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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层佛塔(25)
“你是故意让我吃下那截菌丝的?”伏隽眼神阴鸷地望向沈觉浅,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菌丝?我只是随手一扔,我有让你去吃吗?”沈觉浅捕捉到关键词,居高临下地看着伏隽因痛苦不断扭曲的面容,眼神里满是冷漠,“没人逼你去吃吧?”
“不是的,我只是想活命,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活命而已!”濒临死亡的感觉让伏隽意识错乱,瞳孔放大,似是回忆起什么,神色痛苦又癫狂。这些人,你也是,他也是,一个个都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他是活生生的人,和他们一样,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为什么要视他如草芥?难道只是因为他不是四姓之人吗?任由那些酒囊饭袋、只知匍匐在他人身上吮血的蛆虫招摇过市地活着,他似是再也忍受不了,喉咙里发出一声撕裂的怒吼:“凭什么——”
“聒噪。”沈觉浅的枣核再次洞穿伏隽的喉咙,瞬间让他没了声音,“不想死的话,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林无寂被沈觉浅这副冷血模样吓得蜷缩了一下身子,目光偷瞄了一眼他怀中熟睡的叶照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叶尊者昏睡后,眼前这人便越发疯癫了。
喉咙处传来的刺痛让伏隽理智再次回笼,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滴落,之前癫狂的眼神竟也随之清明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先说一说,你的主子是谁吧。”沈觉浅将叶照眠垂散的一缕发丝别在他耳后,眼眸里噙满温柔,整个人平静了不少。
伏隽唇部涌现出乳白色丝线缠绕,整个人因恐惧开始颤抖。沈觉浅瞥了他一眼,断言:“看样子,是那团水雾。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
话音刚落,就见伏隽迟疑地点了下头。
沈觉浅又问:“他交代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伏隽唇角的丝线逐渐恢复平稳,不知是不是沈觉浅的那截丝线起了作用:“他让我找出一个人。”
“这个人是莹婶?”
伏隽思索片刻:“应当是她。”
“无脸男是你假扮的?”沈觉浅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伏隽惊诧地看向沈觉浅,点头道:“是的。”
“无脸男居然是你?”林无寂一脸震惊,仿佛才认识伏隽一般,“你是真把我当日本人整啊?”
“来,你给我说说,你为啥要扮作无脸男?目的是什么?阿闲不会也是你假扮的吧?”
伏隽避开林无寂激动的目光,转而看向沈觉浅,见他没有反应,心下叹口气,逐一回答:“目的是我察觉到喜房里出现了……莹婶的气息,没曾想遇见了你们。”
“其中一个阿闲是我假扮的,另一个我也不知晓。”
“你可有能探查到莹婶气息的法宝?”沈觉浅抓住其中关键。伏隽低头苦笑,神情中带着无奈与羡慕:“自从我被种下了种子,只要她出现在附近十里之内,我就能感知到她的踪迹。”
“种子?是你口中的菌丝?”沈觉浅发现提到这个问题时,伏隽唇周的乳白色丝线又开始扭曲抽搐。伏隽只能眼含痛色,既点头又摇头。
“菌丝种子?”姬如是接过话茬,“那应当是孢子。”
伏隽这才重重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姬如是感叹:“如此说来,我们掌中的是菌丝活物,会随着呼吸而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要找的莹婶也被那团水雾种下了孢子,种下孢子的人都会被水雾控制。但莹婶不知道缘由脱离了控制,所以水雾要你帮他找到莹婶。”白鹿歆看向伏隽的眼睛,没有错过他之前眼底的艳羡,“而你,寻找莹婶也不单单是为了完成任务,也是想知道脱离控制的方法吧?”
