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祸:苗山蛊,红颜祸

作者:半酒梨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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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5 章


        晚饭过后已是夜深,回到圣女殿第一件事,温迎就让兰钰把衣物收拾了,明天她们就去镇上的客栈落脚,如青月所说,今年的祭典非比寻常,万不可露出半点破绽。

      事到如今,温迎不得不将兰钰公之于众,届时在祭典上,所有人都会知道圣女近卫的存在,到了那时候,她和兰钰之间就再也容不下逾矩的感情。

      偏殿里,兰钰整理衣物的背影沉静又孤冷,他始终在她身边,只是那样一来,当真再无可能。

      想至此,温迎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浑身一震,那阵遗憾的心悸让她不知所措,温迎发现自己不止一次动过这种念头,她也不愿接受兰钰某天会离开,或许是这种眷恋感太沉重,自己才变得患得患失。

      梳洗完毕后,温迎又罗列了要核对的祭器名录,兰钰房内的灯还亮着,她去告知兰钰明日的出发时间,以及要走动的客栈名单。

      她在偏殿外敲了三声门,屋内无人应答,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等了片刻,温迎索性推门踏入。

      门是虚掩的,兰钰果真不在房内,大约是走的匆忙,或者笃定温迎不会进来。她鲜少踏足偏殿,兰钰也不会主动邀请她进入,出于一种主人的本能,温迎目光习惯性扫过房内物件,像要揪出点蛛丝马迹。

      床上是兰钰收好的衣物,叠得棱角分明,木柜和灯油台擦的一尘不染,一切都透着股非人的整洁,毫无生活气息。

      温迎走向角落里的衣柜,她抬手,轻轻拉开。

      一股淡淡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柜内空间狭小,一边叠放着兰钰练功穿的两套劲装,而另一边,整齐码放着一沓旧纸,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卷展开。

      纸张粗糙,却用工整隽秀的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她的起居:

      “主人卯时三刻起,早膳后必饮清茶,喜食甜糯之物,不喜过腻。”

      “畏寒,尤忌湿冷之气,冬日居室炭火需足,避风处置薄毯。”

      “批阅文书过久,肩颈易僵,常揉按后颈偏左处。”

      “夜半心悸难眠,需熏雪松香。”

      ……

      一条条,一件件,事无巨细,纸张边缘磨损得厉害,显然是经常被翻阅。字迹从最初的稚嫩到如今的沉稳,无一不显示兰钰持之以恒的注视。

      越往后翻,记忆越追溯到最初的相识。

      “切记不可妄下蛊。”

      “圣女未问,不可多言。”

      “未经允许,不可触碰圣女。”

      温迎捏着黄纸的手微微收紧,心口早已烈火燎原。她从未想过,自己每一次无意识的细节,都被铭记如此之久,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蛊仆的职责范畴。

      柜子深处,一件被藏在最底下的素白中衣边缘,露出了一小截异样的叶片。

      温迎轻轻拨开衣物。

      最底下是片风干的蓝楹花瓣,背面是兰钰的字迹:

      “主人说好看,存于戊戌年霜降,中原。”

      看到蓝楹花,温迎想起偶然几次与他提过,中原的蓝楹树落下花雨时,是人间绝色。

      某天他们一同下山采买,市集上来了一批中原商队,正沿街撒下蓝楹花瓣。

      温迎清楚记得,蓝紫色的花瓣随风旋舞,落了满头,她转头笑问兰钰:像不像大婚的彩金?

      兰钰竟然……一直留着?还如此珍重地藏在贴身衣物下?

      一切在此刻串联起来,所有的情意都有迹可循。

      温迎迅速将纸页放回原处,仿佛从未动过,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无法控制地扫过房间,这一次,她看到了更多。

      在兰钰床头,悬挂着一个不起眼的药包,散发着淡薄的冷香,却让温迎无比熟悉,正是兰钰身上“雪后松针”的味道,为了每次靠近温迎时,气味能舒缓她的心绪。

      木桌上的桐油灯芯被剪的异常短,灯光也比寻常灯烛要微弱,才不会在深夜透过纸窗或门缝,惊扰到安睡的温迎。

      她看到的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座用时间和无数心血垒砌起来的,只供奉她一人的圣殿。

      所有的物件都像一根针,刺破温迎冰冷的外壳,将这份情深意重渗透到她生命的每一寸。

      温迎几乎是压抑得落荒而逃,拉开门的一瞬间,门外的兰钰正要抬手推门,脸色惊诧地与她对望,似乎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节点碰面。

      “……主人?”

