。
那天她抱望望去了兽医院,斩断了它的七情六欲,回来了又后悔。自己真是无理取闹得可以,居然跟一只猫吃味儿。
可是就在那天下午,她在颂阳的电脑里看到一个叫“老虎”的文件夹,里面满满的一百来张照片,全部是一只猫。其中有一些经过颂阳的加工处理,都十分逗趣。有一张是那只猫站在窗前的背影,上面写:“至少我们还在同一片天空下……”
在同一片天空下,那么满满当当的思念,想的是谁?
那天看电影回来的路上,走在落英缤纷的小径上,她靠着颂阳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老虎是谁的猫?”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说:“以前一个朋友的猫。”
她抬头仰望他:“以前的女朋友?”
他又沉默,然后低声答:“是。”
她的心顿时一沉,随即听见自己的声音尖锐起来:“原来前女友也养猫。你喜欢望望不会是因为她吧?”
他没作声,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你……你还爱她,是不是?”
她知道自己在无端猜疑,无理取闹。他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样一笑置之,不用回答。
他没有回答。他无需回答,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天晚上,可安回去躲在被窝里大哭了一场,哭得惊天地泣鬼神。第二天天一擦亮她就打电话给颂阳:“我们分手!感情这种事怎么能退而求其次?”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后涩然说:“不能退而求其次,以前也有人这么对我说过。”
不能退而求其次,她是“其次”。他竟然这么坦然地就承认了,连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
可是虽然负气伤心,终究是放不下。她用他的脸书帐号登陆,翻遍了他的所有熟人,没找到一个养猫的女人,但找到一个叫林小咏的,像册里有不少和颂阳的合影,还是两张青涩的脸,她的头亲热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那个林小咏住在纽约,她知道颂阳平时很少有时间在脸书上流连,于是在她的脸书上给林小咏留了短信:“我的女朋友隔日会到纽约,想要见见你。”
第二天林小咏回信:“哟,有女朋友了?!见我?行。要我证明什么?往事俱已成烟?”最后是一个笑脸。
可安觉得那个笑脸笑得分明酸涩,更加肯定了那点点猜测。
她在一个雾霭重重的清晨从波士顿坐火车去纽约,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她们约定的咖啡馆。
咖啡馆坐落在中央公园边门口的拐角处,大概是座年代久远的小楼,背后墙上有暗绿的青苔。早晨正是咖啡馆人来人往的时刻。她坐在门后的角落里,每有人来,玻璃门就“呼啦”一声扇进一阵冷风。
这样“呼啦”了一小时零五分,她终于看到推门而入的林小咏。她比照片上更成熟明艳,黑色的长波浪风情万种地垂在肩后,身材纤细,有蒲柳之姿,在门口一站,让人有蓬荜生辉的错觉。
林小咏朝四周环视,目光停留在她的角落,脸色稍微一顿,然后灿然而笑。
纵使可安平素对自己的外貌也有自信,此刻却忽然后悔贸然前来。倒是林小咏泰然在她对面坐定,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她。
她被林小咏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心慌,才想到只顾着负气,根本忘了准备什么说辞,慌忙中口不择言地说:“你就是林小咏?听颂阳说你有只猫叫老虎。我也养了一只猫,叫望望。”
对面的林小咏的神色又是一顿,停了停,双眉一挑,忽然说:“那条短信是你发的吧?是不是颂阳根本不知道你来?”
可安完全气馁,转念一想也好,既然来了,何必遮遮掩掩,于是说:“是,我想知道你们的过去。”还有怎样才可以磨灭她的影子。
“我和颂阳的过去……”她捧着咖啡杯低垂着眼喝咖啡,忽而抬眼微笑:“我们是青梅竹马。”
林小咏说起他们的过去,果然是倾囊相告。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从小是个药罐子,颂阳为她买早点,送雨衣,每天监督她喝很难闻的中药。后来他们一起去英国念书,同住在楼上楼下的两间小公寓里,她每天听着他的脚步声入睡,他为她赶走过小巷里醉酒的流氓。再后来他到美国读医学院,她追过去找他。她在纽约,而他在巴尔的摩。她曾经天还不亮去搭清晨第一班火车南下,晚上搭最后一班火车回来,起早贪黑,只为了能够和他多呆上几个小时。后来他回到H市……
说到这里,她眸光一闪,停下来喝咖啡。可安急切地问:“后来呢?你们怎么就没能在一起?”