伏隽如释重负,反倒大方承认:“没错,我是想脱离他的控制。可你们口中的莹婶太难找了,她不止有一个隐藏身份的傀儡。每每当我发现一丁点线索时,她马上就会更换一具傀儡,我就这样等了一个又一个百年。”
“看到你,”伏隽目光停留在沈觉浅身上,“我突然觉得这次有希望了。”
“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莹婶的气息,她给了你什么东西吧?”伏隽眼神古怪,却又透露出笃定。
沈觉浅眸光略沉,袖中用指尖摩挲着莹婶给的那个木匣子,面上神色不显,话锋一转:“哦?我可没说过你能反问我吧?”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伏隽现在也识趣不少,听见沈觉浅这样说,立马闭嘴老实下来。
见状,沈觉浅指缝间的枣核到底是没再打出去:“你还知道什么?比如于、澹、春三人之间发生的事。”
“我知道的和你们在村里听到的差不多,额外的信息你们也推测得七七八八。唯一不同的便是,我听鱼……”伏隽察觉说错话,忙收声顿住,“听水雾无意间提起过,他和于堇禾、澹观漪是同门师兄弟。”
“同门师兄弟?”赢相宜对这个点感到惊诧,“我们好像忽略了一个点。”
“莹婶讲过,于、澹、春三人结识是因为春杏拯救村子。杏花村当时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于、澹二人作为修真者,除妖卫道是常事,但他们到杏花村必然是有契机的。”
“相宜兄的意思是,这水雾就是于、澹二人到杏花村的契机。”姬如是理解了赢相宜话中的含义,“修真者虽然确实会领取宗门任务下山除妖,以赚取灵石,但并非每一次妖邪祸乱百姓时都能得到及时救治,更何况是杏花村这种出不起灵石的破落山村。”
赢相宜点头:“我猜测是如此。水雾应当是与邪物有勾结,于、澹二人下山追捕。而春杏作为这三人中唯一一个凡人,她拯救村子时,所面对的不该是妖邪作祟。”
“所以,杏花村发生了两次灾害,一次是人力而为,一次是妖邪所为。”白鹿歆顺着思路得出最终定论,“而就是这次以水雾为首的妖邪作乱,屠杀了整个杏花村。”
“那么,拜堂是为了向谁赎罪?是被屠杀的村民,还是本该在此成亲的那对新人?”姬如是摇着折扇,眉头紧皱,“叶尊者又提了阿闲,那阿闲在这场屠村往事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思绪纷飞,如同乱麻扭成一团。像是得到了线索,可仔细探究分辨,就又走进了死胡同。
“有没有可能新娘是春杏,但是于堇禾属意的是澹观漪?”林无寂默默发问。沈觉浅好笑地望向他:“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林无寂冥思苦想,该怎么和这些人解释,以自己多年浸染狗血剧的经验,故事这样走向才符合逻辑呢?
“大概就是直觉?”林无寂摸了下鼻尖,脸上神色讪讪。
“那凭你的直觉,你觉得这对新人该怎么做,才能完成对拜、礼成呢?”
林无寂见沈觉浅语气不似作假,是真的在问他解法。叶尊者昏睡,沈觉浅就是在场最大的靠山,他必得抱得紧紧的,死都不放手。可他哪有什么解决方法,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要么先让春杏给村民道个歉?再让于堇禾和澹观漪拜堂?”
“为什么要让春杏给村民道歉?”沈觉浅目光直指林无寂。林无寂摸了下后脑勺:“因为不是只有春杏才能看见鬼吗?”
众人被林无寂这话惊醒。“无寂兄,你可真是太敏慧了。”姬如是现在对林无寂赞不绝口,不论他是运气也好,还是真心所想也罢,此刻都帮了大忙。
“所以,春杏当年犯了错,或者说她被动地成为了屠村的帮凶。她对村民饱含愧疚,同时也愧对于堇禾、澹观漪这两人没能完成的婚礼。”
“那么,春杏就是莹婶。”白鹿歆、赢相宜、姬如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而水雾想要重现那场婚礼,是为了找到于堇禾,还有脱离他控制的春杏。为什么要找这两人呢?”
“当年屠村,水雾肯定没有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经过重重推论,信息重组交替,掩盖在杏花村上的迷雾终究被一层层拨开,被掩盖在历史长河下的冤屈与罪孽,终将露出全貌,窥探天光。
“啪啪——”当最后一道声音尘埃落地,静默不动的那堆傀儡里,走出一个身着华服、身材妖娆,还在不停鼓掌的女子来,“你们是我这么多年来,遇见最聪明的一群客官。”
“又见面了,小沈。”春杏抛了一个媚眼给沈觉浅。沈觉浅也看向春杏,细看之下,和他在回春枣中看到的样貌大相径庭,竟找不到以往那位贪财杏花酒楼掌柜的半分影子,“我是该叫你莹婶呢,还是三娘,又或者是春杏?”
春杏神情不变,脸上媚态依旧:“左右不过是个称呼,小沈怎么高兴就怎么叫吧。”
“哎呀,”春杏以罗帕掩唇惊呼一声,水光潋滟的眼眸看向被束缚的伏隽,指尖在他身上缓缓游走,“我道他找了个什么样的能人呢,原来竟是如此俊朗不凡的小、仙、师、呀。”
最后三个字,春杏攀附着伏隽的肩膀,朱唇微张,贴近他的耳旁,一字一字地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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