      在下属房间行如此不光明磊落之事,温迎满心都是被抓包的仓皇,迫于威严,她先发制人:“你上哪去了?我以为你睡了,才…”

      明知睡了还要潜入房间,这也不对!

      兰钰没想那么多,如实回答道:“去打理花田,过段时间不在山上,我把灌水器修好了。”

      温迎把客栈名单交给他,嘱咐道:“明日巳时我会去一趟蜡染坊,你先去打听客栈,看中合适的你订下就好,午时在酒坊会面。”

      交代完,温迎佯装无事发生地回了房,可走到房门口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转身的刹那,兰钰来不及收回视线,只好欲盖弥彰地低下头。

      “等这段日子过了,给你置办些新家具,还有笔墨纸砚。”她温声说,“另外,把那盏油灯换了,对眼睛不好。”

      *

      第二日,天刚亮兰钰就动身下山,山泉客栈是镇上还算像样的落脚处,兰钰前来叩门时,小二才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匆匆赶来开门。

      兰钰高大的身影立在柜台前,“店家,订房。”

      “哎,客官几位啊?”小二堆起笑脸。

      “两位,要长住。”兰钰言简意赅。

      小二翻看着厚厚的登记簿,眉头逐渐皱起:“哎呀,真是不巧!贵客来得不是时候。”

      他抬起头一脸为难道:“赶巧了,近日镇上药材集散,来往客商多,都给订满了,这上房……”他手指在簿子上划拉着,“上房只剩最后一间了,是个套间,里外两室,宽敞得很!普通单间倒是还有一间,在走廊最里头,就是小了点,旧了点,窗户对着后院杂物堆,不太干净。”

      气氛瞬间有些微妙,兰钰不说话,只是沉眸看着他。

      小二被他看得发虚,觑着兰钰的脸色,眼珠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见他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又补充道:

      “套间嘛,贵是贵些,但胜在清净,若是二位不介意同住……”小二顿了顿,笑着搓搓手,“反正套间有两间房,怎么算都比单开来得合算,您说呢?”

      “……”兰钰又不说话了。

      温迎本意就是两间分开,方便也避嫌,套间虽有两室,但终究是同一个门户出入,于礼不合,也非她所愿。

      “不方便。”兰钰斩钉截铁地拒绝,短暂停顿了一下,仿佛斟酌着某种无法言说的东西,才继续道:“另一位,是个姑娘。”

      小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活络起来:“哦——!姑娘家啊!嗐!小哥你早说嘛!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日后成了夫人,不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套间多好,互相也有个照应……”他挤挤眼,那“夫人”二字说得格外清晰响亮。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旁边下楼用早点的几桌客人听见,皆竖起耳朵张望来。

      兰钰倚在柜台边,强行将那翻腾的气血压回。

      空气凝固了几秒。

      这是温迎给的客栈名单上的最后一家,前几户都以相同的理由告知满客,况且这山泉客栈地处偏僻,住在这里已经是绕远路了,再不安顿下来,怕是他们两个真要寄人篱下。

      兰钰不再看他,视线重新落回登记簿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剩下的房间我都要了。”

      小二一愣:“都…都要了?套间,还有那间小单间?您几位…”

      “就两位。”兰钰打断他,“套间和单间,一共三间房,我都要。”他拿出足够的银两拍在柜台上,堵死小二任何劝说的可能。

      对方被他的气势慑住,也不敢再多问,连忙点头哈腰地登记,递上三把钥匙:“好嘞好嘞!这边是……天字三号上房外间,连同里间,还有…呃,地字七号单间,钥匙您收好!”