“后来?”小咏从咖啡杯上抬起眼,忽而一笑,“没什么后来。是我自己走错了路,我做了一件错事,他无法原谅我……我想成为他需要的人,而他只想被需要。他的爱情模式永远是拯救落难的公主,我不符合这样的条件。”
只是这样吗?可安满腹狐疑,象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总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对面的小咏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事不能退而求其次,我不能,他也不能。”她停下来,再次仔细打量可安,最后微微一笑说:“不过也许你会比我幸运。”
在回波士顿的火车上,可安反复咀嚼林小咏的话。她会比较幸运吗?因为她象个落难的公主?也对,她带着流浪猫湿漉漉地出现在他的门口,怎么不象落难的公主?她需要他显然比他需要她更多。
窗外的重重雾霭散尽,早春和煦的阳光隔着玻璃窗落在她的肩膀上。来的时候没注意,不知什么时候起,窗外的山坡上一片新绿,经过漫漫寒冬,山野上早已是一片春意盎然。
她的心情豁然开朗。如果不能退而求其次,她谢可安何必纠结齐颂阳爱谁更多?反正这一生对她而言,除了他都是其次。
下了火车,她直奔颂阳的诊所而去,正好看见他从里面下班出来。她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哽咽:“以后不准你这么狠心。什么退而求其次!骗我一下你会死吗?”
他们的婚礼两年后在夏威夷举行,阳光沙滩和白云,一切皆美好得仿若梦中。颂阳的全家从国内飞来,他的父亲颇为慈眉善目,他的哥哥风度儒雅,只有他的母亲对她颇为冷淡,总让她想到“别有幽愁暗恨生”的情愫。
林小咏找了个由头没有来。可安负责所有宾客的安排,晚饭后小心翼翼地和颂阳提到,他不过皱了皱眉:“她要出差啊,可惜。”
只是可惜,他的表情也只是可惜,就象赶去看七点半的电影,发现已经满座,只好等十点钟。也许他真的是放下了。
她也在岁月流逝中学会释然。转眼间望望从小猫变成大猫,又从大猫变成老猫,现实安稳,岁月静好,她有什么可以不释然的?至少他爱极了他们的女儿。
小静容生在五月初,长得七分象她,但有一双颂阳一样温和的眼睛,雪白粉嫩,到哪里都是大家流口水的对象。特别是颂阳,静静看她的眼神可以直接淹死人,连望望都望尘莫及。
全诊所的人都知道Dr. Qi宠女儿宠到无法无天,小时候在摇椅上哄女儿睡觉一抱就是一晚上,喂女儿吃一顿饭折腾两个小时从无怨言,女儿第五十遍看《美女与野兽》要求老爸全程陪看他照样甘之若怡。女儿五岁多了,还一口蔬菜都不肯吃,他也听之任之。
连可安都抱怨:“看看你这个做医生的老爸,对我对病人都严格要求,对女儿怎么可以这么没原则?”
颂阳坦然笑说:“我负责让病人健康,对女儿我只负责让她快乐。”
直到有一天,女儿边看奥运会转播边在地毯上翻跟头,最后朝父亲挥拳:“Daddy,容容要学体操,将来为美国队拿金牌!”
颂阳搂过女儿,轻轻抚摸她的头顶,沉思良久才说:“容容,咱们是不是该回国看看?”
回国的行程被颂阳该了又该,直到第二年春天,他们才带容容回了国。爷爷奶奶高兴得不得了,正值容容生日,爷爷拍板说:“要办!要大办!”
结果生日宴轰轰烈烈地办在齐家郊外别墅的大草坪上,H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遍了,大概来了上百号人,光是小孩就有三十几个,笑得可安腮帮子酸痛。
这些人她大多不认识,只认识一个戴小宇,还是结婚的时候见过。他和颂阳还在门口见到一个高瘦俊朗的男人,有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颂阳向她介绍说:“这是秦子墨,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那人一笑:“算是对头还差不多。”他眼锋一转,淡淡落在可安身上,神色一顿。可安顿时觉得芒刺在背。很少有人这样看她,以前记得有林小咏,现在是这个秦子墨,虽然是淡淡的,却象要将她从前胸看透到后背。
她忙把女儿拉到身前:“你好,这是我们的女儿静容。”
容容乖巧地叫:“秦叔叔好。”
他这才把眼光转向容容,勾了勾嘴角,抬头对颂阳说:“还是你走运,女儿长得象妈妈。我们家那两个小子,一个比一个淘。”
他的两个儿子在不远处玩,一个七八岁,叫书泽,小小年纪冷冷的一脸深不可测。另一个和容容年纪相仿,叫书淇,倒是伶牙俐齿,满脸精怪。
秦子墨又说:“子熙要晚点儿才能到。”
颂阳明显神色一滞,停了停才说:“她不是在东南亚参加书展?”
