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烬无眠

　　倾兮冲出门外，早已寻不到艳儿的踪影。她匆忙跑下楼，禅儿不在“月明楼“外。倾兮在街上寻找着禅儿，忽而停住脚步，跑回“月明楼”。
　　几个女子不停地为禅儿倒酒，又喂她喝下去，禅儿的脸颊红透，朱唇微张，显得格外诱人。一个女子紧贴在她的身上，把剥了皮的葡萄放进了禅儿的口中，女子媚眼如丝，“公子，奴家伺候得可好？”禅儿有了醉意，只顾着点头，换来了女子的轻笑。
　　禅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公子莫急，再喝杯酒吧。”说完按住了禅儿，不让她起身，其他两位女子去拿酒。
　　“你们放开我，放开。”禅儿推开了眼前的女子，“上邪，救我。”
　　那女子听见禅儿口中念着上邪，眸中的贪婪进一步扩散，“小公子，就让奴家来伺候你。”女子扯着禅儿的腰带，禅儿反抗着，不让女子近身，可奈喝了酒的禅儿浑身无力，女子变本加厉。紧急之下，禅儿拿起桌上的酒盅朝女子扔过去。
　　“砰——”一声重响，酒盅落地，之后便是持久的沉寂。禅儿双腿无力倒在了地上，殷红的血流到了禅儿的脚下，粘稠的感觉让禅儿觉得奇怪。轻轻抬起手，醒目的猩红让她的眼前一暗。禅儿摇摇头，不敢相信那个女子就这样躺在血泊中，血顺着她的额头留下来。禅儿的指尖颤动，“不会的，上邪。”禅儿禁不住哭喊出声，声音凄厉，让刚上二楼的倾兮一颤，倾兮循着禅儿的哭声而去，幸而“月明楼”内声音嘈杂，没让其他人多心。
　　倾兮推门而入，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女子和哭泣的禅儿。倾兮在惊讶之余，仍然保持冷静。倾兮把禅儿扶到了床上，“不要再哭了，你去把那扇窗打开。”倾兮用衣袖擦去了禅儿颊边的泪珠。禅儿不再多想，只能依着倾兮说的去做。倾兮拿出了李华年给她的那把匕首，金银翡翠映衬着血迹，锋利的刀刃在女子的脸上划出一条浅浅的血痕。连忙收起刀，禅儿扭头见到的仅是倾兮蹲在那女子的身边。
　　倾兮起身，“李华年就要来了，你继续哭吧，我自会向他解释。”禅儿微微愣住，不明白倾兮这是何意。倾兮悠然的坐在床边，轻轻摇动折扇。扇面由竹骨做成，以云锦为扇面，扇面上画着一朵梨花落入尘芳，却仍是蜂围蝶绕，收折自如，颇有一番文人的意蕴。但那种空灵与疏远从未消失，仿佛是隔绝了天地，谪仙一般不怒、不恼、不忧。禅儿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倾兮，不自觉的停住流泪。
　　倾兮的折扇猛然敲在了禅儿的头上，“我叫你继续哭，而不是痴迷地看着我。”倾兮露出的笑容，轻浮在嘴角的梨涡，让禅儿觉得很亲切。头上传来隐隐的痛感，似乎都感觉不到了。倾兮立即走到窗边，用扇子隔开了禅儿的目光。茫然望向窗外，手支撑着头，袖中的梨花竟然在不经意间飘落，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梨花偏偏嵌在了马车顶上，马车上那人如同黑曜石一样柔和的目光，让失神的倾兮一颤。
　　迟迟赶来的李华年破门而入，木屑震落在门外，李华年脸上冰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彩霞般的红晕，一直延伸到耳根处，显然是匆忙赶来。
　　倾兮的眸中凝成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来了。”转身跑出门外，却撞在了李华年的怀里。倾兮毫不眷念地推开李华年。站在“月明楼”外的倾兮目送马车远去，触摸到空中还未散去的尘灰，倾兮绽放的笑容带着难明的暖意，看在他人的眼中已是千娇百媚。
　　李华年尾随倾兮下了楼，“兮姑娘，你……”
　　倾兮激动地抓着李华年的手，“他来了，他来到人间了。”倾兮泪光闪闪，笑中含泪。李华年的脸色一黑，手握成拳，倾兮尚未发觉。“月明楼”中的人尽数看向他们。
　　李华年凛冽的目光，让人望而生畏。语音平静，淡然如水，没有一丝波动。“你说的他是，谁？”
　　倾兮听到李华年的询问，灼热的目光渐渐收回，微带冰凉的玉手离开了李华年温暖的大手。倾兮的眸光忽而涣散，“执眠没有食言。”
　　李华年的心一紧，把倾兮打横抱起，正准备回府。李清影从楼上下来，“大哥，房中还有一名青楼女子，还请先回二楼，禅姑娘也在。”李清影此时比李华年冷静，先行回到了房中，吩咐禅儿把女子扶到床上，静静为她把脉，再仔细查看着女子的额头。禅儿一脸紧张的看着李清影，“二少爷，这位姑娘可有大碍？”
　　李清影皱眉，“伤得并不重，可惜脸上要留一条疤痕，若是早一刻治疗还不至于此。”
　　“你们全都滚出去。”李华年一声怒斥，已有不少商贾子弟敛着衣襟跑出去，艳儿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原来是李家的大少爷，今日到我的‘月明楼’来，是为了见哪位姑娘啊？”艳儿故作娇羞地捏着手帕，李华年不消美人恩，直接把艳儿推在一边，艳儿的眸中闪过狠绝。李华年一时不察没有注意，却一分不差的落在倾兮眼中。
　　烛台四处滚落，“月明楼”内浓烟弥漫，所有的恩客嗅到了烟味，都从房中涌出，快速逃出了“月明楼”。李华年抱着倾兮不置一词，倾兮率先打破沉静，“上邪，你先上去救戊昀和禅儿吧。”李华年点头上了楼。
　　倾兮抱着手看着艳儿，“你看到那些男人总是以保命为先，女人被丢在屋内不痛心吗？”艳儿慢慢站起，不改媚笑，“沧公子，不，应该是兮姑娘，你想对艳儿说什么？”
　　“你，为谁所用，看你在男人之间周旋却游刃有余，莫非你是宫中的嫔妃？”倾兮打量着艳儿。
　　若是倾兮摸到艳儿的手掌，薄汗覆盖，泄露了她心底的紧张。
　　“兮姑娘，说笑了。”艳儿向后走了三步，两指夹住香炉中插着的一枝檀香，袅袅烟雾，在电光火石的瞬间，艳儿上了“月明楼”外的马车，马车绝尘而去，飞起的黄沙让倾兮偏过头。倾兮不追，靠在门边，对着那辆离开的马车叹道：“我觉得总有一日，我们还会相见呢。”
　　“月明楼”一炬，昔日的繁华尽成笑谈，声色犬马敌不过火势蔓延，都留给他人茶余饭后的闲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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