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同人之彼岸殊途

　　严冬，大雪封山，这样肃杀的冷冽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孩子来说就像是绞刑架上的踏板一样，一朝崩裂，便悉数化为虚无。
　　我是一个弃儿，能长到现在这样已经是奇迹了。混迹于各类乞儿的聚集地，过着和猫狗抢食的日子，挨饿是家常便饭，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却总是一片阴霾。
　　“呵——”呼出一口白气，全身已开始变得僵硬的我横躺在这片白色的天地中，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啊，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许是对改变的渴求吧？那日那位老者的话语至今仍回荡在耳畔——
　　“天骨不错，要是想改变现在的生活的话，在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到来之际来找我吧。”
　　“真是会折腾人，这么冷的天气要上山谈何容易。”视线中无边的灰白逐渐消磨着意志，难道这就结束了吗？呵，也好……
　　“喂——你能听到我吗？”
　　谁？
　　勉强睁开疲惫的双眼，啊，好似能融化所有的笑容，对啊，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一个月后。
　　“诶，你终于醒了。”
　　“嗯……这是哪里？”被子下的手轻轻摩挲着底下传来柔软触感的被褥，看着头顶上雅致的床罩，我不清楚自己是得救了还是已经遁入自己长久以来做的美梦中了。
　　“这里是白柍山上的竹居，你真是不要命啊，大雪天的穿那么单薄就只身近山，要不是恰好遇到我，小命就没了。”面容柔和看起来比自己虚长几岁的男孩似乎对自己的行径有点不满。
　　“出去是死，进来是死，还不如进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只是突然就觉得也许自己的人生会从这一刻开始改变。
　　“说得跟老者一样，看起来你应该比我小，那我就叫你一声弟弟。”好刺眼的微笑，这个人一定是在温暖的环境里长大的吧？据说南边有四季如春的集镇，从来都没有寒冷的困扰。
　　也许是自卑，我猛地把头往里一撇，不打算继续和他说话。
　　“我叫渚岚，你呢？”
　　我？我没有名字，一直都没有名字，名字对于之前的我来说没有一点用处。这个人竟然问我的名字，对啊，我是谁呢？竹居，好地方啊，之前在街头卖一些黑绿黑绿东西的小贩子一直喊品茗品茗什么的，茗也是个好东西吧？那我就叫茗竺吧，嗯，就叫茗竺。
　　“茗竺。”
　　——一个星期后。
　　“啊——啧。”
　　“小竺你没事吧？都怪我没收住！”你每次总是能把不是你的错的错归到自己身上。你真的是一个很令人讨厌的人，轻轻松松就能学会很多东西还一直保持着那样的笑容。
　　不过说到底我终于在这里扎根了，可以跟着那位看起来很厉害的老人学点本事，以后就不用再挨饿了。
　　在这里的生活和我以前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师父，那个奇怪的老头要我这么叫的，既然他让我住在这里还教我本事，我就这么叫了。师父每天都会教我和师兄，也是那个老头要求这么叫的，很多画着奇怪符文的东西，他说这叫作阵，行阵销阵都是很严肃的事情，并说不要随便使用。不过虽然他说得这么严重，但是看着这些个鬼画符能有多大能耐啊。倒是每天清晨教的拳脚功夫实用点，这样就不用怕被人欺负了。
　　——一年后
　　“小竺，师父说卦房不能随便进去的。”
　　“啧啧，又没有什么。那老头一定是在里面藏了什么宝贝，怕我们去拿才不准我们进去的！”
　　“小竺，别闹，卦房里有很多阵法，发动了就糟了！”
　　“哎呀，师兄，你怎么这么啰嗦，阵法的威力你见到过吗？那老头也许是在讹我们呢。”
　　“小竺——！”
　　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阵法的强大，也是第一次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觉。
　　在许多天我清醒过来后，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师兄担忧的脸，但是那样锁紧的眉头却在看到我醒转的一瞬间而染上了喜悦的色彩。当然，那之后少不了那老头的一通骂，至此倒是学乖了点，开始按部就班地学习本来自己很不屑的东西。
　　说起这个似乎是强加给自己类似于长辈的师兄，我一直无法说清楚自己对他的态度。厌恶，对的，我一直都很厌恶他的嘴脸，乐呵呵的，好像天永远不会塌下来。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嫉妒吧？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渐渐明白了匿于自己内心的自卑是自己仇视一切具有温度事物的罪魁祸首。
　　我讨厌一开始就具有温度的东西。阳光，笑容，热水，甚至食物。然而另一方面，我又在渴望着这些东西。所以我对不费半星气力就能拥有这一切的生物都极端厌恶，不过与其说是厌恶他们，不如说是厌恶自己吧……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能一直对我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我讨厌这样……
　　我惧怕这样……
　　——五年后
　　“你们两个明天就下山去，替为师办件事儿，顺便练练手。”