      另一头,温迎一大早将行囊送去酒坊后,又只身前往蜡染坊,虽说兰钰早先替她选定了布料,但剩下的绣样细节还需她亲自确认。

      这间蜡染坊是寨中最负盛名的老铺,专为圣女殿和祭司祠提供织物,染坊的老板娘是一个爽利干练的中年苗妇,蜡染手艺名扬千里,寨中皆尊称她一声“巧娘”。

      这是巧娘给温迎裁制祭袍的第三个年头,温迎刚继任那年就主持了一次秋祭,身量簿比她的眼睛更清晰地收录了温迎的成长。

      巧娘把裁好边的星河布铺在工作台上,用蜡封绘出日月星辰和蛊虫图腾。

      这星河布也是温迎的首选,看来兰钰的眼光跟她别无二致。

      “前些天您不是派了小侍卫过来?我猜您忙,抽不开身,这晕染纹我就等着您亲自来确认,祭典是大事,半点马虎不得。”她展示了十组晕染纹的打样,在繁复的古老巨兽纹中,最终和温迎一起选定了“灵蛇引路”的绣样。

      巧娘略带歉意地说道:“前天大雨,蜡封时天气太潮,这晕染做的不好,但是圣女放心,祭袍的纹样肯定给您做的漂亮。”

      温迎颔首:“有劳阿姐了。”

      巧娘将祭袍叠好,装入特制的樟木箱,一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柜台底下取出一盒木匣:

      “哦对了,瞧我这记性!”巧娘一拍脑袋,将木匣双手捧到温迎面前,“昨儿个下午,店里快打烊时,来了位客人,不是咱们苗人打扮,说话也斯斯文文的,看着像是中原来的。”

      温迎的目光落在那个做工精致的木盒上,心头没由来地一紧,但也只是从容问道:“中原的客人?来蜡染坊做什么?”

      “他说是慕名而来,见识苗疆绝技。”巧娘回忆着,“也没买什么大件,就挑了几方小帕子,临走时把这个交给我,说务必亲手转交给圣女,说是…给圣女的祭典贺礼。”

      木盒锁扣弹开,里面装着一条金蛇吊坠的红绳扣,绳结还别有用心地编成缠枝纹。

      是姜衡!

      他们不仅不离开,还到了如此堂而皇之的地步,看来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

      温迎伸手接过木盒,“那人还说了什么?”

      看着温迎阴郁的神情,巧娘连忙摇头:“没、没有了,就说了一定要亲手交给您,我以为是您相识才…”

      “无妨,以后这种信物一律不得代收,防止别有用心的人从中作梗,对您也不利。”

      显然是自己的盲目做了错事,巧娘赶忙应下,哪还敢多说话。

      走出蜡染坊,如画镇街道上人来人往,温迎扫过街角巷口,每一个阴影似乎都藏着窥视的眼睛。

      现在事态超出她预想的范围,兰钰的名声越来越响,而姜衡那方又纠缠不休,这个她窃取守疆蛊炼成的禁术,宛如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坠落,往后怕是没多少好日子留给她了。

      鼓房中,鬼工鼓的制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云雀模仿兰钰的笔锋,在木料上临摹他的手绘图,一幅宏大的上古蛊神图逐渐显现,云雀用刀柄一指,好奇问道:

      “你这个部分刻的是什么?”

      兰钰刀下的凤凰尾翼错落有致,细密地勾勒出轮廓,他低头回应:

      “万蛊朝凤。”

      “万蛊朝凤……圣女?”云雀立即抢答,“这倒是个好兆头,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她有些惊讶于兰钰的才思,没有任何纹样参照下,徒手就能打出这样精细的底稿。

      兰钰没有解答她的疑问,只记得提笔的瞬间,他脑中浮现的是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挣脱骨铃阵躲进山中,在山茶花开满后山时,万蛊齐鸣,朝拜于苗疆圣者裙下。

      他带着这般心思,想将那一幅画面刻上鼓身,受万民景仰,宣之于天下。

      在这时,鼓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苍老却中气十足的笑音:“能工巧匠齐聚一堂,好生热闹,看来这通鬼神的鬼工鼓无需多日就要问世了。”

      所有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靛蓝苗绣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的少卫。

      来人正是长老会中掌管秘术的八长老——李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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