子墨瞥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说:“可不是。我跟她说了好几次早几天回来,她一概当耳旁风。一听说你回来了,立马改了行程,今天下午就到。你看,还是你的魅力比较大。”
颂阳一哂,还要说什么,容容已经拉着可安的手叫:“妈妈,那个哥哥在吹泡泡,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
院子里乱得很,三十几个小孩挤作一堆一堆,高声笑闹。容容不知追着什么跑,三转两转就不见了踪影。戴小宇的歌星女友一直拉着她说话,赞她的钻石耳钉好看,她也抽不开身。直到快要切蛋糕了,她才开始满院子找小寿星,寻了几遍都没找到,最后还是秦书泽朝她招手。他朝院子最深处的大树背后一抬下巴:“那儿呢。”
原来容容正和书淇说话。她走近一听,两个小孩在聊家里的宠物。容容奶声奶气的声音说:“我们家的猫可老了,比我年纪还老。”
小书淇不以为然:“我们家的猫才老呢,比我爸爸还老。”
容容说:“你骗人,我才不信呢。”
书淇说:“谁骗人了?不信你去问我妈妈。我妈妈说,我爸爸还没和她住一快儿的时候,我们家的猫就和她住一快儿了。”
容容想了想,觉得这个话题讨不到便宜,于是改换话题:“你爸爸是干什么的?我爸爸是医生,可威风了,救过很多人的命。”
书淇毫不相让:“我爸爸才威风呢。我爸爸管很大的公司,所以人都得听他的命令。”他想了想又补充:“除了我妈妈。我爸爸说,妈妈是美女,不听话他也没辙。”
“我妈妈才是美女呢。”容容说,“我妈妈是全美国第一美女。”
“嗤!”书淇不认同,“那也不如我妈妈漂亮。”
“很多人都说我妈妈长得象电影明星!”
“我妈妈是全球第一美女。听说过《蒲公英历险记》吗?”
容容傻傻地点头。那本《蒲公英历险记》是容容最喜欢的图画书之一,讲一个小女孩坐着一朵神奇的蒲公英寻找梦想的故事。
书淇得意地摇头晃脑:“那本书是我妈妈画的。所以呢,我妈妈是美女画家,肯定比你妈妈美。”
容容想想无以辩驳,嘴角耷拉,都委屈得要哭了,书淇忽然抓了一把地上的蒲公英塞在容容手里:“你记不记得故事最后是什么?”
容容暂时转移了注意力:“蒲公英飘回出发的地方,下了一场雨,掉在烂泥里。”
书淇说:“对哦,神奇的蒲公英说,晴天我飘得很远,下雨我掉在泥里。”
容容也耳熟能详:“但是不要害怕,落在烂泥里我才能生根发芽,所以下雨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是哦,”小书淇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所以不要害怕,你妈妈长得丑,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我妈妈才不……才不……”容容扁着嘴,一副奋力不哭的样子。这时候书泽瘦长的身影从后面走上来,一巴掌拍在书淇头上:“秦书淇,又在欺负女生了?妈妈来了,当心又挨骂。”
顺着书泽指引的方向,可安看到那个号称全球第一的美女画家。二十步开外,嫩绿色小山坡起伏的最高点,颂阳正微笑着和一个纤细的背影说话。那个背影穿一袭及膝的短裙,长发随意挽在脑后,露出曲线优美的后颈和肩窝。只是颂阳的眼神让她心里骤然一凉。他看人的样子,那样陌生又那样熟悉,无端让她想起那一天,她撞见他在洗手间里拉着望望的爪子说话。
阳光和煦。他看人的样子最骗不了人,仿佛心底所有温柔,都象泉水一样满溢出来。
背后的小书淇已经在和容容讲和:“好啦好啦,不准哭,大不了下次你到我家来,我把老虎借给你玩。”
他跑过可安身边,把手里的几朵蒲公英吹散在风中。下午的阳光正好,微风吹动白色的绒毛,世界笼罩在发光的微尘里,空气中尽是栀子花新开的香味。
书淇张开小短胳膊大喊:“妈妈!妈妈!”
那个女人在微风中缓缓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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