　　“啧，师父是您老人家自己太懒才把这摊子丢给我和师兄吧？”
　　“你个臭小子！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还不是你这个老头子教出来的！”
　　“小竺……师父……”
　　……
　　这种桥段在自己漫长的拜师生涯里上演了无数次，几乎每次到最后都是师兄无奈地笑着把我拖走。
　　竹居外，好耀眼的阳光。
　　从这一年起，我和师兄就经常频繁地替那个老头子下山办事，当然，虽然自己口头上还会抱怨，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实在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处处被人尊在顶端的感觉——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或者说，不是那么低劣的。
　　自然，除了办事外，吃喝玩乐也是少不了的。不过这时候师兄倒是很纵容我，经常陪着我四处游玩，也不会急着回山。也许和自己一样，师兄也是渴望接触人的世界吧？或者说，师兄是喜欢看着这样的我，这也是后来我从他的话里揣测出来的。
　　其实从事我们这样的行业，说白了和风水先生差不多，只是我们有和神棍（出自于我自己对于风水先生的认识）根本性的差别，我们不止可以测，还可以写，不止可以写，还可以创，不止可以驱，还可以奴役。不过也因为这样，除非是有求于我们的人，要不正常民众一旦知晓我们的身份，基本上都讳莫如深。不过，像这种被嫌弃的生活，在我的人生里也不算少了，所以也没什么。但是对师兄来讲也许是种负担吧？他这种人理应是人见人爱的类型。
　　然而，或许是我错了。
　　第一次下山办事的时候，在委托者家里，我因为无聊而四下闲逛，竟在小花园里遇到了这家主人的女眷。
　　然后，就被讨厌了。不，确切地来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那种感觉。那女子和小孩眼里的恐惧、惊慌和嫌恶，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想不到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会被人露出那种表情。
　　虽然事后这家的主人很诚恳地道歉，但是我知道，在他骨子里，如果不是有事相求的话，估计藏着的也是那种嘴脸。
　　那天晚饭后，我心情十分不悦，一个人靠在石栏上吹着夜风，师兄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我记得他说了一句话，一句我再也无法讨厌起他来的话。
　　“真希望大家能好好看着你，小竺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孩子，怎么可以这样被对待。”
　　“我已经习惯了，我才不屑别人怎么看我。”
　　“但是我觉得很不甘心啊……”
　　被讨厌的人也包括你啊……
　　很不耐烦地打发着你施与我的温柔，但是你眸中的晶莹却也永远烙在了我的心里——
　　原来也有人能这么在乎我的感受。
　　要是哪天我也能自然地对你露出微笑就好了……
　　相隔两年后，这时我们已经可以独立地去接受委托了，而就在第一次独立受托的时候，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这个宅子不太平啊。”
　　“哼，曲曲怨灵。”
　　“小竺，小心为好，这里的味道还混杂着其他的东西。”
　　“知道啦——师兄你好啰嗦，都快和那老头子差不多了！”
　　“呵，那等我们都老了，那时候我再啰嗦，是不是就一模一样了？”
　　“啧啧，我才不希望和你一起变老呢！你要是变得和那老头子一样，我一定天天躲你。”
　　“哎呀呀，小竺，闹情绪可不好。师兄我可是很期待小竺你长大了的样子呢。”
　　“现在就已经长大了！”
　　“还早着呢。”
　　“……”
　　不过毕竟是被委托的第一件事儿，所以我还是有留点心眼的。这个宅子确实不一般，不过那时我只当是怨念强一点，却不曾想这样幼稚的想法竟差点让此行成为我人生中最大的悔恨，当然，这也仍然让我一直耿耿于怀。
　　午夜转瞬即到，厅堂里，我用朱砂混合狗血画的阵型在暗夜里闪着诡异的暗红色。天井处，就只有我和师兄两人。当看到师兄的笑容微微敛起来时，我就知道，开始了。
　　入夜的凉风无声地席卷而来，裹着零碎的枯叶，一遍又一遍地清扫着清冷的地面。
　　忽地，一切都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而后像银瓶乍破一样，一声尖锐的女声凄厉地从厅堂里传了出来。
　　暗涌流动的大阵里，红色的辉芒越来越盛，在红耀中，光质开始实体化，从阵的边缘盘旋而上，集中冲到了阵的中央，与此同时，凄厉的叫声愈演愈烈，最后，在最悚人的一声嚎叫后，红色的光芒暗了下去，阵中央出现了一个人形物体。
　　“就是这个吗？”
　　你先我一步踏出去，似无意将我挡在身后。
　　“呵呵呵呵呵——真是愚蠢啊，竟然为这样的渣滓做法。”干哑渗人的话语在人形突出白气的一瞬间传了过来。
　　我不是好人，也从不是好人，对于这样自以为是的妖物最是憎恶。
　　“哼，该投胎就趁早投胎去，守在这个渣滓的你岂不是更蠢？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好聪明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人形突然剧烈地扭动了几下，“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的手和你的灵魂一样肮脏，算我倒霉，落在你这种人手里。”
　　“住口！”
　　出乎我的意料，先发火的竟然使师兄。我站在他的后面，只看得到他的背影，但是往常无比柔和的轮廓，这会儿却觉得慢慢坚毅了起来。
　　“你知道他什么？你又了解他多少？”说着师兄就挥了几下手中的宝器，应声而起的就是新一波凄厉的惨叫，片刻后阵上便空无一物了。
　　“谁也没有资格这么说你。”
　　我颇有点惊诧，这估计是我第一次见到师兄发火吧？平日里除灵这种事，师兄总是会问灵很多杂七杂八的问题，如果是无辜的灵，还会给予超度。这是师兄第一次什么也不问就清理了，是为了我。
　　在清理现场的时候，我们俩一句话都没说，你的脸色似乎一直都是铁青铁青的，突然我很想笑，但是却笑不出来了，因为我看见了你身后突然间暴涨的黑雾，三步的距离，我却来不及踏出去。
　　原来是这个吗？你注意到的瞬间并不是跳开，而是直接张开双臂迎面直直接住了迅猛的攻击，只因为——我就在你的身后。
　　我眼睁睁看着你倒下，眼睁睁看着那些黑雾一点一点地渗入你的体内，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怎么办？要是失去你，我该怎么办？
　　好在我身上带着师父给的玄丹，慌乱地喂了你一颗，你在看到我平安后就头一歪晕了过去，这一晕就睡了半个月，那估计是我人生里最难熬的半个月了。
　　至此，我就明白了，你对于我的重要性不仅仅是像亲人，更多的是一种存在的证明。
　　——十年后
　　“小竺，终于长大成为男子汉啦！”你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祝贺我终于尽得师父的真传，笑容还是一如十一年前那个雪夜般温暖。
　　“哼，我本来就是男子汉！”
　　“真好呢，小竺终于也长这么大了……”我渐渐有点读不懂你的眸光，但是下意识地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吧？
　　突然觉得很害怕，要是离开了你的笑容，我该怎么办？
　　原来，我已经习惯于你所给的温暖了。
　　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所以，我要你永远都看着我，只看着我一个人。像小时候一样，只要我闯祸了，你就会看着我，只要我做了危险的事情，你就会看着我。
　　对啊，那就这么做吧……
　　第二天我就下山了，算是出师吧，我是打算自己去闯一闯，一直以来都是有你陪伴在身边。另外，也想让你看看我是真的已经长大了，已经是可以和你并肩的男子汉了。
　　然而世事并不如我想的那么简单，在下山的几个月里，我接连碰了很多钉子，但是都咬牙坚持下来了。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
　　那时候市井里的话题是很丰富的，所以我也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叫赵高，是奸人。
　　但是他却给了我施展宏图的机会，所以我选择留了下来。其实并不全是因为他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救急了我，更多的是因为我觉得如果投入到他的麾下，你一定会来。
　　我就一边帮着他做了很多令我麻木的事情，一边在等着你来。
　　不过在等来你之前，我却先等到了师父口中的那个人。
　　的确是个高人，但是性格也同样让人讨厌。虽然师父说不可与此人深交，见到此人必诛，然而我却觉得这个人很有趣，尽管经常话不投机，而且我们还是敌对阵营里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喜欢这个人，这让我内心经常隐隐地不安，从想让你来变成不想让你来，夜以继日地挣扎着。
　　最后，你果然是来了，而且你果然是喜欢这个人，还和他结拜了。
　　说实话，我很嫉妒。虽然你的笑容对谁都可以给，但是我总庆幸着我还是你唯一的师弟。然而，现在多出了一个人，分了你对我的关心，所以我恨他。
　　恨他，所以他必须死。要说之前还有些动摇的话，现在思路就无比清晰了。
　　我要你只注视着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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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以为一切都万无一失了，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师兄啊，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或者是很心痛？
　　看着你倒在他的怀里，嘴巴一动一动地说着什么，我只觉得灵魂都被抽离了——我亲手杀了你。
　　我亲手杀了你。
　　亲手杀了你。
　　杀了你。
　　——你死了。死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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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自己最珍贵的牵绊斩断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只能这么走下去了。
　　要是怨我的话，很快的，我们很快就能相见了，到时候，无论你怎么骂我都可以——
　　我害怕见到你的笑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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